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推门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被怜辛抛之脑后的上官熙。
上官熙在进门时似笑非笑的瞥了某个尽量降低存在感的小萝卜头一眼。怜辛只觉得后背一凉,手都有些哆嗦,差点打翻了茶碗。公孙哲立马掏出随身带着的帕巾,替怜辛擦了擦被茶水打湿的胸襟。小萝卜头脸一红,连忙接过手帕自己动手,就像小媳妇偷情被现场抓包了一样,再不敢抬头看一眼上官熙。
公孙哲见状,抬头望向这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面带愠色的说,“不知这位兄台不请自来,有何贵干?”
上官熙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合上扇子,双手一抱,说,“在下不请自来,打搅了兄台喝茶的雅兴,实在抱歉。只是方才路过时,看兄台身边这位小兄弟跟在下的徒弟实在太过相像,一时激动,所以忍不住就过来看看。若有冒犯,还望海涵。”几句话说的滴水不漏,让人下不了重口。
怜辛坐在一旁,心里默默地打鼓,“师傅这是生气了么?为什么我感觉浑身凉凉的?”
公孙哲摆摆手,说,“既然如此,倒也是情有可原。”然后又看向怜辛,“现在兄台可是看清楚了?”
怜辛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不知该如何回答,上官熙早已看出小萝卜头的纠结,不由得气笑了,这小没良心的,带她出来玩耍,自己走丢了不说,还傻乎乎的被人带走了,收了这样一个徒弟,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于是上前一步在公孙哲右手边的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来应该是在下认错人了。在下上官熙,这样吧,不知兄台如何称呼,这茶水,在下请了,就当是给两位赔个不是。”
公孙哲见上官熙一脸诚恳,确实是像认错人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这倒也无妨,在下公孙哲。敢问这位公子可是上官府的大公子?”
“正是在下。”
“百闻不如一见,上官公子果然如传闻中说的一般丰神俊朗,看来这都城四公子是要重新排名了。”公孙哲打趣道。
“相貌都是天定的,一副皮囊而已,不值得一提。”
“如此,倒是在下唐突了。在下以茶代酒,给上官兄陪个不是。”
两人看似一团和气的交流着,怜辛夹在中间就只顾着吃了。要说在看到上官熙进来那一刻还有一丝慌乱,见他二人聊上了,怜辛就放开肚子吃了,连说书都不听了。
上官熙一边跟公孙哲扯些不痛不痒的话题,眼神却一直放在小萝卜头身上,见她只顾着手上那盘梨花糕,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闷,这梨花糕有这么好吃么。
“听闻这迎客楼的糕点很是出名,不知这位小萝......娃娃吃的是何糕点?”上官熙不由得把话题扯到怜辛身上。
“没想到上官兄也是喜欢吃糕点的人。”公孙哲有些揶揄。
“不是,是在下的小徒弟对口腹之欲尤为讲究,对这甜食自是挑剔。”上官熙这撒起谎来也是不带喘气的。
“如此溺爱小徒,可是会对修行之路不利。”
“若是修行就一定是苦行,这世上怕也不会有如此多修行之人了。爱好不为过,过犹不及,不拘泥与事理,随心随性方能求得心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是小弟太过拘泥了,多谢上官兄提点。”
“客气。”
“这梨花糕可是迎客楼的一大特色,也就这个季节会有,待春日尽了,想吃都吃不到了。”
“哦,原来如此。多谢公孙兄,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今日就暂且作别,改日有空再叙。”上官熙看着小萝卜头也吃得差不多了,寻了个理由告辞。
“好。”
怜辛见上官熙要走了,也拍了拍嘴角,跳下椅子,对着公孙哲有模有样的做了个揖,“谢谢公孙哥哥的糕点,怜辛很喜欢。不过今日怜辛也要回家了,日后再来找公孙哥哥一起玩。”
“好。”公孙哲还是一个字。
这一大一小两人相继离开了茶楼。
公孙哲看着两人,嘴角扬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再一撇,刚小娃娃坐的凳子上似乎还有个东西落下了,拿起来一看正是刚做的小泥人。那娃娃长得可爱,这泥人也捏出了七八分相似。“这上官府的公子,果然有点意思,那个小娃娃也不一般。有意思,果然有意思。这都城终于来了两个有意思的人,这日子看来是不会无聊了。”
怜辛离开茶楼之后,一直跟再上官熙身后,低垂着脑袋。
“师傅~”怜辛小声地开口唤了一声,半晌没有听到回应,以为没听到,正要再叫一声,头顶传来冷冷地一句,“何事?”
“师傅,徒儿知错了,下次不会乱跑了,不会乱吃东西了。”小萝卜头只觉得委屈,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师傅是在嫌弃自己刚没有跟他分享那碟好吃的糕点,所以不开心了么。
上官熙忽然不想理这个小萝卜头了,停下脚步。后面跟着的人压根没发现,自顾自地往前走,整个儿人往上官熙腿上撞去。“哎哟喂,鼻子好痛痛。”说完,抬起头,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上官熙,“师傅,怜辛鼻子痛痛。”肩膀就开始一抖一抖的。
本还一肚子郁闷的上官熙看着这眼睛,不由得心软了,这也就是个孩子而已。蹲下身,将怜辛抱起来,轻轻地揉了一下摸了一下怜辛的鼻子,“不痛不痛,怜辛最乖了,不哭哦。”话音刚落,上官熙自己都愣了,这还是自己么,什么时候对小孩子这么有爱心了。
边上的群众看着这一大一小,满眼都是红心泡泡。
“你看你看,多友爱的父女俩。这么疼女儿的爹爹,绝对是个好丈夫,不知还缺不缺暖床的,我们家闺女今年也刚二八一枝花。”路人甲美滋滋地说。
“就你那闺女还一枝花呢,我家闺女才是要容貌有容貌,要身段有身段。”路人乙拍了一下那人脑袋。
“你们知道那是谁家公子么,敢这么讨论。”路人丙插了一句话。
“不知道。”路人甲和路人乙一起说道。
“切,连人都不知道,还想把自家闺女送上去,知不知羞,害不害臊。”
“那你又知道了。”路人甲一脸怀疑。
“那是自然。那位可是上官家的大公子,那日回城我看到了。”
路人还在议论,这一大一小早已消失。
“师傅。”怜辛开口唤了一声。
“嗯。”
“他们刚说你是我爹爹。”怜辛把刚听到的说了出来。
“你听错了,我是你师傅,不是爹爹。”上官熙面无表情地纠正。
“可是......”怜辛还在纠结。
“好了,玩够了么,安静点,去个地方。”上官熙阻止了怜辛接下来的话,来到都城西南角的扁鹊医馆。
怜辛看了看门牌,又看了看上官熙,怎么瞧着都不像是个有病的人,难道师傅有什么难言之隐,面上看不出来,怜辛顿时脑洞大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奋不已。
扁鹊医馆据传是当年的扁鹊神医一手创建,传至今日已是第十五代传人。扁鹊医馆会定期举办疑难杂症诊疗会,召集各地名医,接收各种病人,只要你还有一口气进,就绝对能活着走出来。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比一般的医馆好太多了,所以各地慕名而来的病人络绎不绝。
上官熙进去之后,跟一小童打了招呼,就被请到了里间,怜辛则是被留在厅堂里看着来来去去的病人和小厮。忽然有人拿胳膊肘捅了一下腰,一转身发现是一个眉清目秀的药童,正瞪着眼睛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说,“没见着其他人都忙不过来了吗,还杵在这里干嘛,快去帮忙,小心没你饭吃!”
被这小童一声呵斥,怜辛竟被唬住了,全然忘了自己并不是这里的药童,还真跑到柜台递药方,帮忙抓药。
扁鹊医馆实在太过出名,短短半个时辰,怜辛面前已经堆了一小沓药方了,迈着小短腿在柜台里各个药柜间来回小炮,忙得不亦乐乎,“三七粉三钱,防风一两,紫苏叶一两…”
“哎呀,你会不会抓药,这三七是七年份的,药效太重了,要换成三年份的。”还是方才那个小童,看着桌上摊开的一堆药材,指着怜辛刚刚分好的三七,“你这样抓药是会出事的,长点心好不好,别毁了我们医馆的招牌。”怜辛连忙点头称是。
这厢上官熙终于从里间出来了,转了一圈没看到小萝卜头,以为又去大街上逛了,本想唤暗卫出来问问,抬头却发现柜台里扎堆在药材里的一个身影,定睛一看,不是小萝卜头又是谁。
“哟,没看出来我的徒儿还认得药材。”上官熙站在一边看着。
怜辛正忙着分眼前的一堆白色粉末,冷不丁听见这个声音,大叫了一声,“哎哟喂,师傅,您终于出来了,怜辛这可是在干活呢,给师傅你挣点医药费。”
“叫什么叫,上官公子也是你能这么大喊大叫地么。看看你,动作这么慢,还在唠嗑,晚饭还要不要吃了。”还是刚刚那个眉清目秀的的小童。
“诶,这位小童,这个小厮是新来的么,怎么跟我家徒弟长得这么像。”上官熙转过身来,故作惊讶地问道。
“上官公子,听您这么说来,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个小厮。我去问问掌柜的,这个新来的是怎么回事。”小童恭恭敬敬地回道。
正好掌柜的从里间出来,立马被小童叫了过来。
掌柜的一见上官熙,恭恭敬敬地问道,“哎呀,上官公子,您这是要抓药么,什么药,小的给您抓。”
上官熙回说,“倒不是抓药,只是看到这个小娃娃跟我家走丢的徒弟长得特别像,所以想问问掌柜的,这个娃娃是什么时候招来的。”
掌柜的侧身看了看怜辛,立马上前把人从柜台里拎出来,“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然敢混进我扁鹊医馆的柜台!来人,拖出去。”说完就来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小厮一左一右就要将怜辛架出去。
“哎哟喂,这什么人啊,叫我去帮忙的是你们,把我架出去的也是你们。哼,要不是为了师傅的医药费,小爷我才不待在这里。”怜辛嚷嚷着叫起来。
上官熙看着掌柜的,刚才的微笑早已没有了,严肃的脸不怒自威,随手一挥,架着人的两个小厮手一吃痛,立马松开怜辛,下一个瞬间,小萝卜头已经在上官熙怀里了。“我有说让你把人架出去么。”上官语气很轻,却自带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掌柜的见上官熙怒了,不由得拍了自己一个巴掌,“哟,小的这有眼无珠,竟没认出来这小娃娃是上官公子带来的。”说完,对着身后的两人使了个手势。两个小厮立马跪下来求饶。
“看来这医馆得换个人管管了。”说完,抱着怜辛出了医馆。
“上官公子,上官公子,不要啊。”掌柜的万没有想到,自己原本想讨好上官公子却丢了饭碗,现惹怒了上官公子,在这都城也是混不下去了,“刚是小的错了,别让小的走啊。”刚想去拉上官熙的大腿,却被两个突然出现的人踢了回去,只得一脸愤懑地转身收拾行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