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湮灭的文明深埋地下足有上千年。只见房子高大坚固,巷道地面也铺得平平整整,颜色灰白中略带青色,有的还镌刻着花纹作为装饰。阿卡特斯试着伸手划了一下,当真坚硬无比,也不知是什么材料。
“这是上千年前炼金魔法的杰作,沥青岗石。”杰瑞又轻声解释道,随即又补充道,“并非天然石材,据说是将某种石材和其他一些材料直接融化、变成粉末,再用特殊配置的水搅拌,就如岩浆冷却下来一般,可以铺制在平坦的地面成为石板,甚至直接浇灌就可以。看这地面,就是直接浇灌抹平的,在冷却并变得坚硬之前还可以任意塑形。”
他抬手指了指前方,“看上去神奇,但实际上成本很低,据说主料其实是一种挺常见的石头,所以能广泛使用,就连这些普通民居……可惜,相关的炼金魔法已经失传了。”
“湮没的文明,带走了多少辉煌的智慧?纵然曾经有堪比神明的强者能创造出浮空城这样的魔法造物,不也消失无闻了?在神明面前,其他生灵的智慧都不足道,动辄就是一族一城覆灭,整个文明都被斩尽杀绝;可在历史的长河中,神明也并不是真正不朽的存在。”有平和又略冷峻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三人所在之处是一片广场,前方是一座压抑中仍颇显宽广的建筑,两边立有石柱,只有建筑外墙残存,依稀还能看到粗犷的壁画,但主体已经坍塌成了废墟,最中心的地方已经和从天穹上“滴落”的黑红色岩石混在了一起,若非如此,可以想见当初的巍峨景象。这显然是神庙,事关神战,当然是最重要的攻击对象。
说话的人正从神庙后方转了一圈过来,负着双手,从从容容,接过话头,又冲他们打了招呼。
“查斯德罗先生。”罗宾客客气气打了招呼。阿卡特斯看着他,心中不由一惊。
查斯德罗一身普通的灰色魔法师长袍,可在阿卡特斯的视野里竟是若有若无,看了两眼不由有些恍惚起来,几乎分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不错,年少气锐,只怕会维以不永。”查斯德罗的声音传入,声音清晰冷峻,一下子令阿卡特斯回过神来。
如此强者,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状态?阿卡特斯恭敬行礼,打过招呼,就看查斯德罗眼神仍落在自己身上,轻轻叹了一声:“利刃新发,心何踊跃。阿卡你自遣鲜明,可谓精进,但这极速消耗本我元气,份属竭泽。若是你能达到和光同尘、与时舒卷的境界,也许有可能山容海纳,否则……”
否则会时日无多吧。阿卡特斯沉默一下,最后笑了一笑:“多谢指教。”
自遣鲜明、心何踊跃,说的是随着个人实力提高,不知不觉就存在感极强,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般显眼,阿卡特斯晋入六级后就是如此,如那天瓦乔和安特诺克问路时所说的“醒目”,给他造成了不少困扰;和光同尘、与时舒卷则是指经受了天地元气洗刷、并可运用天地元气的八级之境,到了这个境地,可称真正的强者,据说既可藏气于万事万物若无形迹,也可以初展界域之能排斥一切异质,并开始领悟特殊能力。如果是那种纳天地元气于己身的特殊能力“山容海纳”,想必可以强身健体和延年益寿。
不过,“山容海纳”也不过是一个传说中的能力而已。人类寿命不过百年,比精灵、矮人等都短暂得多,健康长寿是共通的梦想,据说曾有前贤学者领悟这一奇异能力,但最终也只是传说。这千百年来,也没听说有什么真正的强者能寿命绵长,依旧都活不过百年,不,甚至大多到了六十就垂垂老矣回归大地。
罗宾显然有些意外,最后看着阿卡特斯微微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这赫库尼穆城,当年除了祭祀主神赫克里斯,还祭祀供奉其他众多神明,”杰瑞小声开口了,“文明被彻底毁灭后,赫克里斯陨落了,但一些从外面请进来的神明毕竟还存在着,比如……”
“比如嗜血迦丽。”阿卡特斯说道。
“对,还有墨丘里、伊西斯等。”杰瑞看他一眼道。
那边,查斯德罗伸手一挥,就将神庙中一尊残存小半的雕塑拂落地面,随即不知怎么取出了一尊黑色神像,安放在基座上。
果然是那尊嗜血迦丽的雕像,似乎正在放出光华来,目光慢慢鲜明,连脸上神情都在幽幽变幻。
“是感知到了千年前神战的气息而不安么?”查斯德罗盯着雕像微笑起来,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杰瑞已经在广场上布置好法阵,此刻在节点上放入了数块宝石,看着雕像沉默不语片刻,随即启动了法阵。
法阵中光华亮起,旋即慢慢收敛,以神像为中心缓缓流转,每转片刻就黯淡一些,最后彻底消失。但神像的目光却慢慢亮了起来,似乎照亮了四方。
尘封千载的地下一阵剧烈震动,早已毁弃的街道房舍也微微摇晃起来。罗宾皱眉,向外走了几步,轻声对阿卡特斯道:“我们一起提防着外面的神力傀儡就行,如果神力化身也降临到这里……应该不会。”他说着拔出剑来。
地面微微震动中,一尊人像从不远处的街道慢慢走了过来,举止笨拙,似乎刚刚苏醒,正在适应身体。
阿卡特斯凝目去看,随着距离的靠近,可以看到神力傀儡原本石灰一般的眼中开始有了灵动的气息,并非生命,但却似有灵智,一直盯着魔法阵中的雕像。
远处的震动越来越明显,显然又有一些人像苏醒。
阿卡特斯一剑将眼前的神力傀儡贯穿,对方只是一层躯壳,内里空空荡荡,却仍笨拙地伸手,似乎想反击。阿卡特斯斗气爆发,反手上撩,锋锐的长剑也只是在其身上划了道口子,露出虚空的内部。
只是一层石化的衣服架子居然也这么难缠?果然只要沾惹到神明就很麻烦。阿卡特斯想着,手下不停,挺剑刺穿了那幽幽的眼球。
这一瞬间,凄厉尖锐的叫声响起,阿卡特斯恨不能捂住耳朵,动作却有条不紊地拔剑,连续将对方斩断。虽然仍是有些头晕目眩,但强大的身体本能若无其事,自能应对。
罗宾一直盯着他,赞赏地微笑了一下,也迎上另一具神力傀儡。
罗宾修习的斗气显然有些特殊,一剑斩在神力傀儡上,虽然斩的是手,可就像断去了冥冥中的联系似的,神力傀儡双目当即失去了神采,委顿在地,旋即化成了粉末。
慢慢地,神力傀儡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而来,有的还甚为灵动,有的更是力量十足类似真人,还有的居然有了斗气、魔法一类的能力,实力也一路攀升,从三四级再到五级。阿卡特斯和罗宾两人一开始还能守在外围,后来不得不慢慢后退到魔法阵的边缘。
面前的神力傀儡灵动如常人,周身光华隐隐,动作间若蕴风雷,竟然达到了六级。阿卡特斯心中无惊无喜,可不知为何就放慢了对方速度,从容避开其攻击,只是连续两剑都未能将其眼颅贯穿。
一边的罗宾也与两位神力傀儡战得激烈。他刚晋入七级,面对两位神力傀儡的夹击从容不迫。
阿卡特斯连续三剑都刺在同一点上,终于将神力傀儡贯穿,他未及拔剑,脑海中轰地一声,似有惊雷炸响,周身气息一窒,长剑几乎都握不住了。不过,下一刻,神力傀儡已经砰然倒地炸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