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丁没有过问太多。
欧文也不想透露太多。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自己的人生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欧文自己也没有从这大起大落中喘过气来,自然没办法告诉奥丁自己发生了什么。
奥丁信任欧文,于是,他瞒着自己的父母与镇上的人,将欧文藏在房间里。
包扎伤口,清理血迹。每天都将自己的口粮节省一半,偷偷带给欧文。
尽管这样的日子很是辛苦,一边要隐瞒所有人,一边因节约口粮而吃不饱,但奥丁从未有过任何埋怨,除了没办法再做“很舒服的事情”以外。
欧文的内外伤一天天好起来,直到某一天,被那神秘男人贯穿的胸口已完全见不到伤处。
这等恢复能力,让奥丁叹为观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被贯穿整个胸部的人,竟能痊愈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等到欧文的伤势痊愈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向奥丁坦白,自己在教堂地底下所经历的一切。
雪白的实验室,实验中的药品,人体实验,素未谋面的埃休医生,以及那片抛尸用的沼泽死地。
尽管不愿意回想,但欧文还是将美妮阿姨的事情说了出来,以及自己被那陌生的男子重创的经过。
等到欧文说完自己这将近两个月来的神奇经历之后,奥丁的嘴巴已经是惊讶得合不上去。要不是被欧文及时叫醒,这下巴张开的幅度再大一下,便直接脱臼了。
信息量一时之间有点大,等到奥丁完全消化之后,他看着已完整的欧文,赞不绝口:“啧啧啧……兄弟,你这经历可比修女老师说的故事要精彩多了呀!简直就跟写小说一样,现实里寻常人要跟你相同经过,早不知死多少次了,真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好呢?还是命格无双。”
欧文苦笑:“羡慕吗?我情愿不要这么‘好’的经历。”
这时候,奥丁才知道,为什么教堂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外出搜寻出逃的欧文。毕竟,让人知道了自己这么多的秘密,怎么可能让那个人安然无事地活着?
奥丁也立马反应过来,如今欧文的处境是多么危险。
没想到欧文对自己的危险不危险并不关心,反而担心起了镇子上曾要将自己送回教堂的居民:“要是不让大家知道教堂的圣别之选的真相,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孩子被他们荼毒!这样下去,不仅是欧力,就连整个镇子都会灭亡。”
欧文的意思很明显,要揭穿教堂的阴谋。
奥丁顿时有些犯难:“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凭咱们两个人这双嘴,大人们肯定不会信的。你也说过,那片沼泽的尸体基本上辨别不出模样,睿伯神父他们随便扯个借口就可以卸掉责任。要揭穿圣别之选的真相……那该怎么做才好?”
欧文没有将计划说得太过详细,只是让奥丁去找镇上的几个人,还问道:“对了,胖丁。那天你去参加圣别之选的测试仪式,究竟是怎么测验的?”
奥丁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忘记了。”
这回答有些令人大跌眼镜,但奥丁没有说谎,他的确是将测试仪式的全过程,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自己走出某个房间之后,就再也想不起来刚才发生过什么。
不止是奥丁一个人,镇子上所有未通过仪式的孩子,均是相同的经历。
只记得自己走进房间,回过神来时候,便到了房间之外,被负责测验的牧师告之失败。
至于中间发生了些什么,谁都记不清楚。
很快,奥丁就将欧文要找的四个人,都带到了二楼房间里。走上来的一路上都很小心,就是生怕被镇上的大人,或是教堂的牧师修女察觉出半丝不对劲。
这四个孩子在见到欧文的那个刹那,不免露出惊讶的表情。
现在欧里克家的混小子的事情,全城皆知,不仅从前往圣天省的队伍中逃离返回镇上,甚至污蔑睿伯神父的为人以及侮辱伟大而神圣的圣别之选,若是要说成了亚德镇的众矢之的,那也不过分。
这四个孩子在见到欧文之后,下个反应便是要冲出房间,赶紧跑去告密,好领取那十个金币的赏金。
但门被奥丁反锁,他这胖壮的身材,镇上还真没几个同龄人能打得动。
欧文见到这几个人的反应,倒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他也不含糊,开口便说出好几个人的名字:“阿吉、布隆、玛莎、佩戴儿……”
那四个孩子表情一怔,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看着欧文。
一共十二个名字,都是教堂地底实验室,与自己关押在同一个牢房的人。
个子最高的人上前一步,问:“你……认识我弟弟阿吉?”
他叫做克烈,十六岁,圣别之选落选者,在教堂帮忙打扫卫生,换取一点粮食回家。
阿吉是他弟弟。
欧文点头,将自己在实验室的牢房中,亲眼目睹有关阿吉的一切说了出来。
但克烈不相信。
他一脸恼怒:“你这个爱说谎的脏小孩,嘴巴那么臭,不仅诋毁慈爱的睿伯神父,还这样子诅咒我弟弟!他两年前就通过了仪式,现在正在伟大的圣天省培训,正在成为强大的圣殿骑士。阿吉怎么可能被教堂关在实验室里两年,还死了?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说着,克烈走到奥丁面前,恶狠狠地说:“滚开!我决不会包庇这样的人渣,我要告诉神父大人和镇长,你这死胖子藏起欧文!你们都是亚德镇的耻辱!”
其他三个孩子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跟在克烈身后,表明立场。
欧文面不改色,这些日子的大起大落和屡次死里逃生,让他变得远比同龄人成熟。
这些人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中,要想改变他们心中对教堂神圣形象的认知,看来单凭一两句话是不可能的。至于欧文为什么特意点名这四个孩子,也有他自己的用意。
眼看着奥丁就要拦不住这些人,欧文从一旁摸出把匕首,叫住那几个孩子:“喂,我给你们看个东西。”
奥丁一见,心中一惊,脱口而出:“我去!兄弟,你不是那么刺激吧?不能一言不合就杀人啊!”
包括克烈在内的四个孩子,也是被欧文这动作吓了一跳,他们本能地抬手,做出防御姿态,如临大敌般死死盯着欧文的一举一动。克烈冷笑:“狗杂种,你可要想清楚了,楼下就有大人在,你敢动刀子,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地回到教堂!”
欧文微微一笑,心中在想:“这段时间我经历过的‘生不如死’,比你说这个词的次数还多。”
他反手,对着自己的手腕就是一刀。
众人瞠目结舌,完全搞不明白,欧文这演的是哪一出。但很快,眼前出现的场景,让这四个孩子惊讶与惶恐。
被划破的伤口流出血。
血,是黑色的血。
不仅如此,这些黑血并没有往地下滴去,反而像是活着的东西一般,将刀伤位置包裹住,慢慢干涸。
欧文擦干净了血,上面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受伤过一般。
奥丁惊讶不已:“你的血还真是黑色的啊?给你包扎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时间太久变色了。”
克烈的声音颤抖着:“你……你究竟是人是鬼,还是在变魔术?你想干什么?”
欧文放下刀子,抬起双手,缓缓道:“看到了吗?这就是睿伯神父他们对我做的事情。”
他走到克烈面前。
这几个孩子之中,就克烈年纪最大,与教堂关系最近,其他三个孩子自然以他马首是瞻。
欧文诚恳地说:“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到那里之后,你们自然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话。如果这样你们还不相信的话,那我就跟你们回教堂,让你们去领那十个金币!”
奥丁急了:“欧文,你可不能这样,万一他们……”
十个金币,对于活在这偏僻山镇的孩子们来说,是一比天文数字般的超级巨款。
克烈望着欧文的眼神,忽然说道:“好,我跟你去!”
也许是见到欧文体内黑血以及那超乎常人的恢复速度,他多少也开始担心自己的弟弟克吉。
毕竟,在圣别之选仪式之前,欧文还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