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
邓县孟轲塬。
村西一处独院内,却一点也不宁静。
屋子内灯火通明,一些女眷出出进进,听得有人哭泣,有人不停说话。院子里的人也少,或蹲或坐,俱是一片唉声叹气。
这时,从屋内走出一个中年汉子,红脸,络腮胡。走到那群男人面前,把大家叫到跟前,道:“我看熬不过子时了。大家分头行动吧。”
人群中有人恨恨的说:“难道真的没用了吗?”
那汉子也是一脸的无奈:“多少人都反复给劝过了,还是在念叨,既然人已经不行了,就让她走吧,走了就不受罪了。”
大家闻言,便像泄气了的气球一样,都蔫了下去。
但就在此时,却听人群后面有谁说一句:“还有办法。”那声音真是声音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大家被这一声一震,立刻像来电似的扭头,朝向声源看去,却见是一个汉子,身着夜行衣,左眼戴眼罩,右颧骨上贴一个膏药。
这是谁呀,每一个在场的人都发自内心的问。只见那人轻轻走到红脸大汉面前,抬手摘下眼罩,右手揭去膏药。那红脸大汉一看,当时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叫道:“三妹夫,真的是你。”
大家纷纷围过来看是,不是他们的三妹夫又是谁。
红脸大汉也顾不了多少,扯着那三妹夫就往里起,刚到门口,他突然停住,对人群中喊道:“出去一个人看着,有事及时报告。”
那人正是李鹰。李鹰被大汉扯着拖拽着走进里屋,边走边对里面喊:“三妹家的回来了。”那里面的女眷着实不少,大家看着这二人就尖叫开了,纷纷围过来要看个仔细,大汉却一挥手,叫大家都闪开,女眷们立即闪开一个通道,大汉就又扯着李鹰跨进一间内室。
大炕上,同样是一个年老妇人,正仰面躺着,面色蜡黄,目光已经散去,旁边有几个女人正从包袱中取出寿衣,见大汉进来,一时都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李鹰见那妇人如此光景,不觉流下眼泪:“姨!李鹰回来晚了。”
那妇人只是不动,喉结上下动了动,一个女子附耳对她说:“可儿家的来了。”
谁知可儿话音一落,就见那妇人突然睁开眼睛,那眼睛瞬间躺出一道亮光,并且扭转头颅,定定的看着李鹰。
李鹰心扑通一声跪倒,哭道:“是我不好,害得您见不到可儿。”
那女人张了张嘴,从牙缝晨挤出几个字:“可儿,在---哪---里?”
大家都将目光转向李鹰,李鹰抬起泪眼。粗声大气的说道:“可儿就在院外,我去给你叫来。”
大家闻听,俱呆在原地,连李鹰起身都没反应过来,他没吃错药吧,可儿,明明被人杀害,现在怎么又能叫进来,这是什么情况。
那李鹰走出屋子,走到院子里,大家纷纷给让出个道,他径直走出大门,走到麦场中间,对着一个麦草垛喊一声:“你出来吧,我知道你跟来了。”
那草垛子岿然不动,此刻风呼呼刮过,那经水泡胀的麦草发出沙沙的响声。
李鹰又对那垛子说:“我已在曹家庄叫过娘了,现在,你也应该当一回可儿。”
那草垛子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有的就中沙沙的风声。
李鹰就那么站在原地。大约一刻钟,就见那麦草垛后闪出一个人影,那人影慢慢走到李鹰跟前,摘掉面具,只一句:“为什么。”
李鹰转身,撂下一句话:“公平!”言罢,就缓缓走向大门走向屋子走向内室。那黑衣人停了停,也就跟着李鹰朝前走,走过院子,她看到大家瞪大的眼睛,走进屋子,她看到大家静若雕塑。二人走进内室,李鹰就先跪在左边蒲团上,那黑衣女子也就跪在右边蒲团上。两人同时喊一声:“娘!”
再看那年老妇人,眼睛死死的望着那黑衣女子,同时伸出手,抚摸着那光洁嫩滑的面庞。喉咙里骨龙龙的发出一通响声,终于破口而出的一声:“可儿!”说完便牙关紧咬,不省人事。炕上女子忙急忙掐住人中,叫人端来一碗温水。好半天那妇人才缓缓睁开双眼,旁边女子便给喝下一口水,那水入口,那妇人的目光便立即恢复精光,左右一转,挺身坐起来。大家长出一口气,老太太又活过来了。
真的有如神助,那妇人一时之间神清目明,恢复如初。
那女子便急忙起身,坐在炕边,拉住那妇人的手。那妇人也拉住黑衣女子的手,仔细端祥起来。看一会,她便伸手拨过她的脸,手指抖抖缩缩的摸索着黑衣女子的耳后。李鹰见此情景,心里感觉惴惴的。可那妇人摸了一会,嘴里呐出一句:“不错,是我的可儿。”李鹰闻言,一头雾水。而那妇人则一把拉过黑衣女子,抱住头,失声痛哭。“我娃,这两年你跑哪去了,能把娘想死。”好半天才止住。大家也都像发现奇迹似的,围过来,看着那黑衣妇子,直看得她脸儿飞红,娇羞无比。
正在此时,却有一个汉子闯入,对红脸汉子耳语一番,红脸汉子忙对那女人道:“不好了,官家来捉三妹夫了,他们得赶快走。”
那妇人就露出惊讶神情:“官家捉我女婿干啥?”
那大汉忙又附耳语一番。就见那妇人道:“既如此,就让他们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以后就不要回来了。”
红脸大汉闻言,忙拉着李鹰与黑衣女子走就要走出屋子,那老妇人便送上一句,明年抽空回来,给我把娃引回来。那黑衣女子闻言一滞,李鹰一边答应着一边就被红脸大汉推着走出屋门,走到屋后,打开后门,将二人掀出去,交代一句:“么事别回来了,娘有我们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