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水平线已升上来许久,城市的声息又复回到平日的嘈杂。
不断有人从学校操场右上方的街边走过,他们中的某些人在偶然听到校园里的铃声时,也会不假思索地向下瞥去一眼。当然,路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他们的脚步和心思都向往着那里。可倘若有一天发觉自己迷路了,不如就停下来听一听这校园里的铃声,然后看看孩子们是蜂拥着冲到操场,还是从操场上不舍地漫步进教室,再然后,脑子里一定会浮想起什么,也许就包括瞬间失忆而忘掉的方向。李落就是被这隐约传进屋来的铃声带回到了现实中,并记起了刚刚被他无心遗忘的方向。
李落早前从睡去的唐雨棠身边起来后,就在屋内一间泛着红光的暗室里冲洗胶片。冲洗胶片的过程虽说不是很复杂,但是需要冲洗者时刻谨慎,不能漏掉一个细节,所以在进暗室前李落喝了一大杯咖啡,在觉得心脏有些反应,头脑差不多摆脱了之前躺在床上的混沌和疲惫感时,他才开始了繁复的冲洗工作。没在意时间过得快慢与否,反正最后一张定影后的胶片已被他拿到清水里搅拌,再取出时,暗红色的光线下,胶片里映出的正是唐雨棠回眸的那一瞬间——她的身后是那颗初见的红色珍珠,微风恰当地拂过她的长发,她的眉眼惊艳地停留在霎那,她的笑里却仍有一抹连他也看不透的伤感。看着这个她,李落微微扬起了左边的嘴角,然后将胶片挂在了一边的通风处。
在临出门前,李落将唐雨棠的衣服平铺在了床尾的一角,之后站在那里看了看她熟睡得像个孩子的模样,不久便离开了。走到楼外后,李落上了一辆停在相邻的楼门前的靛蓝色奔驰轿车,然后驱车快速来到了一家快递门店前。这家快递是典型的逃税商贩,店址隐蔽,不挂招牌,躲在城市欠发展区位的民房住宅内部,客户大多是这个区的小生意人,另外还有少部分深谙其道的做皮装的大户人家。李落下车后并没有进到里面,而是到四处兜走了一圈。
出了巷口,李落面前是一条经常拥挤得水泄不通的狭窄街道,街两旁都是低矮的住宅楼,一楼各家门店经营着五花八门的生意——服装定制、理发店、便利店、性趣店、妇科门诊等,以及众多烧烤店。而就在街巷口处的电器修理铺门外,早早就聚拢了一帮衣着穷陋的男男女女,他们皮肤黝黑,蓬头垢面,脸上几乎不见笑容,有的叼着烟头,聊着天,有的眼神呆滞,有的四处寻望,他们中的大多数手里都拎着个铁牌子,牌子上用红色铅油潦草地写着“水暖工”、“瓦匠”、“刮大白”等等类似这样的字眼——这群人便是活在城市底层的那些卑微的苦难者之一,是万千生活的最真实的象征之一。
在那群人里,一个蹲在街边上了年纪的矮男人,这时发现了站在对面背着手,穿着神气,定定看着他的李落,接着这个男人唰地站了起来,并对李落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这是李落第二次出现在这里了,这个男人再清楚不过。
“还是那活儿吗?”矮男人已快步走到了李落面前,边说边轻手拽着李落的衣袖,把李落领到了巷口拐角人少的地方。
“什么活儿?”李落咧起嘴角,明知故问道。
“哎呀我都听说了,上次帮你的那个是我朋友,我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他现在都回老家了,打算用你的钱承包一块土地呢。”矮男人双眼直冒光。
“所以你也乐意帮我?”
“乐意啊,这么好的事!你其实是一个……叫什么来着?‘慈善家’吧?”矮男人对自己嘴里吐出的“慈善家”这一词语的含义或许根本是一无所知的,但当下他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么个他自以为优雅、庄重的词语了。
李落笑道:“我的钱可不是白给的,可不是你以为寄封信那么简单的,你明白吗?”李落倒不是在吓唬对方,更不是在提什么条件。
“你放心吧,我要是躲的话谁也找不到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给我添麻烦倒是无所谓的……”李落轻声嘀咕了半句,然后收回笑容,定睛看了看眼前的矮男人,“如果你这么乐意帮我的话,那么这次就麻烦你了。”说完,李落伸出了背在后面的右手,手里正捏着两个土色信封。
面具之后是你戴着的另一张面具。
这是间装潢华丽、陈设经典的办公室。靠近办公桌的那侧墙上挂着知名书法家的临摹作品,作品之下是一排布艺沙发,沙发前是张雕刻精良的木制茶几,这办公室实是跃层设计,茶几对面是扇日式拉门,门前有两层地板台阶,门后便是办公者的休息间。休息间的面积更大,里面是封闭式的,没有窗户,地上铺着一层踩上去软绵绵的红色地毯,顶棚挂着一盏奢华的大吊灯,门对面的墙边立着一架书柜,左方墙面呈弧形向外凸起,那里放着一台超大屏电视机,两边的DVD音箱不及电视机高,右方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镶框的全家福照片,坐在夫妻中间的是刚结束高考时的唐雨棠,照片下面是一张席梦思双人床,床头一侧是酒店里常见的半导体小型冰柜。再回过头来看休息间外,高级木制办公桌后面是一扇宽大的落地窗,玻璃是特别订制的单面镜,窗前摆放着各种盆栽,正赏看着沐浴在晨光下的其中一盆似花非花、似树非树的人,是坐在黑色皮椅上的唐钰德。
而布艺沙发上也坐着一个人,算是这里的一位稀客,唐钰德的未来女婿,柯城。今天还是柯城第一次没提前打招呼就到公司来找未来岳父大人,他进到办公室后坐了半晌却什么都没说,不过倒并没遮掩他一脸的心事。
“你跟人打架了?”唐钰德一眼看到了柯城脸上的创口贴,以及那部分没法遮下的瘀痕,其实,他昨晚就该发现柯城脸上的伤口的,只是他和禹梦烟回来的时候已经醉得没法注意柯城了。
而禹梦烟当然立刻就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问柯城,柯城还不解释,只说要出去找唐雨棠,禹梦烟就没再问下去。柯城离开唐家后不久,禹梦烟就给他打了通电话,告诉他唐雨棠在张瑶那里,叫他不要担心,便很快挂下了电话。其实,柯城离开后也并没有去找唐雨棠,他去了简蒿明家,在那借宿了一晚,也就所以,柯城到现在还没给他父母发现他异常的机会。
根据此时唐钰德的反应,柯城断定禹梦烟还没有——大概也不会——对谁提起昨晚的事情,因而某些时候,他还真是羡慕唐雨棠有个如此温柔、通达的母亲。“不是打架,就……昨晚后来又找朋友喝酒去了,然后……就互相闹着玩,不小心碰到了。”柯城用手摸了下伤口,而这句劣质的谎言他还不知这一天要对多少人说多少遍。
唐钰德才不会关心柯城的话是真是假,他也没打算刨根问底,毕竟那是年轻人自己的事,他根本没兴趣知道。“嗯,那你大清早找你叔叔我什么事?”
“我想今年就跟雨棠完婚,希望您能允许。”柯城也只管开门见山地说道。
“雨棠呢?她是怎么想的?跟她商量过吗?”
“我知道只要您同意,她不会拒绝的。”
“所以……她不知道你来找我?”
“叔叔……”
唐钰德转过头看了看柯城,然后又转回了头。“我说孩子,都订完婚了你还怕老婆跑了不成?我跟你说,男人最不该心急的就是结婚这件事了,你懂吗?”唐钰德一边擦拭面前的花叶,一边以一个长辈和过来者的身份劝说着少不经事的柯城。
又一次听到推脱的言辞,却是在发生了昨晚的事情的这个时候,柯城的心里可谓不是滋味,于是忍了一晚上的气愤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了,他也顾不上自己对唐钰德的那份敬畏,“噌”地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们就玩儿我吧唐叔叔,早晚有一天你们会后悔的!”撇下这句话后柯城就转身走人了。
唐钰德先是愣了一下,再又立马皱眉怒目,但很快眉头却又舒展开来,最后仅深沉地叹了口气。
你后悔,也只怕天注定。
正午十二点,在一家环境优雅的咖啡厅里。三对男女分别靠着窗边,或是吃着西式糕点,端着小巧的杯子嗅着咖啡香,或是看着街景,两个人什么都不说,再或是男士起身去跟女士并坐在了一侧,然后耳语一番。四个早婚的富态女子圈坐在墙角的沙发椅上,高声谈论着服装衣饰和美容护肤品,道出的名字通通是世界级的品牌,而等到提及她们的男人时,她们则更加密切地围坐在茶几上窃窃私语了起来。
实际在店里的一间包厢中,还坐着位看起来很有成就的商务人士,他身着黑色西装,外套里面是白色衬衫配一件黑色束腰马甲,没有打领带,领口处开了两个纽扣,脚上是一双黑色休闲系带皮鞋。他头发乌黑崭亮,右分,梳理的整齐,没有一丝刘海遮在额上,眉眼处有明显的皱纹,颧骨突出,留着淡淡的唇上须。这位商界男士,翘着左腿,双臂交叉抱胸,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咖啡,他的心里在默默盘算着什么。再一次看表的时候,已经离上一次又过了半个多钟头,他转着眼珠,脸上有些失望的表情,好像一笔不错的生意由于对方的退出而彻底落空了。可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时,又突然传来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厢门被打开,店里的一位女服务员出现在那里,“先生,这是您在等的人吗?”服务员从门边让开,她的身后站着一位同样西装革履的男士。
男士身材稍微有些偏胖,面容和善,戴着一副镶框近视镜,双眼有些肿眼泡,头发稀少,年龄大概不过四十岁左右。就在刚刚,他看起来有些焦急又有些犹豫地走进了咖啡店,转了一圈后并没找到之前跟他约好的一位生意人,本以为那人可能因为他迟到太久就没有等他先走掉了,然而经店员询问他之后,才知道那个人一直在包厢里等着他呢。
“你好,是唐昊先生?”男士手里拿着公文包,他礼貌地打招呼,还有些退缩似的不敢进包厢。
“您好,周先生,等候您多时了。”坐在沙发椅上的那位叫“唐昊”的男士这时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走到门边,跟周先生握手示好。看样子他好像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迟到而感到丝毫不满,相反,对其最终的出现他眼里还多少流露出了几分谢天谢地的意味,当然,这种意味他是不可能让对方察觉到的。
那位周先生的脸上依旧有些不安,但他还是跟着唐昊走进了包厢。
“给这位先生一杯咖啡。”入座后唐昊对站在桌旁的服务员说道。
“不了,给我一杯水吧。”周先生看了一眼对方桌面上的茶杯,杯里的咖啡早已凉掉,等那个女服务员出门后,周先生便赶忙接着说道:“很抱歉唐先生,因为突然开了个临时会议……所以……”
“您不用道歉,我理解您,我也经常让人等的。”
“可是让你等了这么久……”有人敲了敲门,周先生立刻打住了话语。
是那位女服务员,效率极快地进来为周先生递上了一杯白水。
服务员再出去后,唐昊没等对方续上刚才未完的话便抢先说道:“周先生,我们就不说那些客套话了,这是我的名片,还有我的身份证。”唐昊说着从西服内兜里拿出一个黑色皮夹,并从中取出了自己的名片和身份证,将它们推到了周先生面前。
“身份证……就不用看了吧。”周先生微笑道。
“针对我们接下来要谈的事情,我觉得看一看可能还是有必要的。”
唐先生的话一下子又叫周先生神经绷紧了起来,于是他扶了扶镜架,先仔细端详起那张白底名片。名片上指出,唐昊是一家煤矿集团的高层管理者,这是周先生在电话里就已经得知的事情,但他不知道的是,唐昊所在的煤矿公司其实是外省的一家极有实力的知名企业,更重要的是,那家公司与周先生所工作的公司就在不久前正式成为了针尖对麦芒的竞争对手,这下子,周先生的思绪又变得混乱不堪了,根本无暇顾及唐昊那张“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二代身份证。
“我们开门见山好吧?既然您已经意识到我的一些来意了。”唐昊看着面前表情错愕的周先生,口气干脆地说道。
周先生放下名片,皱着眉,咽了一口唾液,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您为唐钰德工作有十多年了,专管财务,所以我想您……应该非常了解,他公司在财务上做了多少手脚。”
在听到“唐钰德”三个字时,周先生下意识地抬起了眼,看来,面前的这位“唐先生”似乎已经通过多方手段把他们公司,还有他,摸了个透了。“对不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妄图掩饰的其实是他自己的心虚。
“是您不明白我在说什么,还是您没有为唐钰德做过那种事情?”唐昊没等周先生把话说完就立刻抢过了话头,看周先生面对他的猜测低头不语,唐昊便果断地把他准备已好的一句简单又满篇意义深远的台词说了出来:“难怪直到现在,您还是三个财务副管里年纪最大的那个。”
听到唐昊赤裸裸地道出自己多年辛劳的苦水,周先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应下去,又沉默了片刻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像咱家那位成天念叨的,你也觉得我挺缺心眼儿吧,现在这世道有几个不干的?”
“但您的作为确实是对的,不是吗?”唐昊说话时表情十分诚恳,“所以您还在坚持着。”
周先生又喝了一口水,然后沉默。
“我希望您能检举他们。”
“不可能!”周先生立刻挺直腰身坚定地说道。
“您不敢吗?”唐昊的口气里带着一点尖酸。
“那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我要是去……”周先生挺直了的腰板又慢慢屈软了下来,“那我就真的是缺心眼儿了,别的也不跟你多解释了,反正我就告诉你,这里的情况很复杂,你一个外地人不了解的。”
“如果不了解的话就不会这么偷偷摸摸地做了。”
周先生听罢看了一眼唐昊。
“其实我们不会让您冒太大风险的,只需要您的一点配合。”唐昊进一步逼近周先生的雷池,“只要您帮我们搞到你们公司近年来的财务报表,包括月度、季度、年度的,然后您交给我,我们公司自己会做下一步处理。”
“你们至于非要这么做吗?唐钰德对你们的威胁有那么大吗?”
“说实话,我本人也觉得没那个必要,但问题是那不是我决定的事,我也不过是上层决策的执行者而已。”
“可是……”周先生为难地看着唐昊。
“我们不会亏待您的,周先生。”唐昊不停歇地扰乱着对方的思绪,“两千万够吗?不过是人民币不是美元。”
周先生皱着眉头,脸上的紧张感却明显地松弛了下来。
“还有个条件,”看对方似乎有听下去的意愿了,唐昊向前探出身子,以咄咄逼人的眼神看着周先生说道:“我还需要‘海星’集团的。
“‘海星’集团?”周先生惊异地睁大了眼睛,额上的褶皱清晰可见。
“您不仅为唐钰德工作,而且还是那家皮装加工厂的会计吧?从最初的‘凯伦萨’到现在的‘海星’,您是唯一一个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那家工厂的会计师,不过说到底,您这位老功臣在那里得到的不也一样是不对等的待遇吗?”在提到皮装加工厂的时候唐昊的表情变得愈加冷峻,好似他们真正的竞争对手根本不是唐钰德的煤矿公司。
“可是‘海星’又跟你们公司有什么关系?”周先生不解地问道。
“您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如果唐钰德在资金方面碰到了麻烦,他会去找谁帮忙呢?”
“你们真有能耐,打算把他逼到无路可走吗?”
“不是‘他’,是他的公司。”唐昊放慢语气,轻轻地靠向沙发后背。但见周先生又有了犹豫,他便再驱身向前,双肘立在桌子上,十指交叉,“周先生,您跟您妻子离婚应该不只是因为她唠叨吧?”
唐昊话音刚落,周先生额头上的皱纹立马变得更加明显起来,他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竟然已经老道得如此叫人心悸了。“那是我的私事……”
“我知道,我对您的私事也没兴趣,”唐昊冷冷地说着,“我只是想建议您,既然您早晚都会带您不易重逢的初恋离开这座城市,那么,何不考虑一下今天这个机会呢?”
周先生听到对方毫无避讳地道出自己的私密时,也算一把年纪了的他又是难为情,又是敢怒却不敢言地避开了唐昊冷的不露声色的眼神。
“您帮我们搞到那些资料后,就可以带着那位马上离开这里,我们会在确认您安全了之后再想方检举他们,结果……我想就算唐钰德没有彻底垮掉,就算他最后发现是您帮了我们,但那个时候的他,我保证,绝对再没有余力去找您麻烦了。”
在听到唐昊上番“义正言辞”后,周先生已在心底暗自决定接受这份交易,但是嘴上还没敢明确地表态,不过,周先生的委婉倒也一点没妨碍交易的继续进行,这都多亏着对方的读心术之强了。
“另外,皮装加工厂那边,我不仅要‘海星’的,它前身‘凯伦萨’的,我也要。”
“那些可不一定能找得到了,毕竟隔了这么久了,而且那几年的账务管理非常粗糙,估计就算找到了也不能证明什么。”
“那就不是您的分内之事了,您只管找就对了。”唐昊说完这话,就撇开视线朝包厢窗外看去,并抬手从西服内兜里再次掏出皮夹,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带有“现金”字样的银行汇票递给了周先生,接着又将桌上的名片和身份证一齐收回到了皮夹里。“这是预支给您的一部分,其余的……就要等您的好消息了。”
周先生扶了扶镜架,看清了上面七百万的数额,霎时,他的心脏不知是激动还是又悸动了起来,稍后他抬眼看向唐昊,“你不怕我有了这笔钱,不管你们和唐钰德,就远走高飞吗?”
唐昊歪着头跟周先生对视了一阵,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小口冰凉的咖啡。“希望您别再让我久等了。”说完,这位年轻有为的男人冲着周先生扬起了左边的嘴角,再之后,他就大步地从包厢里走了出去,结了帐,又大步地走出了这家咖啡店。
出了咖啡厅,那位自称“唐昊”的先生立即从西裤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打开了那辆停了许久的靛蓝色奔驰轿车。进到车里的唐昊一秒钟也没耽误地启动了汽车,并迅速倒车上了马路,急速开离了咖啡厅视野内。途中,唐昊边开车,边通过后视镜看了自己一眼。
当然,聪明的人都会想到,那刻镜子里映着的其实是一张稍微做了易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