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师傅,只要大家不去违法乱纪,我们就是坐在一辆车上的兄弟。有陆宝乐一口饭,我绝对不让老兄小弟去饿肚子,咱们是生死线上的战友。从今天开始,两天一个来回,去发电厂卸了煤,休息一天,这个月必须完成发电厂两千吨的合同任务,咱们不能让发电厂骂咱们没信誉。晚上在矿上食堂吃了饭,洗个澡,去我四奶奶家的后院热炕上睡一觉。明天装满车,五车一组出发,明白了没有?”
“明白!”
五十二位司机和修理工的声音,响彻在煤矿井口上空。
“还有一点。这个月还有二十一天,谁能多拉快跑,完成任务,除了补助,我一车单奖励他二十块钱!”
“队长,你就在老奶奶就等着,到月底给我们发奖金!”
小常师傅的话音,逗笑了矿工们。
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这就是人类能战胜一切客观环境的法则,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发奖金,不是我的发明创造,无非是自己在照猫画虎,去激励车队师傅们多拉快跑,为自己的生存创造有利条件。大实话,自己为了自己,去创造条件,更好地生存下去。
谁也想不到,当年车队职工的工资和补助,加上奖金收入,一下就超过了当时十级干部的地委书记。
“师傅们,咱们先去吃饭。”
陆宝昌一招呼,让矿工领上司机去食堂吃饭。他一把拉住我,说:“丑孩哥,你留下挪挪车,咱现在就装煤。明天一早,吃了饭就往回走,我不能耽误你们的时间。”
什么是工作配合,陆宝昌和车队是天衣无缝。
小任带队去了食堂,杜师傅留下开挂斗车,我指挥他,把挂斗卡车开到一个大架子漏斗下面,矿工开始一锹一锹地装煤。陆宝昌打开探照灯,热热闹闹的。
有人会问我,怎么连个“传送带”也没有?我敢肯定,提这个问题的人,穿上有裆裤子没几年。他们认识人民币,也知道去消费,就是不知道人民币是通过什么手段挣来的。
八六年是改革开放刚刚开始,国家工业化水平是个什么样子,五十岁以上的人都知道。为什么我们的GDP短短三十几年成了地球村里的老二,因为我们是白手起家,逐步地实现了基本工业化。但是,脚下的路还很长很长。
“杜师傅,常师傅有事情?”我说。
“书记,”杜师傅可笑地说,“九队垮了,队长和书记私自变卖队里的两台起重车,可能要判刑。局里处理九队的车辆,常师傅知道九队有几台装载机,是小日本的货,一辆才三五千块钱。二桦跟他今天去看看车,要是合适,咱们就买下来,拉过来送给野头煤矿,给车队落个人情。”
杜师傅几句话,真让我心里暖洋洋的。
人心齐,才能去移动泰山。
小任吃饭快,矿工装满一车煤,他吃饱就过来替我们。
“小任,食堂什么饭?”杜师傅说。
“杜师傅,枣窝窝头,石条面,真筋叨!”小任说。
我们走进食堂,陆宝昌就迎上来。我拉杜师傅去洗手,说:“宝昌,杜师傅是老胃炎,石条面不好消化。......”
“丑孩哥,我让厨师作鸡蛋挂面。”说罢,陆宝昌转身就进了厨房,司机一个个吃得津津有味,满意地朝我点头,杜师傅拉着我坐在饭桌子前,点上过滤嘴说:“书记,咱们一个人,一个月,多少钱伙食费?”
“不要粮票,十块钱。”我说。
“你开玩笑。”
“矿工交十五,咱们跟矿工在一起吃饭。”
“交十五,不够咱给矿上食堂补。”
“你说了算,还是陆宝昌说了算?”
“交十五,五十二个人,这是整七百八十块钱。”
自己从杜师傅手里接过钱,转手给了放下鸡蛋挂面汤的陆宝昌,说:“宝昌,这是车队五十二人一个月的伙食费,够不够就这么多。等我回去,给矿食堂买一批市场价的白面和大米来,绝对比咱们县里面粉厂的质量好。”
“多少钱一袋面?”陆宝昌说。
“五十斤一袋,不会超过十三块钱。”杜师傅说。
“我给你钱,咱先要十吨,让咱野头人天天吃白面。”说罢,陆宝昌马上进厨房去给杜师傅摊来鸡蛋煎饼,出来陪我吃石条面和窝窝头,一起就上咸菜吃饭。
“咱野头人”,一句话单能听出来什么本质。陆宝昌的父亲也是“三八式”干部。他们跟随我的父母亲参加了抗日战争,因为负伤,留在村里,没有南下四川。我母亲南下前,把两座十八间房的院落送给战友,宝谦和宝昌兄弟一直念念不忘。我母亲给乡亲们留下的钱财,我父亲留下的感情,他们兄弟待我,比亲兄弟还要亲上一万倍。
陆宝昌和车队的师傅们开始了友谊接触,一直延续至今。三十年的风雨同舟,情深意切,一辈子不忘。他两个儿子先后考上大学,结婚回来办喜酒,车队的师傅们都是座上宾。丈母娘过六十岁生日,陆宝昌还叫来煤矿食堂的厨师炒菜作饭,车队的师傅们一去,忙的两兄弟和俩姐妹招待不过来客人,主要是我开车,请来了四奶奶。
村里人都知道,地委书记也请不动四奶奶。
“杜师傅,常师傅,你们不知道。在咱野头,四奶奶是老寿星,谁要能请到四奶奶,来家里端端碗,吃一口饭,全家人的脸,比摸上一层金还要金贵。在野头也就是我丑孩哥,换个人,八抬大轿,你也请不到老奶奶来。”
陆宝昌一席话,师傅们倍感四奶奶的尊敬。
吃了晚饭,司机都去煤矿的洗澡堂洗了个澡,我领大家走进喜海叔家的院门。四奶奶一问师傅们都吃好了,让两只看家狗去闻了闻司机的味道,大家才跟上我,一个个高高兴兴地绕进后院,进大瓦房去休息。
瓷碗、茶叶、暖壶,两盒香烟。
热炕、被窝、枕头,温暖如春。
“大家都听好了。我开车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我不说挣钱多少,从去年第一次来咱们书记的老家,上至八十多岁的老奶奶,下至吃奶的孩子,见了咱们跟书记没有两样,说明咱们书记跟村里关系是一家人。以后谁要敢败坏了咱们书记在平野头祖宗留下的名声,马上给我滚蛋!”
杜师傅的话绝对比我说一百句话都要灵验。
三十年过去,车队发展成为公司,职工也从五十八位,逐步扩编到五百六十八个人。他们有在路上跟同行打架的,有跟执法人员争执的,从来没有在平野头违法乱纪的。
自己的领导队伍,知道深浅,口碑相传,孰轻孰重。
第二天一早,司机师傅们吃饱饭,灌满暖壶,泡上茶水,带上窝窝头,杜师傅带领车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四十七辆东风和解放挂斗车,惊动了县委。
陆晨光下午坐车回来,进门就报喜,说:“丑孩叔,董书记发话了,谁要无事生非,敢找你们车队的麻烦事,马上让公安局抓起来,送到咱野头煤矿劳动改造!”
四奶奶听了就笑,陆晨光接过我递的过滤嘴。
“丑孩,”喜海叔笑了笑,说,“你们一趟才能拉四百七十吨,宝昌让你拉三万吨,你们得跑多少趟。”
“喜海叔,”我给叔叔点上过滤嘴,说,“功到自然成。这个月是紧张一点,下个月就好一些。”
“丑孩,来回两千多里地,可不能催人家。”四奶奶说。
“奶奶,请你和喜海叔放心。”我说。
我们正说着,一个矿工就兴冲冲地跑进门,二话不说,他拉上我就走,直奔村口的煤矿。
常师傅和陈淑桦开上挂斗车来了,陆宝昌正在指挥矿工往下卸装载机,一共两台,成了煤矿的香饽饽。
“二桦,辛苦你了。”我说。
“没事。我跑过长途。”陈淑桦说。
“二桦姐,一台多少钱?”陆宝昌说。
“宝昌,不是说了不要钱?”陈淑桦说。
“没有牌照?”陆宝昌说。
“矿长,这是车的牌照和档案。”常师傅交给陆宝昌两个档案袋,从我手里接过一支过滤嘴,说,“陆矿长,你们可能没人会开,我叫二桦来,明天开始教会你们。”
“二桦姐,晚上我请客!”陆宝昌说。
“不吃饺子。”陈淑桦笑了笑,接着说,“宝昌,不要挂牌照,车挂上牌照还得年年审车,还得掏钱。你们在自己的二亩三分地里跑,谁也管不着。”
“二桦姐,我晚上给你吃晋祠大米饭!”陆宝昌说。
“宝昌,”我递给陆宝昌一支过滤嘴,笑了笑说,“咱们县里好不好买柴油?”
“丑孩哥,咱煤矿有发电机,有指标。”陆宝昌说。
“那你单给二桦吃大米饭!”我说。
陆宝昌高兴地笑了。
陈淑桦吃不习惯平野头的饺子,特别是羊肉馅的饺子,是合情合理的。贫苦的村里人,不可能象城市人一样去调馅包饺子,口味不对,难为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不过,陈淑桦是一个特别有心计的人,平时心直口快,说话做事,一般人根本挑不出毛病。我们公司成功上市的那年,她亲自开车去,和龚建国接来了平野头的掌权人,还有陆宝谦兄弟和夫人,专门请大家去市里老字号“香满楼”吃饺子。鲁大东放下五粮液,詹士彪点了一桌子的菜,我要了六种馅的饺子,是陈淑桦掏得钱。她特意请哥哥和弟弟还有夫人们来,享受了一次现代地生活。
可惜,哥哥和嫂子连来带走就吃了三顿饭。家里有百岁的老奶奶,托付给别人,他们不放心。自己只好把冻饺子放在保温箱里,让龚建国和鲁东东开车去送了一趟。
不过,这是我们兄弟之间友谊的后话了。
我让矿工们让开地方,陈淑桦就跨上装载机。自己没有想到,装载机到了她手里,跟儿童玩具差不多,在矿工面前,进车装煤,倒车卸煤,几分钟装载机就熄了火。
“没油了,化油器该换虑芯了。”我说。
常师傅从卡车上递下八大箱零配件,矿工还卸下来四大桶柴油,陆宝昌高兴地招呼我们朝办公室走去。
“没有想到二桦还会开装载机。”我说。
“二桦参加工作就是开装载机的。”常师傅可笑地说,“后来她见开装载机没出息,才找大姐调到咱们车队。”
我明白地点点头。
陆宝昌进门,先给倒了两杯水,高兴地说:“常师傅,你让我二桦姐多住几天,给咱矿上培训几个司机。”
“我为啥叫二桦来?”常师傅一句话,逗笑了陆宝昌。我递给他们一人一支过滤嘴,说,“常师傅,宝昌定下了,三十五块钱一吨,希望咱们拉走三万吨,货款让咱们到年底一次结清。我都不好意思,在宝昌面前提这些事。”
“陆矿长......”常师傅激动地站起来。
“常师傅,”陆宝昌接过常师傅的话,说,“我奶奶跟喜海叔定下的事情,在我们野头村没有人敢反对。我丑孩哥是谁?过正月去我老婆舅舅家,想看看太原人过年,初六回来,没有请他吃顿饭,后悔了我一正月!”
常师傅可笑地摇摇头。
“宝昌,有事呢?”
陆宝昌见老婆推开门,起身说:“二环,你现在去烙饼,让姐也一起烙。丑孩哥给了我两台装载机不要钱。二桦姐还要教会我们开车,我不请客谁请客?”
“别舍不得放猪油。”我说。
“丑孩哥放心,保证让你吃得满嘴流油。”宝昌媳妇开口就笑,说,“宝昌,你晚上买食堂几个肉菜,我烙好饼就去奶奶家。”说罢,她转身就走。
常师傅可笑得直摇头。
陆宝昌的媳妇和她姐姐相貌差不多,长的眉清目秀。她一身当地农民的打扮,头上多了一条御寒的花毛巾。她嘴快手勤,干活泼辣,作买卖是心算比计算机还要快,跟我从来不讲理。她知道我们几家人的铁血关系,让四奶奶出面一说,她单承包了车队送来的蔬菜“权”,谁要也不给,谁抢也抢不到手。现在一年给村里挣上百万。村委会每个月单给她开支都上了万,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好媳妇。
“常师傅,”陆宝昌坐下说,“奶奶也爱吃烙饼,就是吃不了多少。人老了爱热闹,奶奶家也有地方。坐在一起,一吃一喝,我奶奶和喜海叔叔是最高兴!”
常师傅高兴地点点头。
说走就走,我们起身朝村里走去。
“宝昌,一定要注意矿井生产安全。”我说。
“你放心。”陆宝昌边走边说,“丑孩哥,咱县里有安全生产办公室,我每月花二百块钱请西山矿务局的退休工程师专门负责安全工作。老头是我媳妇的叔伯舅舅,就是老婆给请来的。一个星期过来住四天,真负责任。”
常师傅去拿卡车上拿带来的礼物,陆宝昌转身就走,说:“你们先回去,我差一点忘了从食堂买肉菜。”
“书记,村里社会风气真好。”常师傅说。
“我奶奶和喜海叔革命一辈子了。”我说。
“有些老革命就想沾公家光!”常师傅说。
两只大黑狗跑出来,开始摇头摆尾巴。我领上他们走进院门,朝四奶奶住的堂屋说笑着走去。
陈淑桦进门,先给四奶奶放下两盒点心,说:“姥姥,这是我婆婆给你的鸡蛋糕。还有常师傅特意给你买的八宝酱咸菜,比北京六必居的味道好,就是比肉还要贵呢。”
“咸菜比肉还贵呢?”四奶奶说。
“奶奶,”我扶老人下了炕,说,“我们那个地方的点心和咸菜是真好吃,是他们专门买来孝顺你的。”
“二桦,常师傅,来一次花一次钱,以后可不能了。我知道丑孩没钱,他爸爸妈妈能给他留下多少钱?解放前,他爸爸比我还穷,他妈妈为了打败日本鬼,钱都给了抗日政府。你看这前后院子,还有屋里的摆设,都是他妈给我的。给了我就没有了丑孩的,我当家也让丑孩拉走煤去换成钱。”
四奶奶的话,让常师傅和陈淑桦鞠了躬。
宝奇和宝成哥哥的两个儿子,给我们泡上茶,请我们去堂屋坐,宝奇哥那漂亮地小姑娘,进门单当“拐棍”,让老奶奶扶上她的头,坐到紫檀木的太师椅上。
“去叫你爷爷过来吃饭。”四奶奶说。
两个孩子一听,高兴地去叫喜海叔。
好几位矿工跟着陆宝昌走进门,放下端来的炒菜,还有两碗大米饭,转身就走。陆宝谦提着两瓶汾酒,跟着喜海叔进门,宝成嫂招呼大孩子叫上小孩子去自己家吃饭。
宝谦嫂姐妹们放下拿笼布盖着的猪油烙饼,转身就去厨房端小米绿豆稀饭。我拿上咸菜,跟着她们进了厨房,找了一个碗,把八宝咸菜倒进去,跟上她们回了堂屋。
“奶奶,你吃半块烙饼?”宝奇嫂说。
“你给我撕一小块,我尝尝常师傅的咸菜。”四奶奶说。
“二环家的猪油不要钱了?”喜海叔说。
“大爷,丑孩哥点名要吃猪油烙饼,我就跟我姐说了一声。他要下个月不管我们了,我们还卖什么菜?”
陆宝昌媳妇的话,逗笑了一桌子人。
“二环,”陈淑桦起身给姐妹们倒酒,说,“我回去跟我们车队的席大娟打招呼,她娘家一个村都是种菜的。”
“谢谢二桦姐。”宝昌媳妇说。
“喜海叔,我敬你一杯。”常师傅说。
喜海叔碰杯喝了酒,一指正在品尝咸菜的四奶奶。老人吃得是那么津津有味,嚼在嘴里舍不得往下咽。
“四婶,好吃不好吃?”喜海叔说。
“好吃。真得好吃!”四奶奶说。
“奶奶,”常师傅高兴地说,“你老要吃得好吃那就是真好吃。以后不管谁来,我每个月给你老捎上二斤咸菜来。我闺女就在酱菜厂上班,我回去就跟她订合同。”
“多少钱一斤?”四奶奶说。
“奶奶,我一个月连二斤咸菜还供不起你吃?”我说。
在众人的笑声中,四奶奶让大家尝了尝咸菜,都说好吃。其实,老人一顿晚饭才能吃多少,一块烙饼还是想吃咸菜吃下去的。老人晚上就是一碗小米稀饭。我们人多,七嘴八舌,喝酒吃菜,老人放下碗,就去了喜海叔的家。
一个月二斤八宝酱咸菜,常师傅从八六年开始,二斤提到了十六斤,五年后确实招架不起了。他转手给了我。自己从二十斤开始,一直供应到现在的一百斤。村里人吃,县里人吃,市酱菜厂跟我订合同,出厂价卖给公司。自己开车拉进城,让陆宝昌他老婆是连卖蔬菜带卖八宝酱咸菜。
“陆矿长......”常师傅说。
“常师傅,叫他宝昌,村里没人叫他矿长。”宝昌媳妇一说,常师傅笑了笑,接着说,“一吨煤三十五,你们矿上还管我们吃饭,一个月十五块钱不赔钱?”
“常师傅,喝酒。”陆宝昌和常师傅碰杯喝了酒,高兴地说,“咱野头人吃啥就给师傅们吃啥,只要你们不嫌赖,我保证让师傅吃饱饭。你不要看咱周围都是石头山,挖了快一百年了,矿井还没有三十米深,一千米长。咱们的煤层厚,放一炮就能挖十天半个月,三四千吨煤,质量还特别好。前玉蜓和后玉蜓村都有煤矿,县里的人就要咱野头煤,一年两万吨根本不愁卖。挖出来的煤矸石还不够我添废矿道。你千万不要看咱煤矿离小清河没有多远,中间可是隔了一堵大石头墙,咱们野头,还有前后玉蜓村就在大石上。我们过不去,水也过不来,瓦斯气层也没有多少。咱煤矿里面有报警器,放炮后排排烟,你就放心下井去挖煤。”
“宝昌?......”
“丑孩哥,”陆宝昌反应极快地接上我的话,笑了笑说,“常师傅,咱明人不说暗话,八十五一吨煤是县里统一定下的价格,三十五一吨是村委会定下的,给村里人的价格,我丑孩哥就是咱平野头人。小任他们来拉煤,没有我丑孩哥的介绍信,认识也只能按照统一价格办事。我有天大的胆量,也不敢违反村委会的规定。”
“常师傅,煤矿是队长他老姥爷开挖的。”陈淑桦说。
“你怎么知道的?”常师傅说。
“我婆婆说的,这还能有假?”陈淑桦说。
“宝奇,宝成,宝谦和宝昌兄弟,我回去就去给村里先买十吨白面,价格一袋不会超过十三块钱,大米跟白面差不多,花生油一公斤就是三块三左右,”常师傅说。
“丑孩,明天走一定带上钱走。”宝谦哥说。
“几位哥哥,丑孩活得没脸了。”我说。
“你就不知道你给咱野头长了多少脸。喝酒!”
陆宝谦提议,大家高兴地一起碰杯喝了酒。
吃了饭,四奶奶让陈淑桦去家里的石头池里洗了个温泉水澡,老人让她住在堂屋里。她知道堂屋里睡觉舒服,不讲理,只要一来,堂屋成了被她霸占的“领地”。
我们车队和村里的友谊刚刚开始。后来,我们互通有无,主要是我们老家单缺白面和大米还有油。村里早就种花生,只是在田埂上种,从来没有大面积种过。车队来单把粮食拉过来,交给村委会,然后拉走煤。村委会开始联系起公路沿线五个村的煤矿,第二年就成立了公司。单是因为煤炭联合公司的村里有了白面大米吃,东西草村才进入了联合公司。大家携手共进,肝胆相照,真是值得人们去称颂。
“书记,老奶奶和喜海叔两家人真好。”常师傅说。
“常师傅,在村里有老人一句话,车队就能拉煤赚钱。”我说。
“还有宝谦他们兄弟,咱们车队大有发展前途!”
“睡觉,明天还要拉一车煤回去呢。”
常师傅和我躺在热炕上,美美的睡了一觉。
“宝昌,二桦不好好教,单给她包饺子。”我说。
陈淑桦高兴地打了我一下。
“二桦姐不是那种人。”陆宝昌可笑地给了我一个装钱的布包,说,“这是十万整,白面多,大米少,不要管二环她们的菜,这是矿上的钱,不要忘了花生油。”
“等等我。”陆晨光大步走过来,说,“丑孩叔,宝谦叔刚才见我说了,给你五十,给我妈捎两袋面来。”
“有我嫂的。”陆宝昌高兴地说,“晨光,我先让丑孩哥买十吨白面,还能没有我嫂子两袋面吃?”
陆晨光高兴地随手把一盒烟给了陆宝昌,坐进驾驶楼,我跟着常师傅的东风车往回返。到了城门口,陆晨光下车又放下一盒大前门烟,祝我们一路顺风。
颠簸了一路。我们在半路还吃饭给车加满油,进了车队大门,纪玉华还没有走,杜师傅他们正吃饭。司机要赶夜路,车少速度快一些,到了平野头休息一白天,不耽误往回拉煤,送到发电厂,等到月底就能换回来人民币。
“大家听好了。小任路最熟,让他当排头兵,一辆看前面一辆车,有事情单按气喇叭,有没有手电筒?”我说。
“有。一辆一个手电筒,都是新电池。”纪玉华说。
“小任,一点钟必须停车睡觉。”我说。
“书记,你就放心吧。”小常师傅说。
“我给大家一个喜讯。咱们书记穿针引线,陆宝昌矿长往车队要十吨白面,给野头村以后人人吃白面!这是刚开始,咱们以后一定向书记学习,知道别人困了,就要放个枕头,手里没有枕头,一定要马上给带队的汇报。”
常师傅话音落下,席大娟放下两碗大米饭,高兴地说:“书记,我爸的面粉厂就有,还有空心挂面和大米。”
“能不能保证质量?”我说。
“书记,”席大娟高兴地说,“我们村的米面加工厂多少年了,我爸爸承包以后,价格比市面粉厂贵一些,不要粮票,质量比面粉厂的好得多。你看看我给大家带的馒头。”
小常师傅让我看了看雪白地大馒头。
“书记,这是七五粉,粮店的是八二粉。”席大娟说。
“大娟,”我坐下就点了一支过滤嘴,说,“你们家老爷子的面粉厂多少钱一袋面?”
“买给别人贵,十四一袋,给咱车队不会超过十三的。”席大娟一说,我马上问道,“有没有花生油?”
“有。我妹夫就管挂面和大米还有油。”席大娟说。
“大娟,你们家以后肯定能过上好日子。有厨师,有磨面的,加工大米的,大旱三年,你们家也是好日子!”
我的话,让吃饭的师傅们拍起巴掌。
自从给席大娟转了正,一直到现在,这位当年貌美地少妇勤勤恳恳,对职工食堂的工作兢兢业业,和爱人一起对车队贡献出青春年华。可能,自己偏爱吃他们两口子的饭菜,每次评比先进,我一定投他们小夫妻一票,发奖金发给他们一等奖。如今,席大娟快要退休了,从不言放弃职工食堂的工作,自己表决心,要干到自己不能动的那一天。
巴掌声中,院里响起小拖拉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