飞行带着冰凉的风速从全身穿透,我往蓝衫身后靠了靠,一时裹进了他那被风吹卷的衣角中。
贴着蓝衫那没有体温的背,我轻轻感觉着自己才及他耳边,想起大火与阿九分别之时他与我不过同样高,要是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应该也越过了我吧。
一时觉得心里空荡荡一片,片刻失神间,我突然撞进一个生硬的怀抱,我抬头,撞上那双冰蓝的冷眸。
“他是谁?”声音也那样冷,仿佛在咄咄逼人,与阿九竟没半点相像的影子。
我离开他一些,缩进空中的冷风,轻轻吐出一两个字:“阿九。”
“阿九是谁?”显然前边并不是他要的答案。
“阿九是我一起长大的要好的朋友。”
他用一双冷冷双眸看我,让我近一步扩解。
我迟迟未答
看着蓝衫那双紧迫的眼睛,我突然心里切切生怒,于是我翻到脑中那日大火的情形,直直看着魔蓝:“那个人现在在这里,被你那九舞至尊的王以不死不灭之火焚身烈焰。”
我看着蓝衫眼睛里闪跳着的一抹焰火,心中赤热无比,一时竟不觉风中寒意。
“我若将他杀死,是不是会舒服些。”
心中的赤热慢慢沉向冷冰,我招了自己的乌云御飞,沉默着对身后的人道:“无论怎样狼狈不堪的活着,总比死了要好。”
飞掠片片狱林,我稳稳落下,感受着身后那个与以往冷默不同的少年,我缓缓道:“我倒是听过一个传说,五百年前魔族曾迎来魔王诞生日,那日狱皇设宴,请满朝百官,同为下代魔王迎礼。那时的魔王之后生下双生子,依例两个初生婴孩被投入验生鼎中受乌火焚身之礼。
可是不知为何那祭司抱着孩子满面惊骇,魔人生心,必有妖异乱世,于是魔人代掌王者一掌将那婴孩摧残至心脉尽碎。可是嫁于魔人的西蒙家的小姐西蒙楚不同,她非魔人,初为人母的她不忍看着自己的孩子未曾汲世就惨亡,苦求狱皇之下,换了个不当面处斩,只弃于边蛮的荒漠之中,而对于另一个孩子虽是同样生心,但那孩子天赋极高,于是被留了下来养育在冰冷的魔殿中。
在这个毋庸置疑的结果之中,只是没人亲眼看着他死去罢了。”
我想起那个小时候总因生病被人耻笑的阿九,还有明明五百多岁却还如我一样瘦小的像个孩子一样的阿九,心里化作一片悲凉。
“她经常想着想着整夜整夜的不能眠
,她被关进水牢,可是西蒙家却没有能力解救她。”
我转身看着那个少年削尖了似的下巴,一场朝堂与权力的战局卷进了多少人的悲欢离合。
“你想让我救她,那是你的母亲为什么你不去为她求情。”说过之后我又觉得失言,魔人生来无心无情,何来情之求。
我看到魔蓝嘴边的肌纹隐隐抽动了一下。
“我自身无路,帮你救人图加妄想。”
“可以,你看着血月哭过,流的泪是清色,你受过伤流的血是红色。”
我背过身对着他道:“你在威胁我。”
“没有,你能,能进去水牢。”
“那我能得到什么。”
“舅父。”
我一下被噎的心塞,他的舅父,西蒙烙,难道是他偷偷看到了炉枫的密报,在字里行间产生了误会。
我突然间想起那日放出一线杀的人,我与炉枫的交易无非他只能在那一日知道,我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打量了一下他:“是你救了我。”
我看不清被帽沿遮住的他的神情,他只静默的站在狱树的影子里,像是一个无声无息的鬼魂。
我动了动有些干涩的嘴唇,道:“我答应你。”
我转身欲走,身后传来一句淡淡的却笃定的话语:“我们一定能救出心中思念的人。”
“好。”我是在应允,又是在安慰自己。
灰月隐于乌云之后,我再也看不到有暗夜之花那样美丽的世界了。
踌足片刻,我拿出一朵红艳的地狱花,绕在指间化作红烈烈的绒衣披在身上消失在了乌阳殿后的小树林。
预言中的魔人之王诞生日在一片喧嚣中到来,我与百名新宫卫换了统一的宫服,早早地排站在一方重臣的酒桌后,我如愿计量着站在了西蒙的酒桌后,只是稍有不顺的是,左边炉枫,右边则挟了紫玉的眼线菖菖。
对于这场盛宴大家都是期待了许久,入了狱宫这一年,毕竟鲜少有人能跨上那三千五百个阶梯之地。所以即便身在狱宫中,传言中的狱皇也只是在传言中,闻讯中的重臣公子也只是闻讯,而遥望中的狱都朝王殿也只能遥望。
有朝一日当这些虚影里的东西都将化为实物,在将见的时候心中最是鼎沸。
未开场之前,整个队伍里只有我与炉枫一直静默无语,年长的狱士官一路扯着嗓子喊道:“老头子我活了那么多年,还未见过像你们这帮如此幸运的主,上了宴场不说,竟还许了血脐之夺。”
那个狱士官的话模模糊糊的在我耳中飘过,我遥望着近在睚尺的金雕大殿,却觉得心中沧茫一片。
像紫玉与夜诛身为狱府里的小姐自然一身盛装坐于宴席酒桌上。
自狱皇首坐,狱后边侧开来,向下沿袭,左右分别按了魔人族与大祭司之位。
再往后续便是将门的土家与型司一方的灰家,土家之下坐了主策律的候家,对面是早在朝上落没的西蒙家族。四大狱府之下按大小坐了三位皇子与飞姣公主。
灰月渐渐升至高空,我看着渐渐满坐的宴场瞟着身前那个空落落的酒桌,又时不时的看向那个有着紫色眸子的灰火大人。
在这四大狱府之中或在这满朝百臣之中怕是只有他与西蒙烙显得最为年轻。
灰火一张脸生得如澈澈清流,让人觉得干净却又心生寒冷,虽然人们惊叹于他的样貌,但却没有敢和这个收拾人间恶灵的家伙靠近,他与魔蓝的冰冷不一样,若说魔蓝是个杀人痛快无情的人,那这个人则是个让你死也不得痛快,他的无情像是随时能从骨子里溢出来一般。
灰火一人独揽诺大的酒桌,与周边家室成群的大人们相比越发显得清寂寒凉。
两名脆在地上的宫女发颤地为他斟着酒,他表情一贯冷着,一双放着紫光的眼睛不眨的盯着那宫女纤弱的手。
“我说停下。”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却渗着阴冷,好像每个字自他口中吐出的瞬间就冻结成冰。
那宫女被惊吓一翻,一壶酒到硬是翻在了桌子上,两个宫女将头紧紧地伏在地上,抖的连话竟也说不出来。
“承蒙,带下去,一双连酒都倒不了的手就别留着了。”他说着为自己稳稳倒了一杯酒。
“大,大大人饶命,大人,大人”
“再说一句多余的话嘴巴也不用留了。”
两个宫女颤栗着咬着嘴唇,眼中死一般的绝望。
精练的老臣们个个看完闹剧收了心饮起了酒。
只有青年们或惊鄂,或是愤愤不平,但终是没有敢站出来说上一句话。
片刻后,有人开始对着西蒙家的酒桌议言“虚位而已,大家就不要张望那个位置了。”
“是啊,说起来也有一千年未见西蒙家的那小子了。”说话的正是四大狱府之中的候家主司候策。听他言语之中竟有低低叹然。
“候大人何必价怀,作为一个封印师世家,狱皇肯留他一席之地已是皇恩。”土府的家主土圭不屑于的插了一句。
候策闻言饮了一口酒,揣了心事般没再言语。
此听大人们一议,一些低龄的小辈们,却奋奋起了兴,先是胖殿下与其皇妹飞姣交耳道:“你说父皇为何还将一个一品级的官位给一个上不了朝堂的人留着,依我想即然父皇看重,想来那人许是没有大家口中说的那般差劲。”
飞姣点了点头:“皇兄一说,我倒是真想看看那传说中修不得乌蒙术的封印师会是什么样子?”
这时算是坐在前端的夜诛,听到此话放言道:“大家想,哪里是那个叫什么西蒙烙的大人不想上朝,怕是这三千五百个价梯,一个那等残病的身体,爬也爬不上来吧。”
此话一出许多人果然赞同,只有年长的大人们,眼中转着不一样的神色。
我想到那日出现在螝碳山的白衣身影,一个连地狱边境穷山恶水的方都能去得了的人,这三千五百个台价算得了什么,若不是心中阻着一些化不开的事,又若不是与狱皇之间暗藏机巧诡事,评他怎么能说不朝殿就躲了个千年。
胖殿下见夜诛如是一说,一点小小的见解立即没了维持,这时我却见土家夫人朝着紫玉使了个眼色,紫玉领会伏在胖殿下耳语几句,只见那殿下断断续续点了几下头。
然后他果决的站了起来对着在座之人道:“不如今日我们就禀了狱皇,削下那整日没个踪影的西蒙家的四大狱府之位。”
胖殿下此言一出纷纷哗然,我看着土府与夜府在四座之中淡定安然的模样,果然手断使得多了倒也是一种历练,假借皇子之名,争夺上位之机,无可谓不高名。
“狱寅,放肆,官朝之事,哪有你一个小小皇子妄图议论的资格。”一句尖锐散着权威之势的声间刺穿宴场。
我静静的垂着眼,狱后出现了,那么他,也该来了。
我听到耳边想起百官朝礼的声音,那声音穿刺耳膜,有一瞬绞得我心神杂乱。
“儿臣,说得并无道理,堂堂一个四府之位,由一个没有功绩政效人空持千年,父皇你在顾念什么。”
是啊,他在顾念什么?,胖殿下的话将我惊醒,是啊他一定在顾念着什么。
“狱寅,给我闭嘴。”皇后声音听上去竟有了几分惊恐中夹带的怒意。
胖殿下还欲说些什么,紫玉朝她使了个眼神便不是很情愿的住了口。
我缓缓抬起双眸,努力圧住冲涌的激动,嚣声刺耳,云过风飞,我怔怔看着那九五尊位上的皇,不敢用力过猛,怕所有积圧倾泻而出,亦不敢,淡淡一瞟,怕记不得那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