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的出生地在山北区。
是个货真价实的山角落里出身人,是名副其实的穷人后代,贫农的儿子。
我们山北的美女们都羡慕山南人生活的环境及新潮的生活方式,尤其那种用牛奶洗脸的保颜方式甚为羡煞。
她们立志都要嫁到山南那边,给山南人当老婆,当小老婆,当小小老婆,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成为新山南人。
所以,间接导致了我们山北光棍多到不比天上的星星少多少。
别说女的,就我一帮纯爷们儿,也都极度向往那样繁华的生活,还立不志向,长大之后一定要走出山北,永不回头。
依稀记得,毎逢除夕夜,得了压岁钱,伙同几个玩伴,到山南那边玩个通宵。
到县中心广场看老年人跳舞,看各种觉得好看以及觉得新奇新鲜之事。
然后栽在网吧里一夜不归。
第二天一回到山北,村上几个因父母管教较严未去的伙伴们,就拉着我们问东问西。
那时即烦又自豪。
12
我一直对山南人有抵触情绪。
可以说这是嫉妒心理在强烈作怪。
也可以说,曾因受到过山南人的岐视有关联。
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曾经在车上遭到山南人白眼的情景,一句"山北人"让我记住了那人的德与形,女的,瘦小瘦小,腰细更如丝,面相似妖可与妖相媲美,且妖不及之。
就那"涂鸦"的过分妆,够人不忍相看,满囗的脏话,更让人觉得,这个山南人丢尽了山南人民的脸。
山南人那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自身修养那是相当的不低,口吐半字脏话儿都觉得白做人了,哪像眼前这位女的没什么素质,好像从小缺乏教养。
这与山南人截然不同。
非其族类,更非我人类。就她那种修养无知,恐怕永远不会知道一个事实,山北人在外发了财的不比她们山南人少。他们山南能有今天这么繁荣发展的局面,那还不是全仗着山北人默默无闻的付出?!
请她扪心自问,山南人山北人谁为山南地区发展流的汗更多?
说句不该讲的孬话,小气话,没我山北人,他们能有今天这样好的生活?
说她不是人生养的,非我族类,是事实求是,并非一怒之言。
山南人瞧不起我们山北人也就罢了,可山北人却互相歧视,轻视。
根据多年的观察,山北人都有一特性,喜欢极力巴结山南那边的人。
总爱把热脸往人家冷屁股上粘。
被人骂了祖宗十八代,还陪尽笑脸。
来个极为普通,同样死穷死穷的山南人,全村的老小长幼妇女少女都齐聚到山北口去迎接山南人的大驾。
跟迎接一大人物似的。
可山北人之间,始终不合,相互仇视、嫌弃、侮辱,有事没事找事骂过来骂过去,双方骂急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对不对,动手便打。
他们各家历代先祖们无缘无故地成了他们辱骂的对象。
被他们骂上了万遍。
差点没把祖宗给骂活,从棺材里跳起来双手叉腰治骂他们不孝之罪。
说句心里话,山北的祖先们即使全活了,也奈何不了他们的后世子孙。
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世界,到处都在讲究人人平等,平等到不分长幼,道德伦理规范全给"平"没了。
如此时代,有几个儿孙把祖宗放在眼里,一旦心里不爽,恨不得把祖宗的坟墓给翻个底朝天。
我就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看惯了这些事,这些人。
可以这样说,俺山北无孝子,十家里面九家是畜生投的胎,还有一家,是狗娘养的。
无一天不上演儿子棒打老子,媳妇辱骂带打公婆的戏。
小时候,我最爱跑东蹿西,看完这家就看那家。
我家也是那样。
奶奶和我妈三天两日斗上一口,干上一架。
奶奶气不过,一口农药绝了生,到阎王爷那里告我妈状去了。
在奶奶尸体未寒之际,我妈还偷偷地鞭过尸,象疯子一样猛踹奶奶的僵硬之体。
人多的时候,干哭的死去活来。
她这惺惺作态以为可以瞒天瞒人,但她不知道,她干缺德事时,不小心被她亲儿子撞见了,并且在她亲儿子的心灵深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憎恶与对生母的敌视。
只是,若干年来,我埋在心里不说而已。
这也是若干年来,我与父母极不和睦的主要因素之由。
奶奶因为教养了一个有了老婆忘了娘的儿子,而不得已在过了古稀之年还要下地,干各种杂活。
但她的死去并没有引起人们一丝同情与叹惜。
村上的老一辈人都说,这是我奶奶应得的报应。
我的奶奶常在我们和别人面前埋怨我父母的不是,总是在我面前夸大其实,说她如何与她的婆婆和睦友好。
对于她的撒谎,我一般不去揭穿,因为没这个必要,好不好,自有公论!
从我父亲以及姑妈的为人子女之道完全可以断定,我奶奶不是一个好媳妇。
倘若她老人家是个孝顺之人,我的父辈一代也不会弄成那个样子。
我也就不会因为父母和爷爷奶奶的不和,而与父母疏远这些年。
说真的,时过这些年,都二十五岁了,依然对他们心存芥蒂。
每次读到或看到有关于亲情方面的东西,我都会觉得那全是胡扯,文人们虚构出来的情感。
世上哪有孝子贤孙,至少从我们父辈到我们这一代,稀罕。
实不相瞒,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13
我母亲不识字,人却特能干,但不勤劳。
要不是她,我兄弟俩早就成了饿死鬼,被抛尸野外了。
在我印象中,她比父亲强干数倍。
父亲读过几年书,粗通文字,除了照书说史的本领外,比较利于现实生活的本事都没有。
他很好面子,不容别人对他的"满腹才学"有丁点儿怀疑。
口气也永远比力气大,总以为自己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老天生就他是让他干大事的。
所以,他不屑于一些琐碎之事,更懒得去挣些小钱,家里家外的苦力农活从不轻易下手,都是我妈独自埋头完成的。
在我记忆里,他完全是靠爷爷奶奶的周济,维持他吸烟的爱好。
母亲在砖厂打工的仅有几块钱,还要挤出一点,供养父亲额外且不必要的嗜好开支。
父亲倒好,认为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如果爷爷奶奶没有钱满足他对烟的需求之欲,那么我的祖父母就成了他怨恨的人,只要我妈稍吹点枕头风,他那无力的拳脚便落在了爷爷奶奶身上。
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可以说,他用他的行为教育教育了我怎样去为人之子的道理,渐渐地,我也成了他那种人。
一个一点亲情概念都没有的人。
一旦心里不爽,便发泄在父母身上。
他脾气比较大,我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发起脾气来,比他还火爆。
他自以为通点文墨,便髙人一等了,谁也不放在眼里,连他亲身父母都不值他一顾。
我爸虽然“孝悌”观意识淡泊,但他身上有许多优点。
这些优点直截影响了我兄弟俩。
比如他热爱文学,写的一手人见人夸的好字。
他这个优点遗传给了我。
若不是从小受父亲影响,我是不可能爱上文学,走上文学这条路。
还有他好静,喜欢宅在家中,要么手不释卷,要么成天成日大睡。从来不与人出去拼酒胡来。
他也不参与任何带有赌博性质的活动,这种难能可贵的品质给我与弟起到了良好的以身作则,我们俩压根儿对赌没什么吸引力,更没什么概念。
在我从事写作之后发现,一个人一旦沾赌,他的一生已经自毁了五分之三,咸鱼翻身的机率只有百分之十。
老爸此之优点,是在我二十八岁时感受出来的。
但在我十七八岁青春叛逆期间,我满脑子都是他的缺点。
和他相当势不两立,水火不容。
那时候,我完全不知事务,总是和父母争锋相对,故意效仿他们的行为,气他们之人。
回到正文。
我是他儿子,惯见他的行为,并受到其行为潜移默化的影响,心里也不大瞧得起他,时常也效仿他,大递不道,对生养我之父母施加以拳脚,完全丧失了人性的一面。
我爸常训他爸,我学我爸那样即训他爸又训我爸。
我常教唆他们两代人产生无理的争斗。
看着他们因为"无中生有之事"厮打在一起,心里甭提有多开心。
经年累月的家庭暴力环境影响,使我变为了一个心里有病的人。
有时常想,不那样做,便不是他们的孙子儿子了。
在那伦理乱套的环境中,想洁身无染,那是很艰难的。
在父母的谆谆教诲以身教育下,在那个环境下,我全无道德观概念,目无尊长,有好几次,父母差点被我用刀给用刀给捅死了,要不是我屁点儿大,他们恐怕早就成为我刀下鬼了。
也许,这就是因果循环报应吧!
我无法想象,以后娶的老婆会不会像奶奶对待曾祖父母,老妈对待祖母那样,我会不会像我爷爷,我爸那样,站在老婆一旁,岔怒地冷对着生养我甚至可以把生命交给我的亲身父母!
我不敢想象!
深怕我会变成那样的野蛮人。
父母育我不易,我却要像传说中的"獍""枭鸟"一样,注定要"吃掉"自己的父母。
于是,我选择了逃避现实,躲藏进了爷爷生前居住过的"孤山"里,过起了与父母分离式的生活。
我的命运也由此有了戏剧性的转变。
14
奶奶过世后,爷爷的生活紊乱不均了。
他是个容易忘记的人。
常因农活的忙碌而忘记吃饭。
饿了之后,随随便便吃点。
这是他几十年养成的习惯。
奶奶在世时,劝过他,没有用,但在饮食方面还是有一定规律性的。
奶奶离开人世间后,他就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每次农忙回来,吃完了冷饭,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常痛的在地上翻转。
我爸妈视而不见,见而不理。
只有爷爷帮他们干了许多农活,才能获得短暂的,一丁点儿热情相待,过了,便形同陌路人。
我清楚记得一件事情,这件事加深了我对父母的憎恨印象。
记忆中,外公来了,父母热诚异常,忙杀鸡买菜。
爷爷忙完农活回来,想进亲儿子家随便吃点,故意在我家门前转悠了半天,父母瞧见,视如外人,并不理睬,老爸还一个劲地敬外公酒,声声“爸爸”不绝于耳,可惜,喊的不他亲老子,是岳父。
如此看来,儿亲不如女婿亲,养儿不如多生女。
儿子养大了就成了白眼狼,时候一到,翻脸不认人,丢下自己孤苦伶仃到老,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虽说养女儿是给人家养的,但到头来还会有半个儿子把你当亲爹。
最让爷爷可气的是,那桌上的鸡,是爷爷培养的,是留着过年时用的。
父母倒不客气,未经爷爷同意,便自行杀了。
我虽年幼,但也看懂了爷爷在儿子家门口转悠的目的,当时我很想喊爷爷进家门,可是因为父母的威严,我才没有鼓起勇气。
悄悄偷跑进了爷爷那边屋,他一边生火一边抹泪,这个场景,使我难以忘怀。
我当时就想,我会为爷爷出这口恶气。
从此,我与父母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15
有段时间,爷爷生了病,病的不轻,连床都下不了,我爸妈怕麻烦,就将病危的爷爷赶出了家门。
那时,我十几岁了,通过广泛的阅读,有了自己的思想与人格观,道德概念,对现实中无道德一面产生了无比的憎恶与排斥。
爷爷被赶出他一手建起来的家园后,拖着病体,卷了一捆干草,就住进了孤山的竹林里那颗大树下的木屋内。
他没地方去,俩姑姑正如人所说的那样,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自从奶奶死后,没再回过一次家门。
在我印象里,木屋应该是伯父搭建的。
值得疯刺的是,爷爷把孝顺他的大伯父赶出了家门,若干年之后,又被自己视为心头肉的小儿子赶进了大儿子生前生活的地方。
他老人家在这里度过了一段疾病折磨期,就像我的伯父受尽病魔摧残时的那样。
伯父走的很孤独,他可以是被病魔夺走的,走的时候,六亲都不在身旁。
那是我第一次尝试到失去亲人的痛苦。
伯伯很疼我,视我如亲儿子般。
我有缺陷,打小不受父亲喜爱更是不器重,唯有伯伯欣赏我,时刻也没想起放弃我。
在村子里,我被很多人认定将来我是第二个伯父。
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在若干年以后的某天,他们认为有药也不能去救的无用之徒会成为一个靠写作吃饭的人,会旅行一段奇缘。
我的改变源于三个人:老夏,伯乐先生,绿柔。
在没遇到绿柔之前,我就认为孤山上的木屋是伯伯改造出的房子,但绿柔出现后,才知道,它原本就存在,它存在的年数比人们已知的中国历史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