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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龙家府庭

“那苏公子,奴婢就把洗脚水给您放在这里了。”一个丰腴多姿的婢女含羞低垂着头,躬着身子缓缓往后退去。

苏白鹭本是乡野之人,哪里习惯被人伺候的感觉?只是不自在的坐在那富丽华贵的玉石椅子上,听那婢女这样说,猛然站起来,摆手道:“这位姐姐莫要如此,折煞了我这乡野村人。”

那婢女闻言,一身锦绣的衣裳不禁颤抖,连忙说道:“苏公子,若您不使唤奴婢,奴婢是要被家主惩罚的!”

苏白鹭有些尴尬的看着这个俊俏的女子,怎么也想不通,这样漂亮的女子缘何能在龙府中当一个丫鬟。但既然她已经这么说了,自己再推脱,便是不识趣,当下笑了笑道:“那......那就辛苦姐姐了。”

而那婢女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他,只是慢慢的走出房门,消失在了庭院之中。

自从前日龙白斗石,自己凭借强运切出了不世出的珍宝,龙家便把他奉为座上宾,连日来山珍海味,玉盘珍馐不断。苏白鹭心中明白,龙家是为了自己那一身不俗的“望石”功夫,还有那日出世的那件不知名的奇珍。

奇怪的是,当日天地混沌,云生波澜,万兽无缰,可玉石之中,仅仅是一只古朴的青铜酒樽,没有任何光华流转,没有任何的图案纹章刻印于上,更没有哪怕一丝的天地道则孕育其中。

这切开之前,是沧海龙吟之相,神藏显于世,却有如此反差?这也是龙家人困惑的所在,但是苏白鹭可忘不了龙道玄看那方铜樽的眼神,他从未想到,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眼中还能绽放出如此炽烈的光芒。

可最令龙家人心急如焚的是,这方酒樽自从出世,就紧紧贴在苏白鹭的身边,牢牢的吸在他的袖口中,任凭谁用何种办法,都没法弄出来。

这大概才是龙家真正把自己迎进龙府的原因。

苏白鹭有些头晕,那日的巨大冲击,几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晕厥了过去,只有龙白两家的个中高手还依然坚挺。他摇了摇头,推开屋门,向着外边那和煦的阳光走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龙家之地,无数的亭台楼阁,青砖朱瓦,参差不齐的错落在这一方大地上。

为了应对北原终年的风雪,所有的地面下,都铺设着密集的地龙,无数的炭火消耗在这里。也正因为如此,身处龙府之中,竟然没有感到一丝北原应有的寒冷,取而代之的,是四季如春的温暖。

从小在北原长大的苏白鹭何时体会过这般温暖?便在不知不觉间,走过了许多华贵雍容的庭院。

突然一个转角,眼前尽是浩淼的烟波,蒸腾的水汽飞旋而上,将这一片天地笼罩在无尽的茫茫白色之中。湖的中央,林林总总有数十座岛屿,每座岛屿上,都有数个精致的亭台。

无数的赤色大锦鲤腾跃出湖面,在蒸腾的烟波中溅起了水花星点。

苏白鹭正看的出神,却听得身后有人说道:“苏公子果然也是颇有情趣之人,这‘三界湖’才是龙府之中最壮丽的景色。”

他循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黄衣男子挥着竹扇,玉带缠腰,金靴踏风,翩翩而立,眉宇间是说不尽的英气,风流潇洒之姿,分毫毕现。而在那黄衣男子身旁,就是先前和白家斗石的龙碧海。

那龙碧海依旧木讷的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三界湖上无数翻腾的锦鲤,一言不发。

苏白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便笑道:“阁下谬赞,我只是偶然经过这里,见这许多的锦鲤飞腾鱼跃,一时感慨人间万象便如这菏泽大湖,如此而已。”

那黄衣男子一收竹扇,哈哈笑道:“真是没想到,起初我观你衣着,只道你是个乡村匹夫,没想到不仅手中切石功夫了得,这志趣更是高远。不知师从何人?”

苏白鹭愕然,他自小生活在村落中,和那些伙伴们度过了生命中最初的十六年,哪里有什么师傅?思前想后,只是有那一本据说是父亲留下来的《大荒志异》,他一直是把它当作闲趣轶闻来读,自己这一身“望石”的功夫,也大多是从那本书中学到的。

想到此节,说道:“要让阁下失望了,小子我只是拿着半本残卷,和龙府中那些名人雅士差得太多。这手中的切石功夫,比龙三公子差远了。”

说罢,苏白鹭看了看一动不动的龙碧海,只见他闻言,身子稍微震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木讷的神态。

黄衣男子瞥了一眼身边怔怔发呆的龙碧海,叹道:“唉,我这三哥,平生只对那些红红白白的石头感兴趣,旁的一概不知。前些日子那场斗石,对他的打击也是不小,估计又要把自己关在房中,苦练技艺了。”

那龙碧海听了,竟然默然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黄衣男子手中的竹扇一挥,眼前的烟波竟然都稀疏了许多,他负手而立,眺望着三界湖的远端,说道:“这世界上,最值得纪念的,就是伟大的艺术品。”

苏白鹭奇道:“艺......术品?”

黄衣男子张开双臂,似乎是要拥抱这片壮丽的大湖,叹道:“此乃集我平生之智,所造的一个碧粼大泽。其中岛屿依照着乾坤六十四卦相分布,为了加热这三界湖,在湖底埋了无数的玉竹地龙,又托人从天山山麓的玄池,捕了无数的赤色锦鲤投放其中,这里终年如春,看那河畔摇曳的荷花!若非我的技艺,你如何能在北原看到如此风景?”

苏白鹭心中一凛,他没想到,这样占地千顷的大湖,竟然是人为造出来的!而且在那广袤的湖底,竟然还埋着无数的地龙,这需要何等的财力和人力才能完成?

他不禁疑惑,这龙府的声势如此浩大,似乎比大夏王朝的皇宫更加富丽堂皇,而这一切,竟然都是皇帝允许的?

那黄衣男子又是一番唏嘘感叹,回头对苏白鹭微微躬身道:“在下龙家的第四子,龙长生。”

此时,沉默了许久的龙碧海竟然开口说道:“四弟,到时间了。”

只见龙长生仿佛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捂着脸垂头丧气道:“三哥,你就不能懂些风雅,识些志趣?”

话虽如此,他依旧紧跟着那龙碧海的步伐,缓缓的向东边走去,边走边向苏白鹭挥手道:“苏公子,有时间我们再把酒言欢!记得你酒囊中的宝贝,一定给我留点!”

不待苏白鹭回答,那两人就消失在了漫天的鹅毛大雪中。他向着东边极目远眺,透过浩瀚的烟波,隐约能够看到一座通天的八角宝塔耸入云端。细细看去,竟然有一条龙一般的生物横亘在那宝塔上方的天际。

此时,荒凉的钟声徐徐传来,变成了这三界湖上最微弱的绕指柔。可湖中的那些大鱼听到这钟声,竟然都不再腾跃,纷纷潜入了湖底之中,一时间,本应热闹的三界湖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将天空映照的栩栩如生。只有偶尔夹杂在大雪中的微风吹过,泛起了波澜如许。

正在他出身的看着这天地奇景时,一个摄人心魄的女声传来:“苏公子,真的好兴致呢!”

这声音透过他的耳畔,侵润到了苏白鹭的心中,一阵麻酥酥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猛然回头看去,一个女子亭亭玉立,正在身旁两个婢女的陪伴下走来。

眉如远黛,眼有卧蚕,朱唇皓齿,呵气如兰。眉边的一点美人痣恰到好处,长长的秀发垂落在香肩之后,那上面华贵的玉簪松弛的盘着那卷曲的黑发,有几缕还调皮的搭在了胸前。

世上竟还有如此姿色?

苏白鹭望着那女子一时出神,竟然忘了回答,但看那女子掩嘴笑道:“苏公子......莫不是个哑巴?”

他猛然回神,窘迫的笑道:“啊......在下苏白鹭,不知.....不知姑娘芳名?”边说着,边红着脸侧过头,不再看那曼妙的女子。

那女子秀目如同天山露水一般纯净,微笑着答道:“莫柒。”

苏白鹭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却怎么都记不起来,只是问道:“姑娘并非龙家人么?”

莫柒淡淡笑道:“苏公子,不也一样么?我们大概都因为同一个理由,被禁足在这里了。”她说着,边温柔的望向身边两个低头不语的婢女,仿佛在问她们,是这样么。

那两名婢女感到了那目光的拷问,便更把头低低垂落,不敢多言。

苏白鹭闻言,倒是领会那话中之意,笑道:“原来莫柒姑娘也是身不由己,不知此番要去哪里?”

莫柒从狐裘中伸出纤纤玉指,指向了那云雾中依稀可辨的八角宝塔,轻声道:“去该去的地方。”

苏白鹭怔了一下,想要问去那里是为何,却只看见莫柒在那两个婢女的带领下,也缓缓向东边走去,只剩风中模糊的一声:“好自珍重。”

北原的风雪渐大,何时才是个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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