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无雨,宜出行,嫁娶。
大清早的,武后便宣了女儿太平长公主觐见。这几日里,她的耐心被消磨了干净,而止戈那边却毫无动静,这着实恼着了她。她堂堂大圣武后活着这么些个年头,倒没这般拉下脸面来哄过谁。眼下望着玉阶之下端正跪拜者的女儿,看着她瘦了一圈的面庞,所有训咶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转个弯咽了回去。只叫了宫娥端把椅来好生伺候着止戈。
见她半天没有一句话想说,武后咳了一咳,正色道:“驸马之死是母后欠着你的,但他哥哥意图谋反按律例就该诛灭九族。人死不能复生,多说也是无义。你如今才二十岁虚满,正是好年华。如何都不该做了他薛家的寡妇,为死人空耗了青春。”
止戈抬头看看巍峨大殿之上的母后,有些惊愕。心堪堪凉了半截。原来从来母后都是这般想法,她无话可说,却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武后略抿了口茶,因说道:“今年的老君眉甚是不错,你也该尝尝。”
止戈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味极淡,入口回甘。没有涩口之感,确实佳品。
“这是你表家弟兄年年岁贡进上来,说是给我这姑母及你们几个姊妹尝尝。他这人处事圆通,为人谦逊大方。虽不是名门将相的大户公子,可世家里确是将他拿捏着未来家主来将养着。况他家的产业便是这长安城里的商贾加起来未必都可与之较量,你若闲来无事,见见他倒也是无妨。如今他住在城中的驿站内,你代我去瞧瞧他,算也是聊表我这姑母的心意。”
止戈心中冷笑,这么着便想将女儿嫁给这么个鄙见之人,可笑!她搁下茶杯,只盈盈一拜:“恕止戈不能从命,自古以来公主概不下嫁草民,便是朝中官员娶了皇女都是何其荣幸。母后怎忍将止戈与那乡野之民连同一起。望母后早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武后想不到女儿竟几句话将她下面的话给全噎了回去,略有些着恼。但念她许是不忍蒙弃先夫,略缓和了些。只道:“他此次进京却也是捐了个官职,况志不在从政也没什么不好,你那先夫不就是活活作死,害了自己一条命吗。他不在政治中心,便越能给你安稳的生活。”
“儿臣不从,先夫丧期未满,儿臣誓不嫁人。”
砰的一声,老君眉茶水撒的到处都是,武后气极,大怒道:“你这般心气高,我武家可是会委屈了你?我是你的娘亲,做任何事为的不都是你好,你几个哥哥,你好好想想看,他们可有几分得我如此溺宠着你。我可是委屈了你?你几个姊妹里谁的月俸多过你,谁的排场大过你。便是你成亲专为你拆掉的几条街也是你母家娘舅亲力亲为。我们可曾委屈过你。”
止戈觉得自己顶顶硬气,觉得便是想哭,也该搅和着血水往肚里咽。
武后一气全部骂完,见着女儿一副快哭的样子,却又是不忍心,摆摆手无奈道:“罢了罢了,此事暂且缓缓,你先退下吧。”
......
此事暂且不表,却说那风流少年郎冬城相公原是在皖碧居订着酒席宴请美人武攸暨,谁知美人有事,交代了小厮将帖子转交回皖碧居。又附上书信一封略表歉意。说是改日定来皖碧居向冬城兄赔罪,可巧的是,就在小厮交了帖子前脚刚走,后面又是一小厮找上掌柜将书信一封递上,也是略表一表歉意,俗务缠身难以抽身,望他日皖碧居再聚当面谢罪。
却说这厢互换了书信,到了各府。门房将信交给内府的管事婆子,婆子再转手交个通房大丫鬟,最后再落到冬城手里。他咂咂嘴,摸摸下巴:“真真是个妙人。”
看看身后,又道:“可查出些什么来了吗?”
身后的侍卫跪在地上,说道:“卑职无能,只查出此人非京城人士。其他概无。”
“即查不出来,要么他有通天的本事在我面前装纯良,要么他确实不过一介草民,纯良的紧。不管是哪种,正对爷的胃口。”冬城将信封一道道割开,不紧不慢的说道:“查不出就先搁着,听说府上来了位公子,还是位贵人送来的。”
“是。”
“那你且去告诉内府的管家将公子安置在听雪楼里歇养着,切莫怠慢了公子。贵人送了份厚礼,咱们怎么着也该礼上往来,回一份才是。将柴房里那小蹄子捆绑了扭送去她那,就说她送的人我欢喜的紧,但区区一个婢子本府还是使唤的上的,就不劳她割爱了。”
“是。”侍卫说完便抬脚欲走,刚至门口,却又听的一言。
“晚上送去,切莫走门,翻墙最合适不过。她要是见到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婢子必然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不吓吓她着实不够精彩。要不你回来再写一份表上来,将她吓得鸡飞狗跳的模样给我描述描述。”
“......”
冬城摸摸下巴,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想法:“你去吧,杵在那干嘛!记得回来交上一份陈诉表啊。”
“.....”
上官婉儿,是你将狼崽子送上我跟前来的。既然来了,那么爷爷我必然好生教养,等教养好了自让你领略领略被恶狼撕咬的快感。
且说完这厢冬城爷好手段,那厢武攸暨那却也不安宁。美人武攸暨临风而渔,好不惬意。黑顺的长发随意的搭在肩上,不知从哪拿来的草帽戴在他的头上,却也不失一种风流。星眸点露,雪肤华貌正相当。峨眉淡扫,万种风情好神采。薄唇微起,利刃出鞘难收回。
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刚从连夜奔驰的劳累中解脱出来,转头小爷一召唤,脚不沾地颠颠的跑来见他家小爷,内心却是十分的焦灼,苦着一张脸问道:“爷,您不是今天有约吗?”
子往提了提鱼钩,钩上什么也没剩。因说道:“花楼都白逛了?内些个姐儿不都挺兴吊吊客人胃口的的吗。况且昨日那件事必然十分棘手。他想一时半刻脱出身来怕也是没那么容易。我们且先观望着,慢慢钓这条鱼。否则,我们太热情把鱼吓跑了便不太好了。”
他拿起桌上的棋谱,又看看书生,嘴角微微一撇,语气平缓,说出来的话却尖酸刻薄。因说道:“柳眠,赶紧去把这身衣裳换了。你一武士穿这么一身着实别扭。到时你眠花宿柳的,内些个姐儿怕是再瞧不上你。原是叫你柳大爷,怕是要改口叫你与那兔儿宝宝正相当的称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