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一片小小的云彩,就能遮住人生中的所有阳光。
爷爷对于买卖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导致的结果是整个家族的人都在做生意。“人活着就是做买卖,娶了老婆跟老婆做买卖,生了孩子跟孩子做买卖,交朋友跟朋友做买卖。买卖买卖,一买一卖,有来有往。人家给你东西,在适当的时候可以少付出一点,你说我空手套白狼一点都不付出,那肯定是不行的。不过要想把买卖做好,那你就得多给一点才行,这样的买卖才长久。”
下班之前,苏振平特地找到徐老师,从财务那里预先支借了两万块钱。晚上吃饭的之前,苏振平直接就把装钱的信封给了冯宝山,冯宝山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也不客气直接就扔车里了。上楼刚坐下没一会,徐绍平来了。徐绍平摩拳擦掌一会,点了七八个菜,又叫瓶白牛二:“喝完这瓶再来点啤的。”白牛二下肚之后,徐绍平又叫了一箱啤酒,啤酒喝完三个人都差不多了。苏振平趁着上厕所的功夫结了账后,回来后落在座上,徐绍平正和冯宝山抽着烟。徐绍平看到苏振平回来说:“去哪玩会儿去?”
那时候苏振平对于玩儿的理解,还停留在篮球场和网吧。不过苏振平知道徐绍平爱玩儿,打打台球,泡泡吧。但是这些苏振平也只是听说而已,实际体会,苏振平并没有体会过。苏振平知道,玩儿这种东西和口袋的重量是成正比的,以前的口袋一直都是轻飘飘的,怎么玩儿啊。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老子挣钱了。
冯宝山看苏振平没有表态,便说:“打麻将去。”
徐绍平说:“就咱们三个,怎么打?不去。”
苏振平说:“要不去打台球?”
打台球徐绍平喜欢,但是冯宝山发话了:“打台球有什么意思,没意思,要不去八里桥唱歌吧。”
苏振平喜欢唱歌,在大学里的时候苏振平还给小志的乐队写过词。小志的乐队叫Figleaf,几个人弄着玩,在学校也有一定的名气,但后来几个人出了学校,便纷飞天涯。苏振平给小志乐队写的歌词叫做《流光》,歌词里面写:梦总在黑暗中发生,泪总在悲伤中滴落,心在寒冷中失了火,路在前方总有抵达不了的寂寞。风总要把寒冷吹过,苦总要把生命蹉跎,痛在沉寂中失去了,夹支烟唱着歌继续无味的生活。妈妈的头发变白了我的心不痛么,大树的叶子在凋落我却无可奈何,理想的天空下了雪死亡也逼近了,我加快了步子唱着歌梦想却失落了。
那时候的苏振平和毛志恒、徐绍平是最好的朋友。小志家里比较穷,老人卖了房子供小志来上大学,但是小志喜欢电吉他,七百五十块钱买了一把二手的异形吉他,黑色的,在宿舍每天练习。后来因为小志日以继夜的练琴,宿舍成了摇滚集中营,那一届喜欢摇滚的人都到宿舍来玩。苏振平文笔好,这时苏振平唯一骄傲的事情,别的再没有什么值得骄傲。后来入了冬,苏振平连厚一点衣服都没有,自卑的都不敢出宿舍门。
因为是摇滚集中营,大家伙放了学就在一起讨论摇滚。在那时候,苏振平才知道冷血动物,才知道邦乔维,才知道迷你音乐节,才知道后海酒吧一条街。大一冬天要放寒假,小志去参加学院的汇演,让苏振平给写了一首歌词。大学的时候苏振平跟着一帮同学野区唱过歌,大家在一起主要唱摇滚,因为别的音乐在这帮人看来都是垃圾。就连苏振平一度喜欢的任贤齐,都被这帮前卫的城市的孩子嘲笑的无以复加。
冯宝山说去八里桥唱歌,苏振平也欣然同意,三个人上了车,冯宝山一路开着到了八里桥市场。苏振平很早就听说过八里桥批发市场,但是真的到了地方苏振平才发现,这个地方和他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在苏振平印象里,八里桥批发市场肯定是乱如闹市,人来人往的才对,街道两边都是商铺。冯宝山在西大街拐了弯,过了一个红绿灯之后,苏振平发现前面是一片的灯红酒绿。冯宝山叼着烟,等红绿灯的时候歪头跟苏振平说:“前面就是。”又过了一个红绿灯,车子在赛金桥门前停下,三个人鱼贯下了车。
进入大厅的时候,苏振平觉得今天唱歌的这个地方和以前的KTV不太一样,虽然门楼子上写了大大的KTV三个字母。
冯宝山和徐绍平似乎对这个地方熟门熟路的,两个人进了大厅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服务生问了冯宝山人数,冯宝山沉默的伸出三个手指头。服务生说:“先生,给您定一个中包您看可以吗?”冯宝山冷冷的看了看服务生,从手包里拿出来苏振平给他那个信封,抽出来一百块递给服务生:“不行,我要大包。”
服务生拿了一百块钱,脸上的笑容更甜美了:“好的先生,您稍等一下。”说完拿出来一个对讲机说了一句什么,过了一会儿那边也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服务生凑到冯宝山身边说:“先生,二楼,209。”冯宝山和徐绍平两个人率先起身,在服务生的带领下,上了二楼。进包间后歪着身子坐在沙发上,然后有一个服务员端上了两个果盘,又搬进来四箱啤酒。有服务员开了电视,苏振平选择坐在靠门的沙发拐角。
不一会一个三十多岁浓妆艳抹的女人进来,眼睛一扫,最后一眼放在冯宝山身上,用浓重的东北话问道:“先生,现在小妹都在呢,你看咱们现在选吗?”苏振平愣了一下,小妹?苏振平这才知道,今天到了那种有三陪的歌厅了,不由得,苏振平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紧张里面又带了一种期待。苏振平看了很过关于这种场景的小说,但是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来到这种地方。原来的时候,在苏振平看来,********是一种很低三下四的职业,而这种歌厅又是极为堕落的地方。但是今天苏振平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这地方无论是装修还是灯光,都很让人喜欢,而且这些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服务员的态度,也让人有些飘飘然。
冯宝山坐起来,抽出一根中华叼在嘴里,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熟练的掏出打火机给冯宝山点上。冯宝山吸了一口烟点点头,冷漠的说道:“人进来吧!”话说完,那个女人拍拍巴掌对着门外喊道:“都进来,都进来。”这时就见门外一排穿着整齐的漂亮小姑娘,鱼贯进入包间。站在沙发前排成整齐的一排,开始报自己的家乡。眼花缭乱中,已经有一个女孩坐到自己身边。苏振平直起身子,就看徐绍平在那边挤眉弄眼的对自己笑。然后冯宝山又示意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儿坐到苏振平身边,至此苏振平心里已经小鹿乱撞了。坐到苏振平身边的女孩儿跟苏振平介绍了自己,一个说自己叫丝丝,另外一个叫什么安娜。然后那个丝丝手脚麻利的去倒酒,六个女孩加苏振平三个人每个人眼前都倒好了酒。苏振平看徐绍平早就点了几首歌,前奏响起来,是黄家驹的《海阔天空》,徐绍平大舌头的声音响彻包间:“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丝丝端起酒杯和苏振平喝酒,苏振平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然难受起来,想起大学里面一个叫小志的年轻人,在一间地下室端起酒杯跟苏振平碰了一下说:“今天是你生日,高兴点!”
三个人又喝又唱,一直折腾到下半夜三点多,苏振平出去下楼结账的时候,前台说帐已经结完了。待到苏振平回到包间,就见徐绍平手里拿着一沓钱给小姐们发钱,一人发了两百以后端起手里的酒杯说:“今天谁把我老大伺候好了,我在给五百。”说完一口喝了手里的啤酒。苏振平不知道什么意思,就是觉得脑袋一阵发懵。坐倒在沙发上之后,就见有两个小姐端起酒杯跟徐绍平碰了一下杯,也喝了酒。徐绍平满脸通红的嘿嘿大笑,冯宝山明显喝多了的样子蹲在地上哇哇吐酒,嘴里大喊着什么,苏振平仔细听才听明白:“******,这里的酒竟然是真的。”
出KTV的时候多了四个小姐,车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开了。苏振平出来KTV,在夏天炎热的空气里蹲下,翻江倒海的吐了一场,那个叫丝丝的小姐狠狠的给苏振平拍了拍背。然后一行七人来到一家旅馆,开好了房,苏振平一头扎在大床上睡了过去。梦里,苏振平看见蔚蓝的天空中四只洁白的鸽子在翱翔,然后自己躺进洁白的羊群中,是那么的温暖。
然后苏振平看见了夏天的河水,汹涌澎湃的从峡谷中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