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那一方温柔乡,浓重的脂粉味扑面而来,那是女儿家特有的味道。刚穿过回廊便见几个姐儿甩着手绢走来,不时眼睛带钩媚眼如丝,场面极其的活色生香。冬城路过她们时,其中一位姐儿胆大的很,大红帕子就往冬城头上一盖。冬城扯下帕子,唇畔泛起浅浅的笑意,回头朝那姐儿吹了个口哨,又调笑道“好姐姐,赠弟弟我这张帕子莫不是看上我了。明日我便叫府上小厮抬着花轿把你抬回府里可好!”几个姐儿听着他这言语巧笑着下了楼梯口。
今日夜景不错,况这勾栏位置处的恰到好处。不偏不倚可将这繁华的长安盛况收纳其中。于是,兴致渐浓的冬城自然没有放过这次机会。踩着皂靴一路杀将到了顶楼,端着壶一直没放下酒壶,兴致浓浓的跨坐在护栏上。落日的余晖照的东边如火烧天一般。天边狮子云狂狷不羁,忽而又幻化出雄师百万,上演了一场龙争虎斗。被风一吹,又散做一坨烟霞,到难舍难分了起来,宛如局势僵持的战场。冬城看不过瘾,举着酒杯,望着天边大呼起来“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者,焉知曹操者。”
“除此公,这天下又有谁可与之争锋?”半空中杀出一道声音来。这道声音妙啊,不徐不缓,宛如潺潺流水,涤净铅华。但却将冬城吓得头往下一栽,直直的往下坠。楼下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就这危急之时,冬城却似如同不觉,直到腰带嘞的太紧,他想松一松腰带,摸了半天却摸到一只冰冷的手,又是吓得一个激灵,这回全醒了。抬起头一看,又是一美人。美人弯弯的眉眼这般好看,黑发散在风里随风飘荡。他在笑,他为什么笑?未等他反应过来,美人便将他放下退至三尺远了。美人双手合十,闲闲一作揖,谦身饶罪道“原是在此处饮酒,不该贴墙根子听得兄台言语,更不该乘一时口快,到不知吓着兄台如此。鄙人实在冒失,望兄台恕罪。”
冬城上前将人一扶,握着扇子又是一揖“兄台言重了,这原是冬城的不是,还望未惊扰道兄台你才是。”
“怎会,怎会。冬城兄言重了。”
冬城弯唇偷笑,他这般泼皮猴头做起虚礼来倒是规规矩矩,但却着实觉得可笑。敲着扇面看看周围,美人原是在这摆了桌酒席独斟独饮。他指了指酒桌笑问道“兄台真是好雅致,抛却美人不顾,独爱这长安夜景。古往今来能有几个文人骚客比得过兄台恬淡?”
美人轻摇了摇头,笑的些许无奈“冬城兄倒是莫再开鄙人的顽笑了,这全是损友之祸啊。鄙人原是与友人相约喝酒,无奈友人与美人有约,鄙人实在受不得美人恩,才差了几位小哥都在这摆了一桌。”
“原是如此,是在下冒失了。在下倒有个不情之请,望兄台担待。”
“冬城兄请说。”
“今日月色正好,可否容在下与君小酌一杯?”冬城指了指酒桌,笑着看美人。
美人拿着扇子一敲脑袋,面带歉意“光顾着和冬城兄说话,倒忘了请冬城兄共饮了,冬城兄请上座。”抬手做了个虚礼,将人请上座位。冬城左上座,美人坐右座。所谓虚左以待,这美人倒十分懂得礼数。举手投足之间都处理恰当,语言谦卑有礼,这不免让冬城又生出几分好感来。巧问道“倒顾着与兄台闲话,却忘了问兄台名讳了。”
“鄙人武攸暨。若不嫌弃,你可叫我子往。”子往为冬城斟酒,而后又叫来几个小厮来添置一副碗筷。而后才与冬城畅谈:“刚听问兄台肆意豪言,但鄙人甚是不解,在兄台心中莫非还有比曹公更深怀智谋,且极具雄心之人?”
冬城扇扇子的手略一停顿,将扇子一收,粲然一笑:“不过是我这酒后狂言,做不得真,做不得真。倒着实让子往兄见笑了!”
子往淡笑,眸光却是一淡。招呼冬城吃菜。冬城夹起笋干炒肉,状似无意的问道“子往兄之姓可是与当今皇宫里那位同一个姓嘛?”
“不才确实有幸与当今那位取了一个同姓。”子往也夹了一口笋干炒肉,略皱了皱眉,倒了杯酒慢慢饮。
“哦?莫非子往兄乃是当今那位什么亲戚?”冬城搁了筷子,看着楼下长安的灯火。
“怎可高攀,鄙人不过是一届草民,实在不敢高攀。”
冬城淡淡应了一声,看着灯火连城,不知为何蹦出一句:“长安武后好谋断,用酷吏,镇黔首。帝都官吏好极刑,杀流民,埋白骨。不知...子往兄可曾听过?”
子往看着那被灯火映红的侧脸,那张脸上仿佛流露出来的是失望。他淡淡开口:“其实无论是酷吏或是清官,能让百姓活得安稳,免于惊慌,免于颠沛流离,免于战乱之苦,那么他们都是有可取之处。且自贞观之治以来,其盛世未衰反增,那便值得肯定。”
冬城听得他这段话,略有些惊愕,睁大了眼看着眼前这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那人却依旧是温柔的笑着,他的真是灼见倒叫冬城另眼相看。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他却能说出如此一番定要被那帮老匹夫骂的话。冬城觉得这人真耿直,正欲继续说下去,一个小厮火急火燎冲了上来叫到:“不好了爷,屋里老太太和小姐吵起来了。”
冬城看看来人,皱了皱眉,转头对着子往歉意的说道:“今日家中略有急事,明日小弟在皖碧居做宴,恭候子往兄驾临。”
子往也起身握着扇子说道:“今日与君相谈甚欢,兄台若有事,便去。”
冬城歉意的做了个揖,便匆匆下楼。等上了骏马,朝随行的侍从说道:“去查一查楼顶那位相公底细。”
“是。”
一扬鞭子走了。
冬城走后,子往一人看着夜景望着那人消失的身影。不知何时楼梯口一人站着一动不动,那人打扮得体,透着书卷气。
“美人会完了?”子往饮了一口酒。
“是。爷,那边催的急了。是否现在便动身去?”
“不急。且再等等。”说完便搭了外袍往楼下走,见后面无人跟上。他停下来,不一会儿,便见那人脸上一个鲜红的唇印,冒冒失失的往楼下走。子往略一挑眉,问道:“你最近很闲?”
“我...”不是你叫我来当嫖客的吗!
不容人回答完,他便自顾自的说“看来是挺闲,那你今夜便启程,去东边那边走一遭,打消他们的疑虑。多联络联络总归是好的。”
“......”
“别摆着副脸,姑娘家倾心与你,该是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