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率军迤逦而行,三日后方辗转到达大隗山,将粮食卸下。不料在此却有了意外收获:前次激战之后,叛军想必又有紧急军情,张孝忠等人竟然没有打扫战场,除了两万多叛军遗尸荒野之外,居然还有两、三千匹完好战马被困在谷中,整日以谷中青草为食,居然还未散去。
青苔大喜,吩咐就地掩埋叛军尸首,以免腐烂;同时,收拾叛军辎重武器,收缴战马。没想到居然还搜到金银一百五十箱,上贴封条“河南节度使田”,看来叛军早就计划好攻下东都后封官进爵的计划了。估计这些是****之用,战事紧急,兼之两军混战,竟然没有将之及时运走,青苔命人撬开一箱,俱都是重五十两的大锭银铤,每箱约有银铤一百二十个,约六千两;一百五十箱约合九十万两。
青苔大喜,命人拣选十万两分为两部分,以五万两随身携带,另五万两送给淮西鲁炅唐军,以为****之用。将八十万两银铤并从盘禾庄夺取的金银珠宝、布帛等物,以谷中三千战马驮运,并以萧万德、契必何缭率五千步卒护卫,绕道汝州、鲁山、叶县、西平、吴房一线,昼夜兼程,送回豫州治所(汝南郡)。
青苔自己则亲率六千骑兵,在大隗山稍事休整后,轻装倍道,直扑许州而来!恰在此时,斥候来报,阿史那摩真部队已于日前与神策军前后夹击,先后在峡石、岘山之战中,大败李归仁五千骑兵,李归仁仅以身免,狼狈逃回河北。陕州遂得以保全。现阿史那骑兵正星夜回援。青苔心中大喜,忙下令阿史那部队向许州开进,先取两军汇合,再做计议。
而青苔军也已抵达长葛,这日正在行军之间,突然斥候来报,前方出现一支部队,敌我未明。青苔连忙令部队潜伏路边丛林,仔细观察来军动静。
大约半拄香的工夫,一支运粮军队迤逦而至,看人数约有五千余人,上打着“淮南节度使张”,青苔心下疑惑,唐廷的淮南、淮西节度,并无张姓节度使,此刻手下一小校上前提醒,
“大人!莫非是贼将张孝忠已受伪职?”
青苔恍然大悟,既然是叛军粮队,抢!
待五百余辆辆车过去三分之二,青苔率六千精骑从路两边冲出,纵横拼杀!青苔的豫州军这阵子大概抢粮、抢钱物已经上瘾了,工作水平也提升很快,颇有点专业山贼的意思,有上前追杀叛军卫队的,有以弓弩压制叛军反攻的,有纵火焚烧首尾粮车的,也有下马劫夺军粮的,互相配合,倒很是协调。
叛军五千余人,不消一个时辰,俱都被杀得净尽,唐军还抓了一百多俘虏。经过简单审讯,确知这就是张孝忠叛军由浚仪到许州的粮道上的重要一环----
长葛道。
青苔简直乐翻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遂将放出几名俘虏,令其回去报信,叛兵屁滚尿流而逃。
青苔正想就在此地设伏,激张孝忠部回援,就可一举减轻许州官军压力。但转念一想,长葛道路已经暴露,不如提前下手。遂派快马传命阿史那部队在长葛以北二十里处叛军粮道必经之处的刘柴村设伏,自己则率领唐军一面将粮车转移到长葛东南的许昌设伏----
如果张孝忠足够聪明的话,他应该能够猜到唐军一定会在粮道设伏,引诱他回军;故而有可能转从许昌道转攻长葛,以收突然袭击之效,而且许昌也是直接回援浚仪粮草重地的最短通道。
青苔还关注到了一个地方----
鄢陵。
但此地距离长葛太远,即使驰援浚仪也要绕一个大圈子,若叛军从此地出发,不仅不能起到清除粮道唐军的作用,反而有可能迁延时间,以至于让唐军扩大战果,若是唐军长途奔袭浚仪,则局面更为糟糕。因此,青苔判断,张孝忠部必不从鄢陵出兵,而是长葛、许昌二者必选其一。
如此,则正好钻入青苔早已布好的口袋之中。
果然,张孝忠虽忠勇有余,而智谋不足,闻言粮道被断,大惊失色,军心浮动。他立刻撤出对许州的包围,匆忙率二万余人直扑长葛而来。有军中幕僚指出唐军可能于此设伏,孝忠自负骁勇,不予理会。遂亲率前锋五千骑兵,星夜驰援长葛,其余将近二万步兵,则如长蛇般往北行进。
青苔早就侦知叛军动向,立刻传令阿史那部队避其锋芒,让过其骑兵,待步兵过去一半时,纵兵击之。同时遍树旌旗,以为疑兵之计;同时青苔也催督六千骑兵北上尉氏,除了车弩二十具,弩箭三千支,及骑兵自身弩、槊等装备之外,其余辎重一概丢弃,轻装倍道兼程赶往尉氏叛军粮道设下两道伏击线。
很快,青苔军抵达预定伏击阵地,将车弩安装架设完毕,并在粮道前方伐倒十几棵巨树,以阻挡道路,又下令一旦看到有叛军前来搬运树木,立时开始攻击!短短几个月间,青苔南征北战,对相关战略战术早就谙熟于胸,同时因之前也曾博览兵书,所以对于伏击、破袭、正面进攻、渗透骚扰等作战方略也不陌生,此刻也早就搭好陷阱,在此守株待兔。
果然,次日清晨,叛军张孝忠部就一路烟尘,滚滚而来,气势着实煊赫,五千重骑,个个披重甲,着铜盔,战马除眼、鼻、四肢和尾外,其余部分也都披铠甲。
青苔远远望见,心中暗暗吃惊,这的确是出征以来未曾遇见过的劲敌!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明智,随军携带了车弩二十具,不然,凭借唐军硬弩、大刀,怕是不能伤其皮毛。
这时,只见叛军纵马驰骋,远远望见前方树木横断道路,遂下令停止前进,派人下马搬运树木,其余骑兵则采取就地防御姿态,面向四面排列,警惕四周,青苔不禁暗暗赞了一声:真是治军严明!
悄悄下令,一会攻击之时,主要以射人为主,尽量不要伤及马匹。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正在叛军已经搬走五七棵树木之际,只见青苔一声令下,道路两边密林中数百支车弩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快如闪电地向着道路中间的叛军骑兵扑来!叛军虽然有些防备,但也没有料到伏击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当即就有数百骑兵未及采取任何防守措施,就被车弩穿身而过,横死当场。
一时间,叛军大哗!
青苔趁叛军不明就地之际,督促唐军继续密集攻击,而叛军也如没头的苍蝇般乱转,由于道路狭窄,人数众多,加之叛军互相拥挤践踏,反倒成了唐军劲弩硬弓绝佳的活靶子。张孝忠拼命勒兵想组织反攻,奈何骑兵们你呼我喝,喧嚣震天,孝忠纵然喊破喉咙,也是无济于事。气得他挥剑连杀十几人,也不能阻止叛军溃乱。
青苔深知战机稍纵即逝,命令部队全线换装车弩和其他各种弓弩,最大限度地利用敌军的混乱,予敌以最大杀伤!又灵活地故意射倒前后骑兵,使中部叛军无所施展,最终人踏马踩,挤成一团,成了唐军的移动靶子。短短半拄香时间,五千敌军骑兵,已损失过半。而此刻,敌军也渐渐缓过神来,凭借盾牌抵御唐军攻势,开始逐渐有目的地攻击路边山头,抢占制高点。
而唐军此刻车弩箭矢已基本用尽,部分唐军开始暴露,人员伤亡逐步增加。青苔见奇袭之效已经达成,立刻命令部队绕到密林后面,上马直插长葛,只派小股作为掩护。
此战奇袭已经完全达成效果,张孝忠从范阳带来的五千精锐“曳落河”重骑,还未来得及施展,便已被歼灭三千多人,让张孝忠简直狠得发狂!他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眼前唐军全部消灭!不过此刻他还不知道,在他面前的,只有区区三百人的唐军小部队在进行牵制性防御,而唐军大部则已顺利上马,飞速地直插长葛而去!
一个时辰后,青苔军抵达长葛,眼见的又是一番壮阔图景:黑压压的叛军步兵就在道路两侧被唐军骑兵纵横追杀,唐军虽少,却无不以一当十,叛军后队辎重被焚烧,烟焰张天;而前面则横着一堆巨石挡住去路。青苔见状哈哈一笑,看来英雄所见略同。青苔将骑兵分成四队,自己与诸将各领一队,从路中挥军杀入,顿时又将叛军切成首尾不能相顾的几段!阿史那摩真部队见援军抵达,士气大振,抖擞精神,奋力拼杀。而叛军士气益沮,原本还能组织起一些抵抗,收以多打少之效,现在看唐军大批援军加入,士气迅速崩溃,除了撒丫子满山遍野地逃窜,再也无计可施了。
这长葛包围战,可谓是追亡逐北,流血漂橹。
这场历时一个多时辰的一边倒的激战,叛军二万余人中最终漫过山谷逃窜的不过六千余人,其余则都被歼灭在长葛南北不过三、五里的粮道两边。加上之前尉氏伏击战消灭的张孝忠部精锐骑兵三千多人,总共驰援许州之战又重创叛军张孝忠部,歼灭其一万八千多人。加上此前重创叛军李归仁、田承嗣部的汜水关守城战、伏击李归仁骑兵战及大隗山之战,共计
歼灭敌军五万多人,而青苔军自身伤亡也超过两万人。
青苔令人重新制作露布一面,派骑兵驰报朝廷,同时专门修书给太尉李光弼、观军容使鱼承恩以及大太监李辅国,除详细叙述战斗经过外,还向鱼承恩及李辅国进献此次战役缴获的珠宝重金,以求能在皇帝面前多为自己争取资本----
从郭子仪被罢免天下兵马副元帅那一天开始,青苔就已经认定,自己的命运已经无可避免地跟这些宦官们联系在一起了,虽然从内心深处他也看不起这些宦官,但又不能不对之表示恭顺,甚至驯服。
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自己实力尚薄弱,除了利用宦官丰满自己的羽翼之外,别无它法。而青苔此刻也已经略微感到,宫廷内部的斗争恐怕比战场上还要激烈。风闻张皇后与李辅国正各拥越王李系及太子李豫争权夺势。
青苔之前曾见过担任广平王、天下兵马元帅时候的李豫,见其相貌堂堂,有忠厚之风,已隐隐有支持之意。此番更兼李辅国也支持太子,因此更加打定主意要站在太子一边。
青苔在派出各路亲兵驰送露布及书信、礼物之后,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而此刻斥候禀报,张孝忠见大势已去,收集残兵七千余人,连夜逃回浚仪去了。
青苔遂挥军进入许州,桃夭等人亲往迎接。青苔将豫州军合于一处,检点人马,四万人还剩二万出头,也是折损近半。
由于豫州军、神策军及淮西军等路唐军的奋战,叛军除占领东都孤城之外,在河南的进展至为有限,又因为经过大战,兵力损失惨重,需要整补,一时也无力再战。
因此五六月间,唐军和叛军呈相持局面,未再出现大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