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我当助手,陪鲁东东去平野头拉煤跑了两趟,领上他还去四奶奶家吃了晚饭,回来才把公司的《上岗证》亲手交给孩子。鲁东东非要请客,交给席大娟一千块钱,打电话叫来了鲁大东,还有教他开车和做人的常师傅跟杜师傅,鲁大东放下五粮液,关淑怡领来了她未来的儿媳妇。在公司食堂的二楼,陈淑桦是座上宾,我和詹士彪把他老母亲也扶上座。董小义冷热拼盘,麻辣苦甜酸,摆了满满一桌子。大家欢声笑语,庆贺公司多了一名合格的司机。
“建国和璐璐干啥去了?”鲁大东说。
“他们去北京,给我叔叔买车去了”鲁东东说。
“日头从西边出来了。”鲁大东挖苦我一句,然后可笑地说,“经理阁下,要买一辆什么车?”
“别克商务七座豪华面包车。”我说。
“还豪华呢。陆宝乐......”
“鲁大东,”我高兴地打断好朋友的话,说,“你是吃官饭的,我们老百姓讲究个安全实用。别克面包车是非常成熟的车型,你要嫌档次低,以后去找本田奥德赛。”
多少年过去了,鲁大东从来不敢借我的车用一用。后来是儿媳妇小雨,掏钱给我买了一辆奔驰面包车,他借用了两次。自己不是对日本鬼子的产品一律反对,要单提汽车,我们的国产小轿车比日本鬼子还差两个档次。地球人都知道,小轿车是欧美一流,日本二流,韩国是三流的。
龚建国看电视,得知美国佬的别克商务车上了市,一个电话,通过他的好朋友给我订了一辆。璐璐从我手里接过钱,和龚建国去北京给我提了车,还给面包车挂上了北京牌照,还要去接童薇来喝鲁东东的喜酒,开车先回来了。
当年跟着我创业的司机和修理工,除了董小义两口子没有买车,大都是奥迪A6。陈淑桦是别克3.0,常师傅也买了一辆,纪玉华给儿子掏钱买的是路虎,只有我买了一辆别克商务车。龚建国因为去北京买车,跟专卖店的成了铁哥们,过年过节一回北京,狐朋狗友都请他。
等我通过老朋友,从广州买来广州酒家的月饼,连面带米还有花生油,带队送到平野头回来,让杜师傅老两口坐上面包车去大市场转了转,还在家里一起吃了十五的晚饭。
璐璐和龚建国帮我端上饭菜,放在杜师傅家的大桌子上,他老伴和女婿已经切好了牛肉、猪头肉和香肠。他在市里开公共汽车的两个儿子,打开两瓶五粮液的酒瓶子盖。他大闺女心细,特意给我放下一个大酒杯,留下女婿,招呼孩子们进了厨房,去吃席大娟烙的猪油烙饼。
杜师傅一家人,可称之为“汽车司机”之家。不管是闺女还是儿媳妇,都是合格的汽车司机。
自从杜师傅的女婿邵亮平送我回了一趟北京,十几年从没断过交往。他们夫妻在市里一家军工大厂上班当司机,前几年工厂没活干,除了工资,根本没有奖金,这几年有了科研任务,老夫妻还给老父亲买了五粮液。
邵亮平给我倒一大杯酒,常师傅敲开门,指着我就笑,说:“我看你进了食堂,等我进去没人了。”
“常师傅,”杜师傅招呼老朋友坐下,可笑地说,“书记让我高兴,去市场转了一圈。你嫂子还下车买了点熟肉,也赶上孩子都休息,我就拉上书记来高兴高兴。”
“亮平,厂子分房了?”常师傅说。
“分了。”邵亮平笑哈哈地说,“叔叔,我们是双职工,厂子给了一套八十六平米的,一平米六百八十块钱。不敢跟你们一千块钱一平米的房子比。这钢筋水泥的房子,中间还有保温层,钉个钉子都钉不进去,大理石铺地,无纺布贴墙,还是不花钱还不占地方的地暖,厨房的水管和水龙头都是不锈钢的,光这一盏吊灯就一千,我们厂长想住都住不进来。叔叔,我买房子不是我爸卖了村里的老房子,赞助了我八万,我真的买不起,这十几年连孩子都是我妈养大的。”
“嫂子,真不回去住了?”常师傅说。
“不回去了。”杜师傅的老伴笑眯眯地说,“常师傅,我从南岩望嫁到独仙庄,今年是整整三十五年了。书记八五年去喝元贵的喜酒,我就看出来陆书记是个实在人。见面就叫嫂子,进家门点上烟,还帮忙招待客人。第二年车队集资去拉煤,等到年底一算账,他爸回家放下钱,我高兴地想哭都不敢出声。今天书记让我们坐上他的新车去转市场,他答应我来家里吃饭,我才扶上他爸上了车。”
“喝酒!”我喧宾夺主地端起酒杯,说,“杜师傅,常师傅,我先敬你们老哥俩半杯,再敬亮平他们兄弟半杯。”
我和一桌人碰了酒杯,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杜师傅的两个儿子争先恐后倒酒,我们也点上过滤嘴,动起筷子,边吃边说,聊起家常话。
“元贵,你们公司还可以?”我说。
“叔叔,看跑那条线路。现在都是包线开车,我哥跑火车站到汽车站比我强,他跟我嫂子一个月有七千多的收入,我们两个人跑环市线,一个月比他们少一千多块钱。”
元贵实话一说,我开玩笑地说:“元贵,我们公司拉煤就是辛苦,你要愿意吃苦,就调到公司来拉煤。但有个条件,你们两口子调到公司,必须照顾好父母亲。”
“叔叔,”元贵憨厚地一笑,说,“我姐跟我姐夫最孝顺我爸我妈,我哥和嫂子比我强。我这个小儿子不是不想孝顺,咱没有那么多的收入,儿子学习不错,老婆存钱是为孩子考大学准备的,自己还得买房,现在生活不容易。”
“嫂子,谁最孝顺你们?”我说。
“差不多。”老嫂子高兴地说,“数元贵小,媳妇也懂事,他爸给了闺女八万,我是一个孙子二十万,外孙也一样。”
“嫂子,给自己留下多少?”常师傅说。
“常师傅,”杜师傅笑眯眯地说,“我已经立下遗嘱了,现在是多活一天是一天。我去北京住院,别人说最多一年,我都快两年了。他妈给家属院打扫个卫生,今年长到一千八,我在家休息,公司还给开两千八。常师傅,咱们老哥俩从上班认识到现在,快四十年了。书记,一起碰一杯!”
我陪两位师傅喝了酒,童薇打来了电话。爱人没有多说什么,单说她要休假,带上两个外孙子过个国庆节。我让她提前说一声,让龚建国开车去接一趟。
“书记,兄弟媳妇来了,一定来家里吃一顿饭。”
“嫂子,”我接上老嫂子的话,高兴地说,“一定!”
“书记,”杜师傅递给我一支过滤嘴,说,“你答应过我和常师傅,车队扬眉吐气后,让我们看看你的传家宝。”
“杜师傅,常师傅,一定!”
说罢,我高兴地和两位师傅碰杯喝了酒。
自己的“传家宝”就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刀和一把镶嵌有各种价值连城宝石的宝剑,还有一张金钱豹的豹皮,这三样东西,都是父母亲留给自己的遗物。
三十七年过去,除了姐姐一家人,鲁大东和詹士彪知道,但好朋友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两件传家宝放在什么地方,除了喜海叔和村枣大爷就是璐璐,女婿龚建国知道家里有,具体放在什么地方,他都不知道就放在他睡过觉的席梦思床垫里面,童薇把保密工作做到了万无一失。
“璐璐,让你妈把我的传家宝都拿来。”
说罢,我送女儿上了车,关上车门。目送龚建国开车,缓稳地驶出公司大门,去北京接童薇。面包车是北京牌照,省的去找监理所开什么《进京证》。
我带队拉煤回来,两个淘气包一见我从停车场走过来,喊着“姥爷”就跑到面前。自己蹲下,小嘴是一人一口亲不够,让年青的师傅们看了就知道笑。
童薇陪着龚书记和纪玉华也是笑,可笑两个孩子,见了我就用儿童的方法去表达感情。
我刚抱起来两个孩子,罗书全和戴旗坐着奥迪就来了。自己把孩子交给童薇,迎接两位好朋友下了车。
“中午不能走,陪龚书记一起吃顿饭。”我说。
化肥公司的两位领导高兴地朝我们一家人打了招呼,我请纪玉华,璐璐和龚建国,去叫常师傅和杜师傅,金锁开上捷达,后备箱里是给纪玉华买的的鸡蛋就停在办公室门前。去化肥公司卸煤回来的小任还没顾上洗一下,被陈淑桦叫进我的办公室。公司董事们到齐了,大家开了个会。
“陆老兄,今天能不能借四个亿?”罗书全说。
“罗经理,”陈淑桦高兴地说,“我们经理早就给化肥公司安排好了,一共四个亿!”
“大姐,”戴旗激动地说,“市政府说好了先给五个亿,给了八千万就没信了。我去找郭欣其书记,他根本不理我。去找季德荣市长,他说到年底一定给五个亿。现在是订货的公司不见钱不给发货,火都快烧眉毛了,这叫什么事!”
“戴书记,罗经理,”纪玉华从璐璐手里接过两杯茶,放在他们面前,说,“你们今年开始改造,书记回来就开会,杜师傅和常师傅马上举了手,金锁提议,不够就号召全公司集资,一定保证你们的全部设备改造工程结束。”
“陆老兄!......”
罗书全和戴旗高兴地无话可说。我给两位公司领导递上过滤嘴,说:“你们改造老生产线,生产出来的化肥,是不是跟美国二胺差不多?”
“质量绝对超过美国二胺!”戴旗说。
“用一百万吨煤炭的产值,相当于以前一百八十万吨。厂里的总工程师,给公司党委打了保票。”罗书全说。
“四个亿够不够?”我说。
“五个亿是最理想!”罗书全说。
“璐璐,从我的经理基金里出一个亿。”我说。
璐璐一听,转身去开支票。戴旗叫住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璐璐,可笑地说:“璐璐,我把公司下半年应得的利润先给了你们,还不够你们给我们的利息。”
“什么利息不利息,咱们是一家人。”杜师傅说。
“常师傅,杜师傅,”戴旗高兴地说,“大姐,小任,你们要完成这一次投资,基本上就实现了陆经理的野心。化肥公司光借他个人的钱,公司财务一算就超过两个亿。”
“中午我请客!”罗书全说。
“经理,我们经理中午安排好了。”陈淑桦说。
“是不是给嫂子接风?”罗书全说。
我高兴地点点头。
“我去拿五粮液!”金锁高兴地出了门。
童薇来了,她是过劳动节住了几天,想休假,医院有事情,电话叫回去她。爱人来休假,就是补上没有休的十天假,赶上国庆节的七天假,时间绝对不短了。
中午吃饭在二楼的餐厅,主要有两个淘气包。
席大娟和她儿子从下面的食堂里递菜,陈淑桦和关淑怡成了端菜的服务员,龚建国和璐璐上下好几趟,等鲁东东放下梅菜扣肉,一张大圆桌子是满满的,飘香四溢。
在二楼餐厅的二十座大圆桌是我特意定制的。
我放下五粮液和大福字烟,童薇叫来常师傅和杜师傅的老伴,鲁大东和栗建峰扶上来詹士彪的母亲。我招呼大人和孩子坐下,不多不少,一张大圆桌子前是整整二十位。
“鲁副局长,我今天没叫你。”我说。
“我今天来就是给你赔礼道歉的。”鲁大东从提包里拿出来酒和烟,说,“龚书记,大姐,童薇,建峰,我来就想感谢陆宝乐同学,给我老婆安排了工作。这都快一个月了,他就是不给我机会,我只好死皮赖脸来找机会来了。”
“建国,跟你鲁叔叔拿我的传家宝去。”我说。
龚建国一听,和璐璐拉上鲁大东就下了楼。
“陆老兄,你有什么传家宝?”戴旗说。
“小戴,”龚书记笑眯眯地点上过滤嘴,说,“我给丑孩他妈当秘书,有一次去家里吃******山西烙饼,陆军长就让我看了看家里的两件宝贝。一件是金不换的宝刀,削铁如泥,是师傅传给他爸爸的,一件的湘西的大土司送给她妈妈的宝剑,上面镶嵌了各种宝石,现在起码价值上百万。”
“你们没见过。”詹士彪的母亲,笑眯眯地说,“丑孩他爸领上我们抗日,手里那把刀,砍日本鬼子的头都不沾血。盘鬼沟杀人盐洞里的日本鬼子都是他爸爸和妈妈领上他们干的,日本鬼子一说来扫荡我们盘鬼沟就头疼。”
童薇高兴地给老人放下一杯饮料。
鲁大东跟上两个孩子取回来放在纸盒里面的刀和剑,我下去拿上来一把董小义的破菜刀。大家顾不上去欣赏镶嵌满宝石的剑鞘,注视我拿起宝刀,对着菜刀连砍两下,一把破旧的菜刀成了三块,自己手里的宝刀完好无损。
“真是神了!”罗书全摸了摸刀口,兴奋地说,“龚书记,我以前听说过削铁如泥,这是第一次见!第一次!”
常师傅接过宝刀,拿手试了试,手指上留下一道白印,大惑不解地说:“书记,这是什么钢打造的?”
“不知道。”我可笑地摇摇头,说,“常师傅,这把刀有二百多年的历史了,我到国庆节就整整五十了。”
“书记,”杜师傅笑眯眯地开口说,“我早就知道国庆节是你的生日,今天我就当你的家。大家国庆节休息,就在咱们食堂,我们几个人掏钱,让小义给炒菜,让大娟拉长寿面,我还给你准备了一条娃娃鱼,给你过个生日!”
“我绝对没意见!”鲁大东说。
“鲁副局长有话外音。”我给抽烟人递了一圈过滤嘴,说,“我请谁单就不请鲁大东,他是官府里的人。”
“你不请我自来,还要一醉方休!”
鲁大东的话,逗笑了一大桌人。
酒喝了。爱喝五粮液就喝五粮液,我拧开汾酒的瓶盖,向在座的敬了一圈酒,一瓶酒单喝了个干干净净。
“亲家母,”纪玉华递给我中华烟,高兴地说,“这刀和剑啥时候才到你手里的?”
“结婚。”童薇可笑地说,“我们七三年过春节结婚,他来了就往姑姑要他的传家宝,是姑父亲手交给我的。”
一阵笑声过后,董小义端着溜肥肠,席大娟是麻辣猪肚,兴冲冲地放在落起来的菜盘上。龚建国和璐璐抱起来两个孩子,童薇给他们夫妻斟满五粮液,坐下说:“我小时候去家里就见过,我姐姐还拿刀砍过一个铁钉。璐璐她爷爷和奶奶留下的钱,他都给了姐姐和姐夫结婚用了,刀和剑就是不给。喜奎叔说这是两件无价之宝,村枣大爷和喜海叔也是这么说。多少年过去了,自从璐璐跑来跟上他,阳阳出国去留学,我一个人寂寞的时候就拿出来传家宝看一看。有一次就让我姐和姐夫碰见了,姐夫想要,他是练武的人,姐姐张不开口。我们从结婚开始,谁的钱也不花,谁的礼也不收,堂堂正正的做人,诚心实意交朋友,为了父母亲的在天之灵,一定要清清白白走完自己的一生,给儿女们树立起榜样。”
“嫂子,”罗书全起身,深有感触地说,“在座的数我和我们书记认识你们晚,可我们和陆老兄的交往中,确实感受到他跟我们是诚心实意交朋友。嫂子,我跟我们书记今天是借花献佛,敬你和我哥一人一杯酒!”
我们夫妻和两位领导高兴地碰杯喝了酒,常师傅就笑眯眯地说:“小义,国庆节是咱们书记五十岁的生日。我掏钱,还在二楼,咱们一定给他热热闹闹过个生日!”
“哪有五十岁过生日的?”童薇笑了笑,说,“常师傅,杜师傅,多少年了,我敬你们两位一杯酒!”
“常师傅,书记过生日,我出一千!”小任说。
“老丈人过生日,建国全包了!”纪玉华说。
大家为了我过生日,开始吵吵,你一言,我一语,一直吵吵到吃了一顿饭,常师傅才定下他和小任掏钱。
可惜,自己三十号上午开车回了北京。在医院的家里,和老同学吃菜喝酒,过了一个五十岁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