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风则是清凉舒爽无比,阿卡特斯睁开眼睛,就看到罗宾正不慌不忙从另一边走来。阳光落在他身上,背后是苍茫壮阔的水面,映得他就像刚刚从天上降下。
“罗宾。”阿卡特斯站起身,冲他打招呼,只觉身上轻松无比。
罗宾加快步伐走过来,笑了一下,转过身和他并肩,望着蔚蓝色的大海。
这是阿卡特斯第一次看到大海,以前只是在书中想象过数次,此刻看到如此宽阔辽远,顿觉一切思绪都是多余。
水清澈湛蓝,波浪层层叠叠,一直通向看不清的远方。水面上有帆船点点,驶出驶入繁忙的港口。
长风带着水汽掠过,清爽飘举,阿卡特斯陡然很想就这样随风腾空,高蹈临虚,直到遥远的地方。
“我们即刻登船,竖起桅杆,升起白帆,驶向宽阔的海面,眼前无有别的陆岸,只有天空一顶,汪洋一片。”阿卡特斯喃喃道。
罗宾转脸看他一眼,也接了一句:“足抵浪水拍击的滩沿,傍临大海,睡躺在地,等候神圣的黎明。”随即,又笑了起来。
阿卡特斯顿觉有些不好意思,他到此之后是随便躺倒休息,现在看来,倒还真是追随神话传说中英雄不羁的举止。
两人并肩,看着大海发呆了好久。
“你该看出这里的特殊了。这里,曾经陨落了一位神祗,埋葬了一个繁荣的文明。”罗宾打破沉默道。
阿卡特斯不由拧眉,再度打量眼前的巨碗。
山峰峰顶本该高高耸立的,这里却只留下了巨大的如碗一般的空洞,表明许多年前曾有一次剧烈的火山爆发。
“嗜血迦丽?”阿卡特斯问道。
罗宾摇摇头,指着山与海之间的一片地方,“地狱之门打开,即是神明陨落的后果。纵然是一个灿烂的文明,也经受不起。”
没等阿卡特斯回应,罗宾笑起来:“走,我们一起去看看。”他说着举步下山,阿卡特斯紧紧跟上。
大地上有人烟农舍,良田水渠,此时大日高悬,不少农人正在地里劳作,看了一眼他们就继续忙自己的。
走了好久,罗宾停下了脚步。
“其实,我们就行走在这文明的废墟上。”罗宾指了指脚下。
按照阿卡特斯的认知,神明大能陨落的所在必定异象重重,可他这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不过荒野而已。此处荒野分外凄凉,稀稀拉拉的草根底下,是粗糙的石头沙砾,土地显然极为贫瘠,不适合耕种,好在当地人可以出海捕鱼、沿海贸易,所以也没有费心开垦,也许开垦了却没什么收获,只能放弃。
阿卡特斯打量四周时,罗宾已经转了一圈,找到一处枯井,随即钻了进去。
阿卡特斯也顺着井壁攀爬而下,到了井底,距离地面足有十米,头顶已经灰暗难见天日,井底铺着平平常常的石板,也还算得上宽敞。两个人并肩站着,罗宾打量井底井壁,微微笑道:“杰瑞查阅了好多年典籍,又来这里好多次了,终于发现了这处遗迹,又做了一些布置。”他说着,伸手摸了摸眼前的一块巨石,旋即运起斗气笼住全身,一个箭步直接穿过去消失不见。
原来是幻术。阿卡特斯伸手去摸,触手的是冰冷的石质。若不是看到罗宾穿过,简直难以相信居然有这样由虚转实的幻术。
阿卡特斯也运起斗气,一个跨步,似乎的确冲破了什么阻碍,就看到周围魔法灯火正亮堂照亮了周围,分明是宽敞的街道。一位穿着法师长袍的男子正跟罗宾打过招呼,又冲他点点头。
这是位七级的法师,显然就是罗宾所说的杰瑞了。他约莫三十岁,周身气息隐隐溢出,令周围虚空微微动荡。阿卡特斯打量几次后心有所感,看来他是要晋级了。
头顶四米高处覆盖着黑沉沉岩石,恍如天穹;街道两边却是房舍门户俨然,就像一座地底的巨大都市。不远处的房子门口,一名男子正站在那里仰望天空,他全身灰白,分明已经变成了石头,面目有些模糊,但衣物肌肤褶皱俨然,神态栩栩。
不远处还有数尊石像,几乎都在望着天空,千载过后仍能感受到那一瞬间众人的惊恐和绝望。
“守护神明陨落,地狱之门打开,这里所有人就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刻。”罗宾轻声道。
阿卡特斯看着,心中震撼无比。
魔法师杰瑞没有开口,停在原地任由阿卡特斯打量。
可为什么这些凡夫俗子会化为石像?阿卡特斯有些不明白,伸手去碰。
石像外表坚硬,可他手指微一用力,就破了个洞,露出一片空洞,原来只是个躯壳。阿卡特斯停了一下,又伸手轻弹,不料石像再不能受力,就此陡然崩解,成了一地沙尘。
默然好久,阿卡特斯随着罗宾继续往前走,路上见到了无数的人,男女老幼,或奔跑或停驻,或祈祷或呼喊;还有位年轻的母亲,怀抱着幼子,正竭力伸出胳膊遮挡无可匹敌的伟力,都定格在了千年前的一瞬间。
“这是……全城殉之?”阿卡特斯凝视着这石像,最后还是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不,其实也有可能是神明之怒降下,才打开了地狱之门……这处文明毁灭于他开始行走世间、最为活跃之时。《圣典》上类似的记载并不少见。”魔法师杰瑞突然开口了。
“‘他施行神迹奇事,击杀许多的民,又杀戮大能的王,将他们的土地赏赐给他的百姓。’”阿卡特斯心中浮起这样的字句,不由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前走。对于武士来说,既然修习斗气,投身战场就是份内的事,但这般彻底毁灭一个城市,连襁褓中的幼儿也不放过,实在超越了阿卡特斯的心理底线。
罗宾也游目四顾好久,淡然开口道,“何止一城一地,就算一个强大富庶的文明,也动辄就被神明抹去。此刻还能存在的,不过是些幸存者罢了。”
“是幸存者,也是被驯化者。”杰瑞又没头没脑地开口了,“对于神明而言,挑选信徒、驯化民众也不是什么新鲜事!那个他,强势降世,所到之处,必然纷争四起,所以也坦承,其降世本来就不是让世人享太平,而是叫世人动刀兵。若非他的信徒,动辄就是被屠城灭国。如果不是这样,对他的信仰怎么会随着他选定的使徒拉罕血脉的扩张而蔓延开来?”
三人随即继续往前走,一路上谁也没有再开口,只是打量四周。阿卡特斯也不再看路上的石像,只是打量城市本身,就看到不时出现的奇怪塑像,并非凝固的人像,而是石雕,形象是粗壮的男子,裸露在外的男根足有半身高。
如此形象,却又备受当时世人崇拜,只怕是某位邪神。阿卡特斯不愿多看,心里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