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夏一怔。
沈清平又笑道:“好了,安心点儿。”他说完,往外走去。
沈清平离开后,千夏走出了那所房子,这里是D城的郊外,四周是在建的工地,千夏信步走了过去,然后,她就看到了沈清平。
他穿着一身粗布工作装,站在一群上了年纪的,看起来不修边幅的工人中间,跟他们一起干活。
千夏心头忽然一疼。
沈清平,他曾是一个花儿样的少年呢!
肚子里饿得慌,千夏口袋里的钱很少,她舍不得花,前面就有卖包子的,一块钱两个素的,她便从衣兜里翻找一元硬币。边找边往卖包子的地方走。
可是硬币却从手指间溜掉了,直接滚到了马路中间。
千夏追了过去。
以前的她,手里总有花不完的钱,穿的都是国际大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路边摊从没有吃过,更不知道一元硬币也会有这么重要的时候。
她跑过去,弯身去捡那枚硬币,却听见耳边传来刹车的声响,一辆黑色车子在她前方不远处停下了。
千夏忙拾起硬币,对着那车子的方向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下一刻,她又愣住了。
因为那是钟离岳的车子。
隔着深色的贴膜,她看到,他深沉的眼睛。
从车窗里,钟离岳看见她追逐那枚硬币的情形,为了一枚硬币,连生命危险都不顾,这,真的是那个伊家的大小姐吗?
他坐在车子里,墨镜后面那双深刻的眼睛,凝视着她。她穿着一身像是路边摊上买来的廉价衣物,脚上一双简单的白色球鞋,苹果脸上,泛着一抹红。
他推开车门,下去了。
千夏看着那道高大的身形从车子里走出来,他双手插在西裤的兜里,身形修长而笔挺,一张斯文的面孔,神情耐人寻味。
千夏说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她转个身,想走,但是钟离岳喊住了她:
“我可以帮你和王家取消婚约。”
听到那一声淡淡的男声,千夏回过身来。
钟离岳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住身形,一种男士香水的味道淡淡的,飘入千夏鼻端。钟离岳开口了:“做我三个月的情人。我帮你取消王家的婚约,让他不要再为难你。”
千夏说:“好。”
她甚至连犹豫都没有一下,钟离岳微微动了动眉心,轻轻勾动唇角,“那好吧,明天,让陈波来接你。”
他转身又上了车子,走了。
千夏站在那里,一时之间又是一阵茫然。
沈清平回来了,身上带着浓浓的汗水味,一身尘土,进屋就举着一瓶子凉水咕咚咕咚喝起来。
千夏说:“小平子,我给你烧好水了,你去洗个澡吧。”
沈清平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很难想象,我现在的样子?呵呵,我自己也难以想象。”
千夏笑了笑,“我相信,我们不会总这个样子的,我们会有出头之日的。”
沈清平一笑,跟她击了一掌,“我也相信。”
这个晚上,沈清平仍然睡得很香,千夏坐在床上,瞅着沈清平的睡容,他看起来疲惫不堪。一只蚊子在他脸边飞来飞去,千夏怕影响他睡眠,轻轻地用扇子驱赶。
早晨,沈清平又去上工了,千夏在那所房子里等着陈波的到来。
陈波在八点钟时来了。一身黑色西装,得体而恭敬。
“千夏小姐,上车吧。”陈波像他的老板一样不苟言笑。
千夏对他鞠了个躬,“陈先生,谢谢你多次帮助我。”
陈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千夏小姐,请吧!”
千夏上了陈波的车子,跟着他往市区驶去。
没有去钟离岳的家,陈波把她载去了一家时装店。
“钟先生说,让伊小姐在这里挑几身行头。”
陈波给她开车门的时候说。
千夏望向那家时装店,很辉煌的店面,国际大牌。她跟陈波走了进去。
“请给这位小姐挑几身衣服。”陈波对一个中年女人说。
那女人笑呵呵地说:“好啊,这位小姐跟我来。”
那个女人给千夏挑了好几套衣服,还有相应搭配的的鞋子手包。末了看着焕然一新的她,笑眯眯地说:“真不错,伊小姐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千夏回身的时候,陈波的眼前也是一亮,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滞了一下,说道:“千夏小姐,走吧。”
“陈先生,叫我千夏吧。”千夏对他说。
陈波有点儿无所适从地笑笑。
焕然一新的千夏被陈波带去了钟宅。他把她领到一间无人的屋子说道:“小姐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钟先生要晚些回来。”
千夏便在那床上坐下了。这间屋子原先是钟家的客房,只是现在被重新装修过,屋子里已经找不到以前的痕迹。
夜色降下来,钟离岳还没有回来。
千夏从屋里出来,一个人沿着走廊往前走去。当年就是在这里看到了,钟离雁自杀时的情形,那汩汩的血,钟离岳那悲痛的呼喊,千夏心一颤。她不由捂住了胸口。前面便是钟离岳的书房了,她轻轻推开那门。
在这间书房里,她曾经伴着他读过高中,进了大学。千夏开了书房的灯,眸光在房间里四顾,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只是书桌上多了一台笔电。
千夏正在书房里出神,外面传来脚步声,那声音不像是陈波的,很有节奏,很沉稳,千夏心一跳,竟然在下一刻,毫不犹豫地钻进了他的书桌下面。
可是她忘了,书房里是亮着灯的,钟离岳进来后,微微蹙了眉。他眸光在房间里环视一周,正想说话,耳边就听到了哐当一声。千夏原本是蹲在书桌下面的,此刻脚一麻,扑通坐下了。后脑嗑在了书桌壁上。那声响让钟离岳把眸光投了过去。
“出来!”他淡定的声音说。
千夏不得不从书桌下面爬了出来。她穿着一条粉色欧根纱的短裙,脚踩一双细跟鞋子,慢慢站直身体。
钟离岳阴沉的目光射了过来,让刚刚钻出来的她,心头一凛。
“躲到下面做什么?”钟离岳问。
千夏道:“不做什么,怕你看到了不高兴,所以躲起来了。”
“知道我不高兴,还闯进来?”钟离岳问。
“我错了,下次不会了。”千夏说。如今的钟离岳,让她有一种无形的威胁感。
钟离岳向前一步,低头俯视她,千夏感受到那种咄咄的锋芒,她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指头,硬着头皮迎接他的审视。
可是他的手却伸了过来,忽然间将她推倒在他的书桌上,伊千夏一惊,他的身形却覆了过来,两臂撑在桌子上,在她的头顶上方咄咄逼人,“伊千夏!”
千夏心惊胆颤地瞪视着他,不知他要做什么。他的脸庞在她脸颊的上方咫尺处,他的眼睛,与她对视,那种深刻,那种凌利让人畏惧。
“没有我的允许,我的房间你不能随便进来!”他咬着牙似地说。
千夏哦了一声。
“出去。”钟离岳平静地吐出两个字,千夏起身慌不迭地跑了出去。
这一晚上,千夏睡在那间客房里,一夜没有受到惊扰,转天一早,陈波过来叫她用早餐。
千夏下了楼,她看到餐厅里,诺大的餐桌前,只有钟离岳一人在默默地用着餐,西式早餐,她看见他熟练地用刀叉切着牛排。
千夏走过去在另一面位置坐下了。
钟离岳没有抬头,却对陈波道:“通知王老板,给他的账户打双倍的钱,以后不要再为难伊小姐。”
千夏听了心头一动,她抬眼,但见那人,神情云淡风清,头都未抬的,说话的时候,仍然在切他的牛排。
王龙替她还了三百万的债务,双倍的钱,那就是六百万。钟离岳竟然为了她,要付给王龙六百万的巨款吗?千夏不由猜度起来,这人,他是在念旧情吗?
六百万,真的不是小数目。
“等等。”千夏忽然间喊了一声。
钟离岳的目光直直射过来,千夏说:“我要亲眼看到王龙跟我解除婚约。”
钟离岳眉心一蹙,几分凛冽射出来,但却转头对陈波道:“约一下王龙,就说钟离岳请他吃饭。”
“是。”陈波出去打电话了。
千夏又看向钟离岳,他的目光也望向了她。但须臾又收了回去,继续用餐。
千夏也开始吃饭了,只是心里有点儿不平静。
这个上午,钟离岳一直呆在家里,先是在客厅里读了几份报纸,又打了几个电话,听一个经理人汇报了工作情况,然后上楼了。
千夏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声不吭,摆弄自己的手指。她不知道钟离岳为什么要替她偿还这笔巨款,真的只是缺个情人这么简单吗?
快中午时,钟离岳从楼上下来了,西装革履,风度翩翩。陈波跟在身后,两人一起下了楼。
“千夏小姐,请吧,”钟离岳走出去后,陈波对千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千夏随着他们一起往外走去。
一辆黑色的车子早已候在门外,司机给钟离岳开了车门,钟离岳不声不响地钻了进去,千夏从另一面钻进去坐在他的旁边,陈波坐进了副驾驶。
车子启动了,慢慢驶出钟家的院子。
这一路上,千夏都很安静,安静得像是一个布偶一般,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耳边,钟离岳低沉的声音在接电话,她低着头,摆弄自己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