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我站在县烈士陵园大门前,抬头仰望门上“烈士陵园”后,默默地注视着伟人毛主席在门柱上的题字,停留了片刻,上车关上车门,拉着九大桶汽油,一台东芝牌双桶洗衣机和陈淑桦婆婆掏钱给四奶奶她们从军部小食堂买的二百斤富强粉驶去,路过县城没有停车,直奔自己的老家平野头。
“奶奶,我还有两块枣糕,我回去拿。”说罢,宝谦嫂转身就出门,宝奇嫂起身就去给我作饭,宝成哥嫂陪着喜海叔走进门。自己放下水碗,先给两位哥哥放下二十万现金,然后是烟和酒。四奶奶光顾看洗衣机,还让孙子插上电源,让我教孙媳妇如何去操作洗衣机。喜海叔高兴地说:“四婶,晨光他妈去年用上了,说可好用呢。丑孩心疼你,怕你老给娃娃们洗衣服累着了,是你的好孙子。”
四奶奶上炕一坐,笑眯眯地说:“多少钱?......”
“奶奶,这也是二彪她妈给你的。”我说。
“等二桦来了,我给她钱。”四奶奶说。
“奶奶,我给她不一样?”我说。
“奶奶,丑孩是真孝顺你。”宝奇哥说。
“丑孩,”四奶奶让我坐下,慈祥地说,“你喜奎叔前天来信了,我让你喜海叔跟宝奇、宝成和宝谦哥都看了。信上说你没钱,借了宝晋他们十万块钱。你来就来,还花钱买了这么多东西,你就是没钱,奶奶也让你拉走煤,拉回去换成钱,你给村里送回来,宝昌还能不让你拉?”
“奶奶......”
听了四奶奶一席话,自己高兴地差一点哭出声来。
四奶奶从大衣服襟里掏出手绢,喜爱地给我沾去泪水。喜海叔拉上我去了堂屋,坐下才点上过滤嘴,说:“丑孩,你来拉煤是为了单位,不是想自己发财,还能不让你拉?”
老人是我创业的主心骨。在村里办事情,只要四奶奶和喜海叔认为这件事情合情合理,是为了公家而不是个人,点了头,绝对没有办不成的事情,解决不了的问题。
“丑孩,”宝成哥大大方方地说,“咱村煤窑今年预计能生产五万吨,我跟宝奇哥商量好了,还没有顾上跟宝昌说。只要你为单位诚心实意,咱野头人谁敢不讲理?”
“宝成哥,多少钱一吨?”我说。
“三十五。”宝奇哥说。
“宝奇哥,煤窑不是已经花了十五万......”
“丑孩,”宝奇哥打断我的话,说,“你要能拉三万吨煤,我们自己买两万吨,咱村到年底一人就能分两千块钱。”
“宝成哥,我真想拉三万吨,就有二十万。”我说。
“你是听不懂话,还是在叔叔面前装糊涂?”宝奇哥说。
“两位哥哥,”我点了一支过滤嘴,笑了笑说,“银行不给贷款,发电厂一个月以后才给结账,我们车队一共集资三十万,汽车是要喝油的,师傅们是要开支的。我要拿全部集资给了你们,哪汽车都停在大院里了。”
“丑孩就是实在。”四奶奶说。
“丑孩,”喜海叔笑眯眯地说,“他们哥俩商量好了,你要能给村里拉走三万吨煤,到年底一次算清账,他们就能给村里人一个交待,一家就能分两千块钱。”
正说着,陆宝谦兄弟跟着他们的媳妇走进门。
“丑孩哥,”陆宝昌接过我递的过滤嘴,说,“咱煤窑上今年能生产五万吨,你要不拉走三万吨,我买给谁去?到年底给咱村里家家不分两千块钱,我肯定让他们给撤了!”
“宝昌,我拉三万吨好不好?”我说。
“奶奶,我就等我哥这句话!”陆宝昌说。
“宝昌,我先给煤窑放下二十万。”我说。
“你一分钱不放,我也敢让你拉。”陆宝昌说。
“不要说了,赶快吃饭。”宝奇嫂进门一说,陆宝昌高兴地站起来,说,“丑孩哥,你慢点吃,我还有一块猪头肉,咱哥俩过年没有喝一杯,晚上补上!”
四奶奶可笑陆宝昌,让他扛起一袋富强粉。喜海叔朝他屁股上打了一下,宝奇哥让他拿了两条红塔山。宝成哥给了他媳妇两瓶汾酒,我们目送陆宝昌夫妇高兴地出门去了。
陆宝昌是我们兄弟中个子最高的,刚好一米八,相貌和陆宝谦差不多,一看就是个聪明人。他不仅有一身好武功,贵州和四川来的矿工不敢惹是生非,他还有村里的几位哥哥撑腰打气。从认识到现在,他把村里的煤矿管理的井然有序,别说伤亡事故,煤矿从年产五万吨,逐步生产到三十八万吨,县里没人听说过平野头煤矿出过人命事故。他经常托我买管理方面的书籍,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一年多时间,联合起沿途到平野头前后的七家煤矿,成立了公司,逐步发展壮大。十年前公司的年产量就超过二百万吨,根本不愁煤炭的销路,除了县里用煤,我们公司“承包”了一半多。他当上煤炭联合公司的经理后,成了村里的“摇钱树”。
“丑孩,”陆宝谦点上过滤嘴,边看我吃饭边说,“你当哥哥的,以后看宝昌不对就说他,不要客气。”
“宝谦嫂,”我笑了笑说,“现在还不是季节,到了四月下旬,我给你们妯娌拉两车菜来,先试一试,什么菜好卖,什么不好卖。不要运费,卖不了就给了矿上食堂。我们车队一来就是五十几口人,绝对浪费不了的。”
“我还怕你给忘了。”宝谦嫂说。
“姐,他忘了别人也不能忘了咱们。”陆宝昌老婆进门放下十几张猪油烙饼,陆宝昌一盆猪头肉和一盆炒花生米,拉着喜海叔先坐下,转身从老婆手里接过两瓶汾酒,几位哥哥拿来了酒盅,他一一给满上酒,站着说:“丑孩哥,我当兄弟的,你去年拉煤送了我一条红塔山,过年我哥给我抽了你的中华烟,以后兄弟要是不违规,你就朝我脸上搧!”
“我丑孩叔能搧你?”说着,陆晨光就兴冲冲地走进门,马上让我坐下,进卧室问了四奶奶好,确惊喜地:“老奶奶,这是谁给你买的日本东芝双桶洗衣机?”
“是二桦她婆婆让你丑孩叔给我的。”四奶奶说。
“这洗衣机好。”陆晨光高兴地说,“老奶奶,我给我妈买的威力,是广东的,才四百多块钱。听说太原人想买日本洗衣机都是凭票买,在单位根本抢不到票。”
“日本鬼洗衣机好?”
“咱的技术就是学日本鬼子的。”
“晨光,去跟他们喝酒去。”
四奶奶一句话,陆晨光出来才高兴地说,“喜海爷,我刚才听见汽车声,心想可能是我丑孩叔来了,别人也不可能黑天半夜来咱平野头。”
“晨光,回家看看老母亲?”我递给他一支过滤嘴,陆晨光点上烟,说,“我妹妹上学一走,我们三个都在外面,数我离得近,一礼拜不回来,我是真不放心。”
“晨光,给你妈扛走一袋好面。”四奶奶在卧室里说。
“奶奶,我明天一早送晨光到家。”我说。
“丑孩叔,”陆晨光高兴地从宝奇手里一杯酒,坐下说,“以后县里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一声。”
“好!”我先敬了喜海叔一杯酒,然后斟满酒杯,说,“咱平野头姓陆的是一家人。哥哥和弟弟单为我两肋插刀,丑孩要敢做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天打五雷轰!”
祖孙三代人,一起碰杯喝了酒。
陆晨光一看人就精明强干,语言谈吐,丝丝入扣,从来不说大话,为平野头的发展没有办过一件小事情。他是七七年的大学生,毕业主动回到家乡,在县委一直干到********。跨过世纪后,调到地委,没几年又被调到兄弟省去了。他没有接受过我的什么“贿赂”,我就是逢年过节给他的老母亲放下两袋富强粉,在村里这才是“横行霸道”的方法。他后来真是帮了车队的大忙,通过他结识了县委一把手,交上********的朋友,每年过节前一去,他都要陪上我去父母官家坐一坐。他的母亲是四奶奶的侄孙媳妇,宝奇和宝成两位嫂子作下什么好饭,单要让孩子们送过去。老人过八十高寿那天,让我赶上了。只见陆宝谦放下一樽红布遮盖起来的石头雕相,等在煤矿食堂的寿宴到了高潮,陆晨光让儿子去双手抱给奶奶,特意请奶奶揭开红布。我们一看,一个个笑得是前仰后合。石雕相是栩栩如生的母亲,正在哺乳陆晨光。那种只有母亲慈爱儿女们的神色,真是感人肺腑。
第二天吃早饭前,宝成哥他们已经把130上的汽油桶让矿工用小车拉到煤矿上。早饭吃的是昨天晚上陆宝昌送来的饭菜,宝奇嫂让我中午一定回来吃饺子。
“六婶不讲理,我就不该请我叔吃顿饭?”陆晨光说。
“你什么时候当了县长再说。”宝成嫂说。
我带着四奶奶和喜海叔的笑声,驶出大院门,拐上大街,一过玉蜓桥,陆晨光才和我聊起天。
“叔......”
“晨光,你才比我小几岁?以后别叫我叔。”
“这可不由人。在村里你要敢出口不尊敬长辈,你以后就不要回来了,那是祖宗留下的王法。”
“咱县除了煤矿,还有什么工业?”
“挺荐头和蹲过头有两座露天铁矿石场,年产十几万吨,是县政府投的资,一吨比进口铁矿石多卖一百多块钱,里面有好几种咱盘鬼沟石头的金属,太钢想一下买了。石灰石就多了。咱县盖房子,家家户户都用白灰泥。前几天地委来电话,说可能日本一个代表团要来,具体时间等通知。”
“日本鬼子来干啥?”
“书记跟县长有了安排,他们只要去咱盘鬼沟看一看,我就非让他们掏钱,给咱们建一座化肥厂。叔,咱县不缺煤,要能让日本鬼子送一座化肥厂,家家户户种地都用上化肥,群众就忘不了你,跟在烈士陵园给你立块碑差不多。”
“日本鬼子来前给我打个电报。”
“我还怕你不来呢。”
可惜,自己有事情,接到陆晨光的电报也没有时间来。不过,日本人来了以后,喜奎叔陪他们下了一趟盘鬼沟。这些当年侵略者的后裔亲眼见他们前辈被妥善“保管”进杀人盐的洞中,感谢之后,慷慨解囊,送了我们县一座年产五十万吨的小化肥厂,算是替侵略者的前辈谢了罪。
我们一路说笑,驶进县城门,把车停在邮政局门前,才一起走进门,去给车队拍了八个字的电报。
“一切谈妥,来车拉煤。”
这八个字,自己记得特别清楚。
当时,我们的电信产业还相当落后。别说打长途,我的老家一直到了九五年才通了直拨电话。我九六年用上的摩托罗拉手机,一次给了中国电信一万多块钱,接打一分钟电话要我七毛钱,不是长途,还得交三千块钱的押金。那些没脸没皮的大佬们,确大言不惭地说什么,电信业发展代表了国家,用户只占了发展中的一个零头。什么时间取消了手机漫游费,什么时间降低了手机费用,老百姓心知肚明。
从一代发展到了四代,听说三大运营商又要“联合”,这些被用户养的肥头大耳的现代运营商就是吃饱了撑的,前几年的“船小好掉头”,被下三滥的记者“船大抗风浪”的陈词滥调搞昏了头。他们分不清南北,更不是东西。
“叔,你非要走?”陆晨光说。
“咱们以后有的是见面时间。”我说。
“我是想领你去认认家门。”
“拿上。我平时也不抽这么好的烟。”
“叔,我谢谢你。”
我们握握手,自己目送陆晨光拿上一条红塔山烟走去。我上车,调转车头,一口气开回了喜海叔家的大院里。
孩子们都去了学校,几位嫂子在四奶奶家里正包饺子,喜海叔把我叫进门,没有说上几句话,陆晨光陪着********,坐着北京吉普就风尘仆仆地来了。
********一把年纪了。他见了喜海叔一握手,提着两包点心就先去看望四奶奶。陆晨光给了我一箱汾酒,才说********是来找我的。
“你是咱陆喜英书记的儿子丑孩?”
我高兴地点点头,请老书记坐在喜海叔家的堂屋太师椅上,放下一杯茶,递给他一支过滤嘴。
“你爸爸和你妈妈在咱县永世长存。”
老书记说罢,点上过滤嘴。笑了笑说:“今天晨光不给我抽红塔山,我还不知道你来了。”
“董书记,你找我有事情?”我说。
“没什么事情。”老书记起身,去迎进门手里拿着一封信的四奶奶和笑眯眯的喜海叔。他接过四奶奶手里的信封,仔细一看,可笑地摇了摇头,说:“奶奶,我喜奎叔......”
“裆掉子,我能哄你?”说罢,四奶奶转身就出了门。
“丑孩,你去没去过喜奎叔家?”书记说。
“去过。我媳妇领我去的。”我说。
“丑孩叔,董书记想去北京看望我喜奎爷。”
陆晨光一句话,说明了老书记的来意。我笑了笑,说:“董书记,我对北京的路也不熟,不象我媳妇,从小在北京长大。喜奎叔不在信封上写明地址,他是另有用意的。”
“董书记,丑孩的话有道理。”喜海叔说。
“丑孩,”老书记高兴地说,“咱们是一家人,我还是你妈从黄峪头让喜奎叔背到咱盘鬼沟的。裆掉子是咱四奶奶叫我的小名,我跟咱村枣大爷是一个乡的。晨光在车上说你要拉煤,咱们县不缺的就是煤,数平野头的煤质量好,县里烧的就是咱野头煤。认识我了,以后不要客气,我就是希望你能把咱们县的煤拉走一半,三十万吨,我就给你开庆功会。是你把咱县的煤换成了钱,我要好好感谢你!”
说罢,老书记起身要走。我们把他送上吉普车。
说一句大实话,自己没有沾上董书记什么光。到是端午节前,我去四奶奶家,遇上从太原赶来送糯米的村枣大爷。老人听我一说,利用职权,单把老书记调到省政协,还把家安排进了太原。他有在省会工作的孩子,去享受退休后的生活。自己真得沾了后任********的光,如果没有聂仲远弟弟亲自出面协调,陆晨光以权压人,给车队开了作化肥的“证明”,一路绿灯,我们公司绝对不可能在“土政策”框框里,上市前挣了个盆满钵满,上市后依旧盈利十足。
跨过世纪的第五年,我们拉走一百三十五万吨煤,县委和县政府特意为公司开庆功会。自己拉上陆晨光,一起去请来了退休在家的聂胜远书记,真诚地感谢老书记能为公司的发展壮大铺下一条金光大道。
“丑孩,我煮的是羊肉的,六嫂是猪肉的。”宝成嫂放下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喜海叔笑眯眯递给我一小碟醋,说,“你要吃不惯羊肉馅,你就少等等。”
“我吃啥都行。”我说。
正说着,四奶奶进门招呼孩子们去吃饺子,放下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坐下说:“丑孩,来奶奶家吃饱。”
我高兴地点点头。
“喜海,”四奶奶慈祥地说,“你中午把被褥拿出来晒一晒,丑孩队上人来了,先住到后院去,下午我去烧热炕。”
“四婶,我连个炕也烧不热了?”喜海叔说。
“我看你这两天样子,伤病又犯了。”四奶奶说。
“四婶,一到春秋天就疼。”喜海叔说。
“奶奶,我叔叔有伤?”我说。
“打日本鬼留下的。”四奶奶笑了笑,边吃边说,“丑孩,你喜海叔就是好人好福气,日本鬼的炮弹炸倒一片,他扑倒二彪他爸爸,就受了伤,一下死了九个人。你妈五八年回来,让他去作手术,他就是不去。不是怕花钱,他是怕出不了医院门。去年你村枣大爷拉上他去了太原,一检查,炮弹皮跑到在心肺后面,医生不敢给他作了。”
“四婶,我能天天守着你吃饺子,喜奎就放心,咱野头人就高兴。”
喜海叔的实在话,逗笑了四奶奶。
下午没事干,我和喜海叔去后院给每间房子的土炕生火,四奶奶招呼街坊四邻把家里平时不用的被褥晒一晒。没想到,五十多床被褥还有枕头,还有羊毛毡,晚上都摆放进我喜亮大爷解放后住的屋子里。还有暖壶,茶叶,喝水的大碗,宝谦嫂俩姊妹进门,一个屋里放下两盒太原产的烟。
这就是革命老区的老百姓,为开了一路车的司机师傅们能休息好,她们把能想到的全都做到了。
“丑孩,以后他们来拉煤,休息就在后院,吃饭在矿上食堂。我跟宝昌说好了,一个人交十块钱,管他吃一个月,咱们食堂好懒可是管吃饱饭。”
宝奇哥几句话,连四奶奶都笑出泪水。
自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