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尉府的这几日长乐极为低调,尽量装成路途劳累还没缓过来的样子,不苟言笑,话语不多,把自己当做是江云笙,所以也没引起谁的怀疑。唯独江太尉极为舍不得她出嫁,几番对她语重心长的教诲,说些为人妻子,特别是为太子妃又或者以后为皇后的高深道理,她都虚心受教了。
据碧蓉所说,江云笙是江太尉与发妻所生的嫡女,江云笙的娘早年去世了,可江太尉对其一片情深就没有再续弦,于是江云笙颇得江太尉喜爱,甚至把两个哥哥都比下去了。
由于是婚期临近,整个太尉府上下忙碌不堪,挂成了一片火红,喜气洋洋的样子,当然,这一切都不用长乐操心,长乐只被关在屋里一步也不能迈出,整日被一些人摆弄着学习大婚典礼的仪式流程,试穿试戴婚礼物品,以及学习一些婚前婚后注意的事情,然后再等候着出嫁就行了。
这期间,碧蓉在她身旁寸步不离,甚至晚上睡觉都在她房里,密切的监视着她怕她逃了。
大魏的婚礼习俗大约同古时一样,大兴六礼,由于江家早先之前的礼节都已经办妥,现在也就只剩下最后的一项“亲迎”,可太子身份高贵,是不会亲自上门迎娶的,此事便由宫里相应的管事部门筹办代替,前来迎娶。
婚前一夜,长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多是忧愁和无奈,又有些许苦涩。
没想到她竟然沦落到这步田地,要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人,这也就罢了,却还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代替别人嫁的。
她明明是想嫁给林秀才,潇潇洒洒过日子的,可是为什么事与愿违,她却要替人嫁给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当今太子,这样的话,等她有机会活着出宫,林秀才早就娶了别人了吧……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选择先忍气吞声,再慢慢寻找机会,能活命固然是首要的,更重要的是要保证凤娘不死。
她离开医神山庄的时候,和江云笙做了约定,每个月都必须让凤娘用当月新出的蚕丝面料绣一个花样送过来,这样她才能确定凤娘还好好活着,希望这样能够保证凤娘的安全。
次日,正是建和二十一年四月二十八,太子大婚,普天同庆,大魏朝的都城沚京城内张灯结彩,炮竹声声,热闹不凡,一片欢天喜地的气氛。自皇宫出来迎新官队穿得红红火火,由皇城军队开道,大张旗鼓的抬着八抬大轿直达太尉府,接上准太子妃,浩浩荡荡的往皇宫而去,一路上百姓欢呼雀跃,纷纷挤在街道两旁,拍手喝彩,彩带花瓣铺了一地,繁华似锦,弄得整个沚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最后才将花轿抬入了东宫。
长乐前几日每天都没睡好,加上昨晚一夜未眠,导致成婚这天眼皮一直往下掉,坐在花轿里也一直打瞌睡,碧蓉不知掐了她多少次给她提神,才让她没有当众出丑。
这一瞬间,长乐倒是有些感谢碧蓉经常掐她了,因为这样能避免她在婚礼的时候睡着,不然若是出了差错,传出去堂堂太子妃成婚当天在花轿里睡着了,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迷迷糊糊折腾一番,最后她被送进了太子的东宫新房内,愣愣的坐在床前等着。
又困又累,她勉强的睁着眼,周围很安静,没有一丝动静,她透过盖头就瞧见身旁一丈外有一双穿着牡丹绣花鞋的脚,似乎是碧蓉的,于是她赶忙伸手过去扯了扯她的衣角,轻声唤道:“碧蓉碧蓉。”
碧蓉忙凑上来附耳道:“你又怎么了?”
长乐咬了咬牙,问道:“屋里有人吗?”
碧蓉不耐烦的悄声:“暂时没人,有话快说。”
长乐伸手掀开了盖头的一角,咬了咬唇:“我,我想出恭……”
“你……早上不是没给你喝水么,就你事情多!”碧蓉差点没气死,只好悄悄看了没人过来,让人取了贡桶给她用了。
总算解脱之后,长乐又回到床榻边坐下,坐在那里太久,身体也就僵直了,仿佛成了一尊雕像,最后总算达到坐着都可以睡着的境界。
于是乎,某个身穿大红云锦喜袍的新郎进屋的时候,还没发现坐在那里的新娘已经睡着了,来到床沿就在她身边坐下,旁边就又专人递上了喜秤。
他淡然自若的接过,便挑开了遮挡在她脸上的红盖头,便见一个千娇百媚风华绝代的佳人,肌肤犹如凝脂般白皙无暇,脸蛋上泛着两团浅浅红霞的颜色,双目紧闭,朱红的嘴唇鲜艳欲滴,最重要的是,唇角竟然挂着一滴晶莹的可疑液体。
楚洵微微一怔,这模样,是睡着了?还是坐着睡着的?而且还流口水?
一旁喜娘和碧蓉都是脸色煞白,忙哆嗦着想要叫醒长乐,却见太子楚洵轻轻抬了抬衣袖,给拦了下去,低声吩咐一句:“退下吧。”
不知哪个胆子大的提醒了一句:“太子殿下,这合卺之礼……”
楚洵脸色一沉:“不必尔等伺候。”
见太子看似面色平静,却有一股凌然气势让人不寒而栗,左右纷纷前来行了礼,不敢违抗命令,乖乖退了下去。碧蓉也是如此,焦头烂额的看了长乐一眼,手心都直冒冷汗,乖乖退去还关紧了房门。
长乐迷迷糊糊做梦的时候,正梦见她好像回到了以前的世界,那个世界温暖而满足,有一大桌可口的饭菜摆在她面前,而她正抱着巨大的可乐鸡翅幸福的啃着,那久违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香脆可口,鲜嫩多汁……让她如梦如幻飘到了云雾之中,在云霄游来游去。
呃,鸡翅怎么可能有水,她舔了舔嘴唇,觉得嘴上湿淋淋的,而且还有点酥酥痒痒的感觉,于是缓缓的睁开眼苏醒过来,顿时就傻眼了。
只见暖黄暗淡的光线下,一个男人正匍匐在她身上近在咫尺,忘情的抱着她啃,就像啃可乐鸡翅一样,而且还啃了她一脸的口水。
这个人,怎么这么猥琐,见她睡着竟然乘人之危,偷偷亲她!
长乐怒了,一把将他推了出去,同时还踹了他一脚,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可乐鸡翅突然满血满状态,变得力大无穷,竟然将身材庞大好几圈的他一把就从她身上推了下去,直溜溜的滚到了床下,摔了个底朝天。
可能还没从梦里清醒过来,长乐糊里糊涂的指着他就骂了一句:“你个死流氓,竟然偷亲我!”然后就用衣袖使劲的擦脸上的口水,势必要擦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
可是她这一抬起衣袖,才埋头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大红色的嫁衣,绣花精细无比,更是量身定做,半寸不多,她脸色一僵,心里咯噔的一声,猛然想起来她今天代替江云笙出嫁,嫁给太子。
也就是说,她在床边坐着坐着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然后,能够在太子房间里出现的,肯定……只能是太子,太子偷偷亲她,然后,她刚才把太子踹到床下去了。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长乐浑身发毛,脸色煞白,慌慌张张翻身下床,就见楚洵正面无表情的坐在地毯上,一动不动,幽幽的目光看着她。
他身上虽穿着大红长袍,更显得脸色苍白如纸,容貌长得精致俊俏,却带着病态看起来消瘦无比,眸中像是蒙上一层轻纱雾气,面上不显喜怒,唇角还残留了些胭脂膏的红色。
长乐心里暗道,这次完了,新婚夜把太子踢下床,她死定了,按照这种封建社会的定理,她一定以后都没好日子过,摆脱江云笙控制没希望了,保住凤娘性命也没希望了。
“太子殿下,你没事吧?”长乐挣扎了好半天,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却不敢睁眼看他的表情。
出乎意料,楚洵只是盯着她上下打量,没有生气的意思,无精打采却觉得有些磁性的声音问她:“我不能偷亲你么?”
长乐屈膝跪在他旁边,吞吞吐吐的解释:“殿下,臣妾,方才惊吓过度,以为有外人闯入,所以……”
楚洵打断了她的话,平静的语气问:“所以我是死流氓?”
长乐欲哭无泪了,咬着嘴唇,一时无言以对,只好不再狡辩,诚恳认错:“臣妾知错,请殿下责罚。”
“责罚……”楚洵勾了勾唇角,伸出一只手臂,趾高气昂的命令道:“扶我起来。”
长乐忙过去扶他起来,让他坐到床沿,自己则站在一旁不敢动,同时抽空偷瞄了他一眼,只觉得他长得虽好看,就是脸色太难看了,身体又瘦又单薄,看起来就若不经风,身上还带着一股药味像是生了病,难怪刚才轻轻一推就把他推下床了。
看着看着,就见楚洵缓缓展开了双臂,这姿势长乐前两天才学过,一般这种锦衣玉食的太子摆出这种姿态就是要别人给他宽衣了。
于是楚洵还没吩咐,她就很识相,忙过去规规矩矩的帮他褪去外袍,正准备回身挂在一边,却被他从后面拉住了手,顺势拽进了怀里。这动作不需费多少力气,一气呵成,长乐手上的喜袍都掉落到了地面,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楚洵似笑非笑的望着坐在他腿上的长乐,“太子妃,你我就来探讨下责罚的问题,如何?”
长乐敢说,如果是林沐修敢这么跟她说话的话,她一定要给他嘴巴里塞一根竹笋堵住!可是,这是太子,她什么都不敢做。
“不急,殿下,不如我们还是先喝杯合卺酒吧……”长乐作势想要起身去桌边拿酒,逃出他的魔爪。
可是楚洵在后面一把将她拉回,紧紧搂着:“良辰美景,春宵一刻值千金,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新房之内,长乐一抬头就能闻到从他鼻中呼出的热气带着一股清淡的药香,还能感觉到隔着衣物他剧烈的心跳,这么暧昧,她当然知道接下来肯定是要正式洞房了,这是今夜她躲也躲不了的。还好,之前几天,她早就做好了为保住性命主动献身的思想觉悟。
于是她扯了扯嘴角,抿嘴笑了笑,柔声道:“太子殿下,臣妾看你似乎身体不适,不宜太过劳累……咳咳……要不还是不要责罚了吧。”
“既然我身体不适,不如就劳烦太子妃多动动手吧。”
“……”
“给我衣裳先脱干净了……然后过来,坐上面。”
“……”
“这里,这里,嗯,对,就是这里……”
“……”
“太子妃,不要乱摸,那里不可以!”
“……”
“哇,好舒服,就是这样……”
“……”长乐已经呆住了:太子殿下,只不过是捶背按摩而已,你没必要说得这么销魂吧?
不错,这个责罚她也没想到竟然会是捶背按摩!
只见软榻上,身材纤长而单薄的楚洵上身光溜溜的趴在火红锦被上,肌肤惨白得让人觉得灼眼,而长乐则穿着中衣坐在一侧,小心翼翼的在他肩上又揉又按。他似乎因为应酬宾客累得不轻,一直一副享受的模样,时而轻咳几声,似乎是眯着眼睡着了,可是长乐停下动作他又会醒过来。
于是这一夜,暖色暗光下,房内床帐一直摇摇晃晃,沿着垂到地面的帘子看下去,就见衣衫散落铺满在暗红色地毯上,四处都散发出春意盎然的味道,气息暧昧得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