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率军在许州休整了七天时间,而后就地征募新兵----由于战乱频仍,许多西北及燕代的契丹、奚、突厥、粟特人进入中原之地,这些人本就以游猎征战为生,此次招兵对他们正好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因此上争相投军入伍。
征兵计划顺利推进,到最后甚至因为人数太多,青苔不得不将部队扩充为五万人,其中牙军占到一万三千人之巨!
四月中,王宦自扬州派人禀告青苔道,扬州商务繁盛,平康、尔雅两产业经营得宜,获利巨万,各产业均已超额完成乾元元年的任务,乾元二年也已完成过半。除去周转资金、经营成本、掌柜及匠人仆役的薪资之外,一年多来,共盈利一千九百七十多万贯,加上之前已存入的钱财,共计有金六千五百两,银四万八千二百七十两,钱两千一百九十二万七千八百三十四贯,锦缎一万六千四百三十段,其余珠宝、玉器、字画、陶瓷等共六千七百二十二件,皆已存入户部柜坊。青苔闻言大喜。虑及扬州产业乃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青苔遂又拨出三千精锐,令归校尉宋榛子掌管,加强保卫扬州产业。这一举措的英明性在之后平卢节度副使田神功平扬州之乱,纵兵大掠扬州商贾的事件中果然得到充分体现----当时扬州胡人商贾被杀数千人,而青苔的官营产业,因为有重兵保护,因而得以安然无恙。相反,因为兵乱之后,其他诸商萧条,致使青苔的产业更加繁茂兴盛,此是后话不提。
此外,萧万德又亲自向青苔汇报,前次征战所获金银珠宝、玉帛等物,皆已存入府库,共计银八十万两,金三百两,钱七十余万贯,帛五千余段,其余珠玉无数。
青苔令悉数交由桃夭掌管,以为军资用度。
鉴于车弩等在战斗中的巨大作用,青苔令豫州军建立军械工场,延请朝廷中的将作少匠,又重金聘请其他藩镇有经验的军工匠人,大力研发制作陌刀、车弩、长槊、人马盔甲、盾牌、攻城锤、投石机等兵器战具;又下令部队一边招募新兵,一边屯田,借以减轻民力。两项事务,皆委萧万德全权操办,直接向青苔报告。
乾元二年(公元759年)四月中,肃宗诏令青苔在京师开设豫许汝节度上都留后院,即进奏院(相当于办事处),以方便青苔入京师觐见皇帝,也可在豫州官员办理其他公务时作为临时寓所。青苔以节度幕府行军司马李谏为进奏官,负责向朝廷报告豫州情况,并负责呈递本镇表文,其中尤为重要的是可通过李谏及时向青苔汇报朝廷及其他各镇情势,并负责传达朝廷诏令、文牒等事宜。
很快,李谏飞马来报两条消息----青苔心想,这进奏院设置的真是时候,消息如此灵通:
一、青苔在河南,重创叛军,歼灭五万余人的消息已经传到肃宗耳中,皇帝大悦,可能加封青苔官爵;
二、本来肃宗想要亲自召见青苔,询以军机,为李辅国所阻,改为派使宣诏,估计数日后可到豫州。
青苔心中忐忑,喜忧参半。喜的是豫州军战功昭彰,皇帝也已洞察;忧的是估计李辅国妒忌青苔军功,怕面见圣上不利于其弄权,故阻止了皇帝召见,而改为赴镇宣诏。青苔心中转念一想,如此也罢,在朝中有张皇后等是李辅国要对付的劲敌,在军中李辅国更为忌惮郭子仪、李光弼等人,对自己虽有猜忌,但还没到剑拔弩张的份上,不如就故作不知吧。
果然,几日后,肃宗特使宦官程元振即抵达豫州,宣示皇帝诏书,此次内容虽比上次简练,但分量却尤显加重,
“门下:授节钺之寄,当兵车之会,力锄凶险,志轸寇雠。星霜固难夺之诚,始终见师贞之节,嘉猷益茂,力集荣勋。宜崇宠光,肆于时夏,考诸前志,斯为大经。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左仆射、御史大夫、充豫许汝节度兼豫州刺史、豫许汝州支度营田观察处置等使、上柱国、陇西郡开国公李青苔,崆峒秀气,为时生才,谦和不流,简厚能断。本忠信以经武,阅诗书以理戎。首职睢阳,声雄大虏,受命既平于朔野,悬军亦翦其魏秦,已积功劳,铭在钟釜。朕以宛许负固,历纪稽诛,自授兵符,独运明略。分营先得其地险,吞敌屡搓其兵锋。尝下名城,拔其赵帜,制胜之术,动合鬼神。百战表于忘躯,一心注于报国。岁月兹久,坚诚不回。归仁、承嗣、孝忠,百战斗将,素称骁悍,屠戮关陕,为敌鹰牙。卿一败归仁汜水之滨,二挫承嗣都畿之境,三翦孝忠长葛之野。跳荡、突骑,贼之所倚,一鼓荡尽,甲徒五万,未旬授首,河朔阴霾,旦夕扫清。既轸凶丑,宜畴厥庸,载加常伯之崇,以正宰司之位,诏令爵增邑,懋兹休勋。尔其敬之,服我成命。可范阳节度(实职节度使,视同二品官),开府仪同三司(从一品文散官)、加太子太保(从一品职官)兼侍中(正三品职官),赠骠骑大将军(从一品武散官),进封宋国公(从一品勋官),食邑三千户,实封七百户。散官並如故。”
青苔还没回过来味,嗯?改封为范阳节度使了?
这不是叛军的地盘么?而且青苔也在琢磨这个“加太子太保”的意思,是不是把自己拉上了太子党的战车,从而也就意味着自己已经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朝廷内部的争斗?
正在胡乱琢磨间,这程元振公公已然读完,念了好几遍“接旨”,青苔还在冥思不休,直到被跪在身后的万德轻轻提醒,方才回悟过来,连忙谢恩领旨,同时“礼”送这程公公返京。
这程公公路上还善意地提醒:皇帝已经命商州刺史、兴平军节度使李奂兼豫许汝节度使,可能很快就要上任。
今天真是事出蹊跷,正在青苔仔细琢磨其话中意蕴之际,只听得侍卫来报,
“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揆赍诏前来,后面还有銮驾随同!”
一下子把个青苔吓得魂飞魄散,只以为是被认定为太子党人,因此皇后銮驾前来要兴师问罪,不料侍卫又补充道,
“看李大人面有喜色,许是好事也说不定。”
青苔心下正狐疑间,宰相李揆已到府前,而銮驾也停在府外,一应宫女侍卫却原地待命不动。青苔心中又是一惊,此刻宰相李揆已率随从登堂入室,大声宣道,
“李青苔接旨!”
青苔无奈,只得再率诸将跪在堂前,只见这宰相李揆清颧长髯,二目炯炯,只见他从侍卫手中轻轻接过诏书,展开,朗声读道,
“维乾元二载,岁次己亥四月庚辛朔九日景辰。皇帝若曰:於戏!婚姻之序,人伦为大,家道以正,王化乃贞。咨而平昌公主,上皇(指玄宗)第十九女,性质闲婉,襟灵敏悟,柔顺外彻,和惠内融。公宫道训,备闻勤俭之则;女史箴规,克慎言容之范。颇摫图象,既习紘綎,方修中馈之仪,式从下嫁之礼。檀车遵路,卺庋在庭,归尔好仇,申兹宠典,可徙宋国公主,以降范阳节度开府仪同三司加太子太保兼侍中赠骠骑大将军宋国公李青苔。今遣特进行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揆、副使朝散大夫守中书舍人徐浩持节礼册。往钦哉!尔其虔修令德,祗服厥训,循于法度,宜尔室家。可不慎欤。”
闹了半天,原来是玄宗皇帝第十九女平昌公主,改为封宋国公主,并要下嫁给宋国公青苔!
青苔心中既喜且忧,接过诏书之后,青苔随宰相李揆一行将公主迎到节度使官署,并在宰相的监督下,举行了隆重的婚礼。而后,李揆一行满意而归,而青苔也正式成为皇家驸马。
不过对青苔来说,这二日犹如梦境一般,不知皇帝又是封官,又是赐爵,又是嫁公主的,究竟是何用意?难道仅仅是为了以示恩宠吗?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间,忽然一个婢女急匆匆跑来,一个万福,
“禀国公大人,公主有请!”
却说青苔这二日忙着招待朝廷使臣,虽然已经与公主拜堂,却还真的没有仔细看过公主样貌,一时间又涌起太平、安乐等骄悍跋扈公主之记忆,不禁心下忐忑,低低地应了一声,检点仪容,跟随婢女往节度使府后院而去。
穿过重重宅院,终于抵达后堂。只听得婢女一声,
“国公爷来了!”
青苔整肃衣冠,见了端坐的公主,纳头便拜,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公主朱唇轻启,
“青苔免礼,来!坐到这里!”
早有侍从搬过一把檀木椅,放在公主身边,青苔落座,直面前方,目不斜视。只听得公主扑哧一笑,
“难道我有这么丑吗?青苔为何不看我?”
青苔无奈,只得转过来看公主。
这一见不打紧,青苔的魂儿就飘飘摇摇飞到了九霄云外了----
只见公主云髻高耸,上面斜插两朵鲜红欲滴的牡丹花,脑后一支精致的玳瑁金步摇,随风轻轻摆动;黛眉如画,笑靥处点染粉色胭脂,正如将开未开的娇嫩花瓣;乌黑浓密秀发鬓角处,是两片金色花钿,一左一右,又如鹅黄色的花蕊;浅绛点唇,如“故着胭脂轻轻染,淡施檀色注歌唇”相似;全身上下只一袭单丝碧罗笼裙,缕金为花鸟,细如丝发,大如黍米,而眼鼻口甲皆备,妙不可言。再看公主,粉胸半掩疑晴雪,肤如凝脂似蝤蛴;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观其气质,却又有一种别样的娴静典雅,可谓温润如玉。
端坐席上,温柔沈默,观之使人心动且畅。
青苔由衷地赞叹曰,
“公主真天人也!”
只见那宋国公主脸上飞过一朵红云,轻启朱唇,
“侍婢们都下去吧,本宫要与国公大人一叙鸳侣之情!”
厅中所有的侍卫、婢女都轻轻退下,并从外面把门关上。
宋国公主随即站起身来,俏脸含春道,
“久闻青苔文武兼备,纵横河朔,屡败凶顽,妾早已倾慕,愿从今长伴青苔左右,以备更衣入侍。而今良辰美景,须不辜负,不如我先为青苔跳一支‘春莺啭’吧!”
说罢振衣、揽裙,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