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酒肆,老怪叟将最后一只鸡腿吃尽,还不见一支箫的身影,不禁举手召唤掌柜的,说,他的酒钱一会儿一支箫来替他付,自己先走。掌柜的听闻他要溜,一下子将他按在原地,怒道:“我说老要饭的,你拿谁吓唬人呢?一支箫?谁不知道他跳了幽魂谷?即便他没有跳幽魂谷,也不会替你来付酒钱。刚才怎么说来着,我不让你入肆吃酒,你说我狗眼看人低,你的银子多得可以砸死我,现今咋了?是被贼盗了?”掌柜的说着看了一眼满桌子狼藉的鸡骨头,“你好酒好肉吃了五两银子,想脚底下抹油,来人,给他点记性。”一声令下,一位短髭方脸的硬汉满面气焰地走至近前,揪住老叟浑身上下唯独没破损的衣领,便要向外拖。“慢着。”随着话落的声音,一名童子从邻桌走来,手里拿着一个钱袋,“这位老人家的酒钱,我们少爷替付了。”言落努了一下嘴,回首看了一下邻桌正襟危坐的,气定神闲的少爷。这位少爷身着一袭白装,洁然得一尘不染,像一位书生,又像一位冷峻异常的狠角色。掌柜的见此急忙松开老叟的衣领,怒目道:“老叫花子,算你走运。”而后换了一副嘴脸,“既然公子代付,小的自然没话说。”言罢,满脸堆笑地去抓童子手中的钱袋。谁知钱袋还未抓到手中,他的手背上已多了一把银色的剑鞘,“掌柜的,是不是太不厚道了,那位老丈只不过吃了你一两纹银的酒钱,你却说成五两,有昧良心,不怕现世现报吗?”言罢,剑鞘轻滑,利刃切向他的手背。掌柜的吓得两手颤抖,一张脸瞬间没有了血色,“大、大侠息怒。”两只眼睛顺着“大侠”持剑的手腕抬了起来,却不料,是一个面罩轻纱的姑娘,不由得有些狠戾地扯了扯眼角,“姑娘,我看你是仗剑欺人吧,这个老头……”掌柜的还没有说完,姑娘已伸手夺过童子手中的钱袋,自顾地交于老叟手中,安抚道:“老人家,您可再吃一顿酒。”老人家倒是不客气,伸手接过钱袋,一瘸一拐地离去。掌柜的犹如骨鲠咽喉,一时间整张脸变成茄紫色,哪里能够咽下这口恶气,可不知怎么的,他的嘴像是被人塞了东西,开闭不得,别说吩咐人了,动都动不了。
酒肆的食客眼见掌柜的眼睛瞪得浑圆,身子僵持得却像一根弯曲的棍子,纵然目露凶光,但却对眼前的这位姑娘莫可奈何。一时间哗然变色,窃窃私语起来,“她、她就是那位杀人不眨眼的异域姑娘,叫、叫什么欧阳……她是空前教的仇人,上两天,空前教的金护法便被她伤于剑下,狼狈逃窜。”
“我听说,她是给罗少侠报仇,罗少侠上两天在这儿和金护法大战三天三夜受了重伤……”几人原以为窃声私语,声音低得轻于自己的呼吸,不料面罩轻纱的姑娘一下子疾至近前,急问道:“你们说的罗少侠可是奇子峰的罗光敏?”言落,还未待几人回答,她已一掠身形,离肆而去。
领座的少爷没有料到,这位面罩轻纱的姑娘听闻罗少侠遇难疾驰而去。主仆二人对视了一下眼神,先后离开酒肆。
“师兄,你看,我们是不是跟上去?这位欧阳女妖一入中原便屡作大案。”靠窗子一两人一桌的江湖客肆无忌惮地说着。另一位答道:“我们奉掌门之命去空前教见韩飞宇,哪有闲暇理会这么一位异域女妖。言罢拿起桌上的剑,径直地走向依然僵立在原地的掌柜,警告道:“以后罩子要放亮些,免得招来杀身之祸。”言罢连向掌柜的身上点了两下。本以为,这两下便可解救掌柜的僵化之苦,却不料,他险些没有僵化在原地。
“我看你的罩子才应该放亮些。”随着说话的声音,净尘铁青着脸走进,身后还跟了一个面无血色的冀亮。
“道长。”两位江湖客见是净尘不由得躬身大礼拜见。净尘冷哼一声,随手向掌柜的身上点了一下,而后找了一个空位坐了。今儿个的净尘可谓百般不顺,一个冀亮给他丢尽了脸,还先后受到了乔智和鬼门二骷的奚落和无视。好不容易将这个愚蠢透顶的冀亮从死神的手里给揪回来,想来这个酒肆喝一口老酒平复一下心情,却未料又遇另外两个不知深浅的蠢物,他们竟然堂而皇之地去破解欧阳姑娘的点穴之法,还真和冀亮师出同门。
应天翠摒退应天花房中的侍女走近她的床畔,伸手贴了贴呼吸有些粗重的“二夫人”的额,然后俯身看向她咽喉处足有半指长的伤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险啊,再入毫厘回天无力。她没有料到,二妹应天花会“碰上”银万里,并险些丧命于他的骨扇之下。
“大姐,”应天花微微地睁开了眼睛,扭着僵硬的脖颈环视了一下房间,“教主呢?”
“教主?”应天翠含怒地哼了一声,“我们三姐妹为他舍命炼药,甚至亲手杀死腹中的胎儿,可谓是对他一心一意,誓死效忠,可她不但负情于我们三姐妹,娶了一个栗夫人,生了一个小杂种,成了我们一世的仇人,还每天留恋在其他女人身上。如今,你为他试法险些没有丧了命,他不但连敷衍都懒的敷衍,还怪你不该擅自离开空前教,甚至还说,你败给了银万里是因为念旧情,否则,银万里岂能在你的摄魂大法下求生?我与他理论,说你的大法还没有真正的练成,难免失手,他竟然连我一同怪罪,说我为你强辩,竟然当着几大护法的面儿弃我而去。”
“大姐,教主他当真如此?”
“岂能有假?”应天翠有些痛心地点了点头,伸手抚向应天花的脸颊,幽幽地道:“想我三姐妹当年与、与他们携手江湖,好不快意,不论走到哪儿都被人敬仰,尊重。可如今不但落下一个弃夫杀子的骂名,连空前教也要没有了安身之地。现今几大门派死的死,亡的亡,臣服在他膝下的何止百千?我们再也不是他的左右手,心腹,爱妻,而是一个碍眼的人。”应天翠说着长叹一声,“得知那三个小贼跳谷,我恳请他派人入谷探查生死,以绝后患,可他竟轻言驳回,说什么若是此举传出江湖,空前教颜面何存?莫说他们必死无疑,即便活着出来,也只不过是多活几天而已。二妹,你说说看,他还是原来的教主吗?原来的教主谨言慎行,广纳贤策,莫说我们三姐妹提议,即便是一个分堂传讯,他也会慎重考虑,甚至还会与几大护法商议,从不如此武断。如今,他不但无视我的建议,更无视二妹你的生死。”
“大姐……”
“以前,我劝你不要只醉心于武学,要懂得给自己争个安身的地方,可你总是听若罔闻。如今教主弃我三姐妹如敝履,韩飞宇的势力更是如日中天,我们三姐妹若是再不想个办法,恐死无葬身之地。”
“大姐,我一向不喜权谋,独爱武术……”
“那你得能活下来啊。如今韩飞宇的势力越来越大,空前教的几大护法都见风使舵,多半唯他马首是瞻,慢说教主还对我们三姐妹不似从前,即便胜过从前,他也不能保我们三姐妹避开凶险,那韩飞宇早已把我们三姐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好了,你重伤在身,不宜伤神,好生休息。我也得去看看葛大侠兄弟四人,他们为大姐我不畏生死探谷,我说什么也得去看望看望,不能让人太寒心。”
“大姐,韩飞宇他去了幽魂谷派……”
“我听说了,你的人早已将此息报禀于我,只是,唉——那韩飞宇又立了奇功,假冒一支箫把那个幽魂谷派搞得七零八落,死残无数不说,还盗了五行天命阵的阵法之密,如今听闻一支箫活着,又去追杀一支箫……”应天翠说着,将侍女唤至近前,叮嘱了一番,方起步离去。她希望这一次她的话能对二妹有所警示。
“夫人,”等候在外的黑衣使者见应天翠走出门便恭敬地迎至近前,私语道:“大小姐弄丢了一支箫。”应天翠闻言无声的大笑,“看那样,我得去给教主谏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