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在广场一家咖啡店外的露天桌位上,其中一个较为不显眼的角落里坐着个长相矮小敦实的男人。男人身着正装,并没有打领带,一头板寸像是好久没修剪过的,眉毛又粗糟,下嘴唇厚实得有上嘴唇的两倍,脸上有多处痘印,一眼看去有些满目疮痍感。
男人坐下后就要了杯最廉价的咖啡,每喝一口都细细品味。这时,当他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抿了口苦香然后放下杯子后,他注意到了一辆黑色的绝美法拉利从十字路口华丽地拐入到了通往广场这侧的马路上,远远的光是听它奔驰的声音都是那么的拉风。男人没想的是这辆车竟是直奔他所在的咖啡店而来的,最后忽忽悠悠地越过马路沿就停在了自己跟前。果不其然的,附近的所有人接着都将目光聚焦在了这辆车上,但他们更好奇更想见识的是这辆车的主人。
车停后,车门紧接着便被打开,车主潇洒现身。这男子脚穿黑色中筒军靴,皮面油光崭亮,下身休闲旧色牛仔裤,上身一件白色蓝条竖格无领衫,外披修身黑马甲,整套装束的身价看着就是极其匹配那辆豪华跑车的。男子下车后环顾了一下四周,戴着的大得可以遮住他半边脸的黑超叫人无法看清他的眼色,但众人却能感受得到他眼镜下那一副纨绔的神情,在场盯着他看的人很快便嫌恶地转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却唯独那位矮胖的男人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就是……王主管?”张扬的年轻人注意到了那个正痴痴看着自己的矮男人,然后边说话边向他桌旁走了过去。
“是是,所以您就是……”王主管站起了身,准备握手迎接这位贵宾。
“对,我就是那个……呃……刚继承了笔遗产的……暴发户?”年轻人也说不好该怎么介绍自己了,“反正就是约您今天来的那位。”
“您坐。”王主管见年轻人没有跟他握手的意思,伸出的手就顺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尴尬。
等年轻人大大咧咧地坐下后,咖啡店的一位女服务员走上前问他喝点什么。
“我什么都不喝,就跟这位先生聊聊天。”
“别,也给这位先生来杯咖啡。”
“先生是要哪种?”服务员刚准备递上店里的饮品单。
“最贵最好的吧。”年轻人转过头冲着王主管露出了一个询问意见似的笑容。
“最贵最好的。”被做了东家的王主管立马又向服务员殷勤地重复道。
服务员走了之后,王主管看着面前的自己逐渐凉去的咖啡频繁地眨了眨眼睛,不知他心中盘算着什么。
“我眼镜就不摘了,您不介意吧?”年轻人又把王主管的注意力重新引到了自己身上。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你别认为我不礼貌就行。”
“怎么会?对了先生,还不知道您贵姓呢?”
“唐。”
“啊,唐先生。”王主管谄媚地笑了一下,“唐先生,您在电话里说想要找我帮忙,不知道具体是要帮什么呢?”
“你们银行不是有什么理财规划的业务吗?我突然有了那么多钱,一时还没什么用处,所以就想找你们给点意见,放着也是放着,不如买点基金债券……投资增值什么的,你说对不对?”唐先生扶了一下冰酷的眼镜。
“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下,您的遗产有多少呢?”
唐先生斜着身子靠向坐在右边的王主管,王主管见状也马上把身子挪近了唐先生,然后仔细地听唐先生轻声说道:“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先向我介绍介绍你们银行的理财项目啊,还有……投资收益之类的,就是细节方面的事情?”
天上的太阳突然从云里窜出来,一缕阳光射下,唐先生戴着的耳钉晶莹闪亮,刺得王主管渐渐撤离了他的身旁。“对……对对,是应该先让您了解一下。”王主管边说边故作镇定地翘起了二郎腿,挠了挠头上的毛寸,然后脸上的表情又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但是唐先生,投资理财之类的业务跟柜台业务不一样的,说实话我对我们行里那方面的业务也不太了解,不太懂,我们行有专门负责个人理财的金融部,我想您应该找那个部的经理谈谈,我……”
“可是我只信得过您哪!”一副屌样的唐先生居然说出了么感性的话来。
“唐先生……”
“不管怎样您都算是内行吧,肯定比我明白怎么管钱才好啊。”
王主管谦逊地笑了笑。
“我这人看起来……可能不像,但是真的,我挺保守的,我特别害怕风险,所以不敢找别的金融机构,就觉得银行最可信。”
“如果投资这方面您怕有风险,那您这选择就太对了。”
“所以您就当我的中间人吧,把你们行里最好的理财师介绍给我,要是投资真盈利了我肯定不会亏了您的,我指的可是您个人。”唐先生磁性质感的嗓音、此起彼伏的声调似乎已经成功诱惑了对方的心。
“那都是我分内的工作……”
“您就不用推辞了,做得好就是您应得的。”
说到这,两个人相视一笑了起来,而在那层黑色镜片的反射下,王主管的笑就像小丑般的滑稽。
“那唐先生,您下次什么时候有空再给我打电话吧,我们重新约个地方见面,到时候我帮您引荐一下我们行里的个人金融部经理。”
王主管说话的工夫,女服务员终于把唐先生的咖啡端了上来。
“好好好,就这么定了。”唐先生说完正准备要喝上一口冒着热气的咖啡,裤兜里的手机却“嗡嗡”响了起来,在看到来电显示后他立即放下了杯子,“不好意思王主管,我有事得先走了,我们改天再见吧。”
王主管这时也跟着唐先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了下手表,然后拍了拍唐先生的胳膊说道:“您忙您的,我再待一会儿也回去了。”
唐先生没再说别的,握着不再震动的手机转身就向座驾走了过去,在即将开着黑色法拉利离开时,他还没忘冲着车窗外正行注目礼的王主管热情地挥手告别。再之后,这位唐先生就永远地消失在了开进广场的那个十字路口处了。
确定贵宾已远走后,王主管重新坐了下来,然后趁没人注意,他端起那杯唐先生还没来得及品尝的咖啡,意犹未尽地抿了一小口。
而开着跑车的唐先生一拐过十字路口就戴上了蓝牙耳机,回拨了刚刚没有接听的电话,这时的他脸上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已经全然不见,电话接通后他没有立刻问好,似乎是在有意等对方先开口。
“喂……李落吗?”电话那头是低沉的女中音,语气听起来比较犹豫,好像也在警惕着对方。
“嗯。”这样,一个电话后,“唐先生”就变成了李落。
“我们长话短说,”在确定了李落的身份后,对方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帮你搜集到了,不知道我要你帮的忙……”
“也快了,但是,我还需要您在警局的朋友给我一点协助,其实如果检察院能有……”
“李落,你那件案子已经够棘手了……知道吗?连局长都是他的眼线……”
“张大副市长,”李落果断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如果您真想为全城的市民做点什么,那再大的风险您不也应该在所不辞吗?更何况现在真正在被试刀的人是我,还不是你们。”
听到李落这番话,那头的“张大副市长”,也就是那次同唐家、柯家共餐的张丽敏,一下子无言以对了。
与张丽敏结束通话后不久,李落就到了他见完王主管的下个目的地——一家大型汽车租赁公司。李落将车停在了那家公司门前的街对面后,坐在车里他长叹了一口气,摘掉了墨镜,而当李落一下车,汽车租赁公司的营业厅内,早注意到那辆自家跑车的一位男业务员就走出了门,正要热情得上前打招呼,却看到李落站在街对面将那辆豪华跑车的车钥匙远远朝他扔了过来,业务员立马傻了眼地停下了脚步,硬是在门前呆愣得一步没敢动,但好在无误地把宝贝接了个正着,而等他兴高采烈地捧着钥匙看向街对面,准备向熟客问好时,却见熟客刚好上了一辆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