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懒洋洋的阳光似乎也因雷天行的一番话而郑重起来,那些打在他身上的金边柔和又刚毅。雷扬望着自己的父亲,这个将近知命之年的男人。头发一半已花白,但他的姿态是那样挺立。他知道,他仍像从前骁勇无所畏惧——即便他也许不再有年青时的气力。他不是强撑,他只是习惯了用自己浑身的力气去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但是没有关系,他的儿子长大了。他就站在背后撑住他的身子就好。
风不仅可以吹起航行的船帆,还可以吹起波浪。风将那声清浅而坚定的回答带走,掠过雷天行的双耳。
“好!”
金色在这片被孤立但并未绝望的城池中慢慢淡去。另一处,却好似有一轮太阳正在升起——原本烧退了下去的司路又一次烧了回来,她浑身滚烫,就好似身体里躲着个太阳。雷扬急坏了,正午时他便去看过她,敲了门没应声,他以为她还没醒。夕阳西下时,他再次敲门,久无响应,他才惊觉也许事有突变,破门而入,就见躺在床上,眉心直拧,汗水连着额际顺滑到洁白脖颈,脸色发红发烫并粗气直出的她。
大夫在最快的时间里赶来,进门就见雷扬蹲坐在女子床边,手中紧捏着一块湿布,指节发白。
雷天行迎进大夫,急忙将雷扬拉开。半盏茶功夫,大夫新开了一张药方,脸色不无凝重:“姑娘这是受了风寒了。先前的药方别再用,用这张我重开的,莫要让姑娘再受到风寒,三日后,如若姑娘开始咳嗽,定要来叫我。”
雷扬急忙接问:“大夫,这咳嗽是?”
“此次高烧来势汹汹,恐是姑娘的风寒已侵体,若是,情况将不容乐观,具体的,要待姑娘醒来,喝过药慢慢观察才知晓。”
雷扬一怔,便从今夜起,时时守着司路。
雷天行拍了拍雷扬的肩膀:“也要照顾好自己,莫要司姑娘痊愈后,你却倒下了,莫不是要司姑娘照顾你。”
雷扬脸色微窘,看着司路却满是柔情。她若愿意照顾他,躺一辈子他大概也是愿意的,只是他不舍得,怎能他躺一辈子,让她来照顾他呢,要,也是他照顾她。
司路翌日清晨醒来时手臂边躺着颗毛茸茸的黑球。瞥了眼,她露出一笑。迷迷糊糊,她若没记错,应是昨日又烧回去了。手抚额,垂眉万分无奈,定是那晚在城楼上待了一夜所致,不由得懊恼地败给这幅身子。
雷扬被司路的动作惊醒,他本就睡得不熟,又因吸取上次教训,他挑着位置睡,更是睡得不舒坦,一直处在浅眠状态。司路一眼就知,推了他一下:“你回去休息,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莫不是我强行推门进来,你还想在这里昏睡多久?”
司路一时被呛语,久久接不下话。雷扬满意一笑:“不碍事。我先去给你取膳,吃了早膳你才能喝药。”
司路来不及阻止,他一溜烟就跑了。回过神来,万般无奈,可心下像淌过一道清甜温热的泉,暖烘了整个心房。她起身,洗漱完毕,将披肩的发束成高高的马尾,脸色苍白得令她自己也生出几分怜悯之心来,差点生出一股动手点妆的冲动,摇头低笑。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一口下肚,湿润过的唇总算有了点淡淡的红,气色也算好了些。
雷扬端着丰富的早膳踏门而入,见司路一身利落打扮,俨然比真男儿都要有魄力,真教男子见了都自惭形秽。雷扬却一下子柔和了下来,他的步伐坚定,稳稳落在她跟前。
他的手探上她光洁的额头,温度已恢复如常,他暗自松了口气:“大夫说你受不得寒,这段时日,你且待在屋里,不许外出。”
明明温和的声音却能让话语充满那不容抗拒的力量。司路不知所以的望着他:“我只是发了个烧……”
雷扬按着她的双肩让她坐在桌前,将膳食推到她跟前:“这段时间,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话令
后者更是错愕了,垂眉想了想,她淡淡问:“大夫怎么说?”
“寒气侵体,严不严重还待几日观察。”
司路舀了一勺清淡白粥,入口即化,倒是令她十分惊艳。温和的热流从喉咙滑落再咽入腹中,雷扬话音刚落,她就猛地咳嗽了起来。前者惊得一把站了起来。这一咳一发不可收拾,她每说一句咳一下,忍也忍不了,当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她郁闷至极。
大夫诊过脉之后,退身想出门与雷扬详谈,被司路拦了下来:“大夫……咳咳……什么话说着就好,我自己的情况,我总要知道……咳,才能自觉注意,总不能让人时时刻刻随在我左咳咳……左右。”
雷扬挑眉凝了她一眼,她直接视而不见。他也不阻止,反正她是甩不掉他的。
大夫见雷扬默声,咳了咳,一脸凝重:“姑娘,你这病,是寒气侵肺所致。姑娘之前就因受寒发烧,这次又烧回去,不仅加剧了病情,更植入了病根,如今想要根除,只能慢慢调理,这段时日,姑娘莫要再受寒,亦要注意食膳多清淡。补品要用最温和的补药润肺,才能加快恢复。”
“可有性命之忧?”
“暂时没有,只是如今想要根除这病,没那么容易。但病情若再有加重,就会威胁性命。”
“谢谢大夫。”
雷扬送大夫下了城楼,命人划船护送大夫回去后回了偏阁。此时听闻了消息的雷天行已赶到了偏阁,身边小家伙嚷嚷着也跟着跑来,见司路一脸病态,心疼地抱着她的臂膀不肯松开,扬言要守护姐姐。
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一小屁孩的只言片语哄得眉开眼笑。
她不由得温柔地将他拥在怀里,这是她最没有戒备的时候:“那你可要乖乖听城主大人的话,快快地、好好地长大,才有能力保护姐姐。”
皓儿拍着小小的胸脯,眼睛发亮,炯炯有神:“姐姐,皓儿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