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澜最近很忧伤。他本是偷偷溜出宫的,也算是微服出巡吧。结果,其实自己的皇帝老爹老早就发现了不说,还派了一溜人跟在屁股后面保护自己。本以为没了那群大内侍卫跟着,也就不会有人看出自己的身份了。可是,他刚到昭关山庄第二天,昭关五角就把他请了过去,然后恭恭敬敬的磕头行礼,求太子救命。
李澜看着那五个跪在自己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老头,心里很憋屈——他的脑门儿上写了太子两个字吗?为什么走到哪儿都能被认出来?
其实李澜有些多虑了,他的伪装还是挺成功的——他那模样实在很难让人想象这就是大昭王朝未来的帝王。昭关山庄虽然隶属于朝廷,但是却很少直接跟皇室联系,更不没有进过皇宫。而昭关五角之所以认出他,呵呵,是花零告诉他们的。而花零告诉他们这件事,主要是因为,她这几日从昭关山庄拿了不少药材。因而无意中见他们为这次事情发愁,就把李澜当个顺手人情给卖了。
昭关五角知道李澜就是当今太子之后,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原因很简单,当今圣上威严莫测,但太子殿下却是难得的温厚。而且,皇帝很是宠爱自己这唯一的儿子。所以,若是能让太子为他们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好话解释一番,这件事说不定就不了了之了。
在给太子说故事之前,自然是要把昭关山庄的真实身份给解释清楚的。当然,说给太子的故事,自然是由得他们编了。
李澜听到的故事是这样的——
昭关山庄的弟子在山脚下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德姨娘和慕容柔,见二人可怜就收留了她们,没曾想到她们却是燕国前朝遗族,十五年前逃过了那场灭族之难,逃到中原来寻找可能仍存活于世的二皇子。昭关山庄发现了她们密谋复国之后,将计就计,利用她们找出了燕国前朝的二皇子,只是没想到那二皇子竟是红尘楼的月护法。昭关山庄的实力不足以与红尘楼相抗衡,于是,他们只能用计将月缺骗进了昭关山庄。原本他们打算逼问出慕容氏还有多少族人,他们身后还有多少人。没想到情报没有逼问出来,红尘楼主却带着其余三大护法杀入山庄,救出了月护法。而山庄的护卫,几乎死伤殆尽。
“昭关山庄以前跟红尘楼主颇有些交情,这次事后,我们也沟通了一下,才知道那燕国前朝二皇子早就没了复国之心,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我们就想,既然他已经改头换面,这几年在江湖中也是颇有些好名声,所以打算暂时放过他。”角一对李澜解释说。
“红尘楼主的信誉还是有保证的,这点还请太子殿下放心。也记得跟陛下求求情,不要怪我们擅作主张。”角四说。
“还有,太子殿下,昭关山庄的护卫也需要补充,若是殿下能给上面的人说说,让他们尽快派人过来,我们就感激不尽了。”角五说。
李澜看着这几个刚刚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现在却已经开始给他提要求了的“臣子”,实在是有些无奈——他这个太子是不是太没有威名了,这种包庇逆贼的死罪就这么直接跟他坦白了不说,居然还能理直气壮的提些要求。
不过,想想这事他还必须得帮忙才行,毕竟红尘楼于他也是有恩的。李澜想了想,说:“最近我还不能回宫,这样,我写封信给父皇,你们派人送到宫里,行吗?”
“行。”五人点头,笑眯了眼,“多谢太子殿下。”
吃晚饭的时候,花零给红尘送药,才发现她已经醒过来了,却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花零有些无语,“楼主,您醒了好歹吱一声啊。渴不渴?”
红尘坐起来,笑了笑,“在想些事情,先不要惊动其他人,把药给我吧。”
花零把药递给她,看着她乖乖的喝完,连药渣都不剩,有些不敢置信的眨眨眼,“楼主,您没事吧?是不是伤到脑子了?”说着就抓过红尘的手腕来把把脉。
“别闹了。”红尘任由她继续把脉,“必须得早点好起来才行啊。对了,月缺呢?”
“现在还没醒,不过,药已经研制出来了,估计明早就能醒了。也多亏了楼主,让他自己对荧惑产生了怀疑,我用药物压制才会更顺利。只是,我也只能保证他这十日之类蛊毒不发作。荧惑喜战,这段期间他不能动武。而且,等他再次发作的时候,估计也会更加严重。”花零说着有些沮丧,“楼主也实在是太乱来了,若是真出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这不是没事了吗?更何况,这伤,也不单单是为了救月缺。”红尘说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十日就足够了,李公子他们应该都到了吧。”
“嗯,昨日晚间到的。洛桑直吵着要见你,被我们拦下了,现在正在山庄的练武场拿自己撒气呢。瑾姨也是,做了不少楼主喜欢吃的东西,说等你醒了就能吃了。李公子昨夜陪着我们守了大半夜,最后困得不行就在院子里睡了,今日一早就被昭关五角请过去了,估计没空来打扰楼主了。至于无言公子,听说了整件事之后,倒是没说什么,昨夜进房间之后就没再出来过,瑾姨送到他门口的饭也没动过。“
“我醒来的事,先不要让他们知道,等明早再说。”红尘说,“晚点叫谨月过来一趟吧。”
月至中天,一束焰火高高升起,一抹白光在漆黑的夜空一闪而逝。
不多久,一个月白的身影悄无声息的钻进红尘的房间,一旁守护的风息看了那人一眼,却是没有动作。
“楼主。”月白的身影半跪在床前,抬眼便可看见红尘苍白的面容。
“还是这么多礼,起来吧。”红尘虚弱的笑着,指了指床头的一个小盒子,“谨月,这个拿去。”
谨月拿起盒子,疑惑的看向红尘。
“打开吧。”
盒子里是一支红玉箫,还有一份地图,墨迹还有些湿,看来是刚画的。
“拿着这玉箫到始安城附近,按照那张地图上的标志,到一个叫笑尘谷的地方,把玉箫交给那里的人。”
“是。”谨月应道。
“若是那里没人也没关系。”红尘想了想又问道,“良月和复月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只是,宫里的那位收了信之后,命令之前跟着李澜的人务必找到他带回去。他们几次差点跟楼主碰上,都被我们的人引开了。”
“嗯,先让良月和复月呆在那边吧。你这次回去之后,把我要去武当的消息散播出去,还有我受伤的事。”
谨月听了这话猛然抬头,有些不解的看着红尘,却见红尘皱着眉头,似乎有些苦恼,思忖着呢喃:“伤情尽量说得严重些,外伤内伤中毒中蛊什么的,你随便编一点就是了。”
红尘说完见谨月一脸疑惑的模样,眨眨眼,“不明白?”
“明白。”谨月连忙应道。
“要尽快,对了,不要牵扯到昭关山庄,知道吗?”
“明白。”
“最近霜月那边有消息吗?”红尘问道。
“没有。”
红尘沉吟了一会儿,“按理说这两日也该来消息了,你让人留意一下。若是不对劲,随时准备接应霜月回来。”
“是。”谨月说着又安慰道,“霜月行事一向稳重,楼主无须担忧。”
“嗯,希望如此。”红尘说着又想起一事,“让桐月带几个人先回家一趟,我担心家里出事。而且,下个月的月圆之夜不能没人照看,到时候若是没有发生变故,挑个简单点的任务你们去完成就好。”
“楼主,还是等到武当之后在让桐月回去吧。”谨月有些不放心,将红尘去武当和受伤的消息都放出去之后,那些本就蠢蠢欲动的人就更加按耐不住了,这一路估计会更危险。红尘楼那边,就算十二月不在,七十二星也自会想办法的。
“也好。”红尘点头,“跟远一点,别让人发现了。现在月缺中蛊,十二月暂时就由你来调遣,有什么事跟风息联系。”
大概是这些天睡得太多,谨月离开后,红尘实在是没有睡意,躺在床上也有些难受,索性披了件风衣出了门。风息拦不住,只能跟在后面。
红尘其实就只是想出来透透气而已,也没有出山庄,只在后院里转了转。只是,没想到,却遇上了无言。
无言仍旧是一身白衣,站在屋顶的飞角之上,看着有些黯淡的月光。发现红尘之时,他微微低头,看向了那个在夜风中似乎有些弱不禁风的女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红尘看着夜色中的那显眼的白色,突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他也是这样,站在高处赏着月色弹着琴。这个人,总是喜欢站在高处吗?只是,不知道,他这样对着月光的时候,有几次是真心赏月的呢。
无言飘然落下,风息警惕的站到红尘身前。
“风息,退下。”红尘淡淡的说,“你不是他的对手。”
风息自然知道红尘说的是事实,退下之后却仍旧警惕着。
“红尘楼主此刻要为你的属下报仇吗?”无言说。
“这么说,你承认这件事是你做的?”红尘反问道。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无言笑了。
“如果你说不是你,我就相信。”
无言愣了。从一开始相遇,红尘似乎就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他是问君阁的阁主,她不是不知道,可是却还是相信自己吗?无言笑了,“红尘楼主原来这么天真吗?”
红尘轻轻舒了一口气,看着夜空中闪烁的星子,“你我之间,终有一战。这是宿命。只是,却不是现在。这次的事,我会记下。等时辰到了,自会将前情旧恨一起了结。”
红尘说完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看向无言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你会灵音吗?”
无言本还在思索她之前那句话的含义,不料她陡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怔了会儿摇摇头:“不会。”
“是吗?真可惜。”红尘眼神黯淡下去,转身离开了。
难不成,她觉得,他会帮她的人解蛊吗?无言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莫名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