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年近花甲的老头过了几日田园生活,不是田间劳作便是手谈粗茶。不是楚城不喜这闲适生活,倒是这家恨使他如芒在背,怎过的安稳。
一日复一日,楚城还没开口倒是老天师先问责。
“怎的?这便闲不住了?看你棋性浮躁,再过几日是不是要掀了老夫的棋盘?”
楚城执子不落,棋盘上已然一片死局。
“这棋都下不赢,如何杀人?”
心中烦闷,竟一发力将石制白子生生碎裂。
老天师一言不发,走到墙角拿起锄头丢给他。
“你若心中不服只管朝我劈来,老夫不避。”
楚城垂下头,五指渐松。
“坐下与老夫下完,你执黑子!”
老天师气定神闲的落下一子,一副死棋竟柳暗花明。
“我听说你楚家祖上也生过文豪,怎到了这代净是些粗野莽夫?”
楚城无奈一笑,这老头看似仙风道骨,其实也就是小孩心性。说不得两三句便要挖苦人,倒是这么一闹其用意也显现出来,楚城这性子也算这么彻底按下去了。
接下来几日,穷山僻壤里倒也过得安生,倒是各处势力开始暗流涌动。
佛门圣地安福山上,有一老一小两和尚。老和尚名号鉴真,在这安福山上恶名远扬,带着个小和尚当真在山上作威作福。哪个看见他不是一个头三个大。
“崇慧啊,那明象老秃驴成佛了。”
崇慧正烤一只抓来的兔子,金黄色的油渍在火上滋滋作响,显然早已熟稔于心。
“阿弥陀佛。”
小和尚出口便是佛号,眼睛却盯着香喷喷的兔子。
“师父,师公便是佛了?”
鉴真幽幽叹了口气。
“约摸是吧,为师也没见过那佛。只是少了个秃驴拌嘴寂寞得很,这兔肉闻着也不香了。”
“先前便说师公定然能烧出不少舍利,这下成佛了该烧出多少舍利,添多少香油钱啊!”
鉴真微微一愣,随即释然一笑。道:“你师公说是成就金身,想想那么大一块金疙瘩够把咱们寺里里外外修个遍了!”
小和尚蓦的想起那个一到雨天就叮当作响的寺院,想到能住寺里面几个上岁数的秃驴的寺院就一阵傻笑接着一阵蹙眉。
“师父,要是修好了那一窝小崽怎么办?”
指的是梁上那一窝雏燕,住了有一年,那老燕却只夜半从屋顶上的窟窿眼进出,小和尚曾骂它跟老师公一个驴脾气。
“不碍事,开着大门总会走大门的。”
小和尚不说话了,想着那老燕子到底会不会走大门,不曾想兔子却糊了几分,手忙脚乱的拿下来,掰下了一只腿递给鉴真。
鉴真接过兔腿,又摸了摸小和尚的头,顿时小和尚一头的油水当真是亮的像大殿里的长明灯。
“傻小子,赶紧吃,吃完我们下山去。”
“师父,下山作甚?”
鉴真低头啃着兔腿,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咱们接你师公回家。”
小和尚哦了一声,一边拧下两只前腿,小心翼翼的揣进衣裳里,更是愈发油腻起来。
“傻小子,你这是作甚?”
“我先前烤兔子师公偷了我两只前腿,还只当我不知道哩。罢了罢了,谁叫他是我师公呢,这次我请他吃!”
小和尚一脸老气横秋的样子,又低下头啃那兔子。
鉴真听在耳中,啃着啃着突然悄悄笑了,啃着啃着又突然眼眶红了。
“师父,山下的姑娘当真像老虎么?”
“师父,我听香客说山下肉比我都大。”
“师父,我何时能下山啊?”
“老秃驴,到底准不准我下山!”
“老秃驴,你若不准我下山我便不念那经了!”
…………
老秃驴,我下山接你回家,你准不准?
这天,自幼居安福山三十九年未曾下山的鉴真大师携弟子崇慧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