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本来该我值班。公司办公室主任栗建峰一说我要当爷爷了,亲自开上我的奔驰面包车,叫上璐璐去了一趟农贸市场。我们一起去公司食堂吃了晚饭。龚建国把买好的东西放进面包车,到北京过了午夜,洗了洗就睡觉。
栗建峰和我不仅是同年入伍的战友,还是上中学时一个年级的同学。他是九五年被承包人赶下厂党高官的位置,跑过来找我要口饭吃。本来到了退休的年龄,去四川汶川送了一趟公司职工支援地震灾区的物资,为公司赢得了声誉。常师傅也觉得他是个合格的办公室主任,定下他到六十五岁退休的条件。不过,我们在学校从来没有交往过,可以说相互之间就知道是同年级同学。一个年级六个班,近三百号人,我在楼下,他在楼上,除了对他当数学老师的母亲给我们班带过一个多月课还有点印象外,自己在转业之前,除了给他办私事,我们两个人的交往的并不多。
我们六八年一起参了军,栗建峰留在军区的警卫连站岗放哨,我和同班同学鲁大东跑到贵阳。他在军区大院里入党提干,我们在大山里玩起方向盘。直到七四年底,我们汽车团调防到CD,刚听说从来没有说过话的同学,已经是军区政治部能跟主任说上话的小干事。他头脑灵活,能写一笔漂亮地仿宋体钢笔字,深得领导的信任,在大权在握的部门里扎下根,让多少同年入伍的战友们羡慕不已。
不过,自己从来没有羡慕过栗建峰,可惜了他单想出人头地的思想,在所谓有“文凭能升官”的歪理邪说下,他落败了,比我们晚了一年回到原籍。工厂被个人承包后,当了几年党高官的他,不得不请我的同班同学,市委组织部副部长钱一柯来找我,给他们两口子要口饭吃。自己看在同学加战友的面子上,还有鲁大东两口子的电话,才收留下他们夫妻。谁想到他几年时间变了个人,跟钱一柯吹牛皮,差点让跟随我多年的师傅们赶出公司。自己看在曾经有过战友之间交往的感情上,拿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一贯作风,才出面压下去公司职工无比愤怒地情绪,让他过了关。
栗建峰调到我们公司后没过几年好日子,公司集资投资改造项目没有他的份,上市没他的股票,他和老婆成了公司被开除还留用的人。开奥运会那年,他跟随公司党高官戴旗,押送一千床被褥和五百吨物资到了汶川地震灾区,还把自己仅存的三千块钱留下。公司厨师席大娟回来跟我一说,自己马上奖励给他六千块现金,并在公司董事会上提议,解除不给公司办公室主任发补助和奖金的“条款”。
汽车团里就是玩方向盘。上至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团长,下至同年入伍的战友,开上解放车去贵州的大山里转一转,是骡子是马,在司机们的眼睛里是一目了然。
在汽车团工作是凭技术吃饭,吹牛皮是要报税的,而这个“税”可能让你刻骨铭心,遗憾终生,一辈子抬不起头。
自己参军一到汽车团,就跟同班老同学鲁大东发了誓,一定要向老连长李冠霖学习,做一名好司机。
李冠霖是一位十分豪爽的领导,只要你愿意学,他就愿意教,而且对自己的徒弟精心呵护,管教严格。自己没想到,七四年底,汽车团调到了CD的郊区。
七五年过元旦,栗建峰领路,陪着我的喜奎叔专程来到部队看望我。团首长知道喜奎叔是“三结合”的省委领导,军区下命令,一定要热情招待好革命老干部。
当时,自己和鲁大东算是老排长了,在团里无论技术还是思想以及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我们谁也没有想到,陪同喜奎叔来的首长们身后,居然跟着一位参军后还没有见过面的老同学,论职务比我们还高一级,栗建峰是正连级干事,而且是代表军区首长领路来的,是不是有点冠冕堂皇?
“喜奎叔,你好!”
我和鲁大东一起立正敬礼,喜奎叔喜笑颜开地端详了我片刻,转身说:“你们看我这傻侄儿,贵阳到CD才几步路,他从来没有来过CD。这回不是他姑父听他姐说,我还以为他在贵阳。好了,调过来好,省得你婶儿天天念道你!”
我在长辈面前垂下双目,鲁大东眼尖,看见了栗建峰,上去就亲热地握住双手,高兴地寒暄起来。
“大东,你们两个过来。”
喜奎叔扭头叫过来两位同学,说:“丑孩,还认不认识你们杜老师,她儿子和你是一起入伍的同学?”
我和栗建峰立正,相互敬了礼,高兴地握握手。
“丑孩,”喜奎叔开玩笑地说,“你应该先给栗干事敬礼,就是建峰从军区领上我们来的。”
“李书记,应该的。”栗建峰谦虚地接着说:“您一到军区,一提汽车团,一说陆宝乐,我前几天就来过一次,碰见大东,没看见宝乐,我们主任就让我领路来了。”
“喜奎叔,咱们进屋说话。”
鲁大东提醒了一院子军人,我们陪着长辈和首长朝食堂走去。连队哪有会客厅,连长住的屋就是连部,我们排长和战士们住在一起,全连单食堂面积最大。
“宝乐,为啥子李书记叫你叫丑孩吆?”
李冠霖可笑地一问,喜奎叔高兴地说:“我们家的丑孩长得丑不丑?”他见李冠霖摇了摇头,说,“丑孩是他妈妈在他出生后给他起的乳名。我们老家有个习俗,就是起个赖名字的孩子好养活。丑孩生下来就八斤重,就在现在的军区总院。我去看他们母子,他妈妈让我抱一抱他,就问我丑孩丑不丑,我说一点也不丑,他妈就笑。我高兴亲了亲丑孩,他就哭,又亲了一口,丑孩就尿了我一手……”
在战友们的笑声中,大家走进食堂。
“你们不知道。”喜奎叔进门就说,“我喜瑞哥和喜英嫂就他一个独苗苗,六八年参军,还是他逼着他姑父点的头。我母亲早就说过,我们对不起谁也不能对不起丑孩。我哥哥嫂子六二年离世,他也就刚懂事,一个人就去住校,多亏了大东和他母亲,我今天来就是看看这两个孩子。”
“首长,陆宝乐和鲁大东都是我们团学**的标兵,能吃苦,爱学习,是年年评比的模范党员。”
李冠霖当着众位首长说。
团政委请喜奎叔坐下。团长从司务长手里接过一杯茶,放在园桌子上,说:“首长,宝乐和大东是一对活宝,干啥事都在一起,每次出车都能圆满完成任务。”
“他们从来没有出过事故?”
“没有。”团长接上喜奎叔的话,说,“他们两个是咱们李冠霖连长的带出来的好徒弟,个顶个,百里挑一!”
“这就好!”喜奎叔让秘书拿出来中华烟,一张桌子上给放下一盒,高兴地说,“能在贵州开好车,来四川好比是平川。我们四九年入川,去湖北没有大船等不急了,到湖南走错了路,丑孩他妈妈为了掩护我们,让土匪抓去当人质。我喜英嫂宁死不屈,吓破了土匪的胆。我领上你们军区政治部狄副主任去救我嫂子刚走到山口,那个土匪头子请我喜英嫂坐上八抬大轿也下了山,举手投降。我们将错就错,一口气走到湘黔打交界的一个苗寨,那里是******国民党反动派年年去攻打的山寨,里面机关纵横,天险难破,还有不甘受国民党土匪欺负的两万苗族老百姓。苗族头领是个好老头,跟我喜瑞哥和喜英嫂磕了头,结为生死之交。五八年老人家离世之前,嘱咐家人,一定把他安葬在和丑孩他父母亲磕头的地方,我们冒雨去给老人送了葬。其实,老人家早就听说解放军就是伟大领袖***当年领导的红军,主动打开寨门,想考一考咱老百姓的队伍。还是丑孩他父亲艺高人胆大,身背师父传给他的宝刀,带着两个警卫员就骑马闯了进去。喝酒苗寨里没有对手,丑孩就有他父亲的遗传。老人家亮了亮苗人的绝世功夫,没想到,我喜瑞哥家传武功是炉火纯青。苗族青年在苗王眼前,和我喜瑞哥跑过火海,上了刀山,最后拿出刀枪来更不是对手,三天三夜过后,老苗王打开寨门迎接我们。老人对我喜英嫂说,他从小就知道北方也有练武高人,还是第一次见削铁如泥的宝刀和一枪打穿三个铜钱眼的枪法。我们在寨子里受到老百姓热烈欢迎,一住就是六天。老人家还派他的卫队亲自护送我们到了重庆,才入了川。”
餐厅里是一片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