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东宫为庆贺当今太子生辰举行盛大宴会,百官齐聚,歌舞升平。
正殿上富丽堂皇,气势恢宏,来宾座次有序。
可见当今皇帝正襟危坐在上方,龙袍加身灼灼耀眼,伴驾一侧则是雍容华贵的皇后及一两个宠妃。次位上楚洵和长乐并排而坐,下面两侧依次而下坐着皇亲国戚和位高权重的大臣等众人,其中不乏一些熟悉的面孔,众人都是身着盛装。
现场气氛看似谈笑随意,实则让人觉得拘束紧张得窒息,不敢有人出半点纰漏。就譬如,皇帝说着歌舞好,下面的大臣就要恭维一番,皇帝问话,众人都只恭敬的应答,可谓步步谨慎。
当然,庆贺太子生辰,自然还是太子的主角,没多久,话题总归回到了楚洵身上。
皇帝脸上带着不瘟不火的笑容,居高临下的望着楚洵,宏声问道:“洵儿,今日是你生辰,给朕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楚洵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微微一躬身,态度谦逊,长乐也立马跟着他起身,垂目站在后头,很有夫唱妇随的味道。
“回父皇,父皇今日能来东宫,儿臣已是荣幸之至,不敢再要赏赐。”楚洵今日少了几分萎靡,看起来愈发清俊英朗,就连声音也如古井之水一般清澈了许多。
皇帝笑意更甚,连连点头,似乎对楚洵的回话极为满意。不过儿子虽说不要,他却不能真的不赐,便道:“好,既然洵儿不肯要,那便由朕来决定好了。”说着他沉吟片刻,想好之后,继续说道,“那朕就将神影军令牌赐给洵儿,今后神影军随时随意听洵儿调动,你看如何?”
神影军其实就是皇城禁卫中的五支精锐秘密部队之一,主要负责暗中保护皇帝安全,此刻皇帝将这支禁卫军赐给楚洵,也可见皇帝还是对楚洵给予厚望的,并且对他时常遇刺很是重视。这已经是皇帝今年第三次加强守卫太子的兵力,第一次是回门遇刺,第二次是避暑险些被害,此次便是第三次。
众大臣听闻略有躁动,可都不敢在此刻提出什么异议。
长乐随着楚洵一同向皇帝谢恩之后,便才二人纷纷就坐。
长乐依旧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什么差错。
紧接着,皇后扫了太子那边一眼,跟着道:“本宫也有一件礼物送给太子。”同时便见她身边的女官奉上个檀香木盒子,展开一看,是一支体型硕大的成型人参,呈现金黄色,暗暗有光晕朦胧,可见价值不菲,她含笑说道:“这是本宫特地让人到姜国找来的千年人参,据说包治百病,效果神奇,希望太子用过之后能有奇效,早日康复。”
当然,每年生辰的时候,楚洵都会收到各式各样的治病“神药”,皇后送这个已经是见怪不怪了,算是常规礼品。
长乐和楚洵依旧是起身谢礼。
于是,长乐知道该轮到她献礼了,此番起身就没有再坐在,而是朝皇帝皇后和楚洵欠身,镇定自如道:“臣妾也为太子殿下准备了一份贺礼,虽不是价值连城,却是臣妾一番心意,还望殿下莫要嫌弃。”
说完她侧目偷瞄了一眼楚洵,楚洵也正抬头望着她,眸中含笑,表情略显诧异,似乎是在问:准备了贺礼他怎么毫不知情?
当然就是为了达到今日的惊喜效果,长乐才特意隐瞒了好几个月呢,憋得好辛苦。她的贺礼楚洵肯定会喜欢,就是不知会不会达到想要的效果。
皇帝斜视一眼楚洵,似乎也有些兴致,对长乐道:“哦?太子妃也有贺礼,快呈上来看看。”
长乐欠身,便吩咐碧蓉把贺礼拿上来,由两名宫女拖在手上展开。
一旁楚洵定睛一看,顿时一脸狐疑。
长乐让人拿出来的是一幅画,正是他在泉沁园的时候画风筝所画的那幅“国泰民安”,几乎没什么差别,不过细细一看,似乎又和他画的有些不同。只是,他完全没有头绪,长乐突然拿这幅画来做贺礼是什么意思?
皇帝的想法似乎也和楚洵一样,觉得送这幅画虽然寓意不错,送给楚洵却显得索然无味,问:“太子妃的贺礼就是这幅画么。”
当然,在场有才之人不少,当即就有某人看出这幅画是出自楚洵的手笔,悄悄将此事告诉了丞相,丞相便仰面大笑,出言嘲讽:“若是臣没看错,这幅画是太子殿下亲手画的吧,太子妃拿殿下画的画送给殿下,不知有何深意?”
恐怕大家都觉得长乐当众出丑了,窃窃私语的偷笑起来,就连江太尉也觉得自己女儿太傻了,有点搞不明白,低声念了句:“笙儿,不得胡闹。”
皇帝听闻这画是楚洵所作,神色微变,找楚洵确认道:“洵儿,这是你画的?”
楚洵如实回答:“儿臣确实画过一幅,不过似乎不是这幅。”
长乐却依旧抬头挺胸,面不改色,温和的望了楚洵一眼,没有理会其他人的闲言碎语,只管对皇帝道:“父皇,您可否再仔细看看?”
皇帝将信将疑,命身边总管太监去把“画”取过来,亲自拿在手中近处细细端详,想看看其中是否另有乾坤。
看了片刻后,皇帝突然龙颜怒放,开怀大笑起来,笑声在宽敞空旷的大殿上回荡着,笑得是眉飞色舞,明显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下面众多大臣都是一头雾水,左右张望,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不知皇帝为什么突然这么高兴,纷纷好奇这画到底有什么稀罕之处。
皇帝大笑着连点头:“妙,实在是妙,太子妃还真是别出心裁,这画也能被你绣成一幅刺绣,还惟妙惟肖的,连朕都险些被你给糊弄了。”
长乐见皇帝欢喜,忙又欠身:“儿臣不敢糊弄父皇,父皇定然早便看出来了,给儿臣颜面才没有说出来。”
加上这样一番话,皇帝就更是对长乐刮目相看,简直不能再满意,便将这幅刺绣送下去让人传阅,又对着江太尉称赞起来:“江太尉,你这个女儿还真是不简单。”
说着,皇帝神色微妙,看向了楚洵的方向,楚洵只是怔怔的望着长乐,脸上似笑非笑,看来也是对长乐的礼物有些意外,此事应该不是他刻意安排的。
江太尉其实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其中微妙之处,不知长乐所作所为的意思,又或者皇帝说这句话的意思,茫然的只知道点头谢恩。
下面的大臣早就不安分起来,听说那幅大家都认为的“画”,其实竟然是一幅刺绣,更是躁动起来,纷纷亲自拿在手里看过,方才相信了果真是刺绣。
当然,刺绣这种东西在这些高官权贵眼中并不稀奇,而且这幅刺绣不算精致,只能说把楚洵的画给绣上去有了不同的意义而已,偏偏还正好认准了皇帝的喜好新意。
便也有人表示不屑一顾,不知谁趁乱说了一句:“不过是一幅刺绣而已,也不见得多稀罕。”
皇帝心情大好,无视这些人的丑恶嘴脸,笑问长乐:“太子妃,这刺绣可是你亲手所为?”
长乐垂首看着地面,恭敬回答:“儿臣也有参与,不过多数是东宫的绣娘所绣。”
早在四个月前,还在泉沁园的时候,当时楚洵卧病在床,长乐一旁守候,无意间就发现了楚洵留在朝云殿的风筝。
她一时兴起,就开始计划把他画在风筝上的画绣成刺绣,原理就和十字绣差不多,不过更为细致复杂得多,也与寻常的刺绣有些不同。正好,这次是太子生辰,当着皇帝的面将这刺绣送出来,肯定意义非凡,运气好的话就可帮助楚洵讨得皇帝欢心。
皇帝喜欢这幅刺绣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这刺绣本身,而是因为刺绣上那副画的涵义,它所代表的是楚洵心怀天下的心思,甚至上面“国泰民安”四个字都原封不动,皇帝为此倍感欣慰,意识到楚洵虽然患病,却也是可造之才。
楚洵不喜欢说恭维皇帝的话,以前还曾和皇帝表现出政见不和,又因为他有病在身,近年来两父子已经来往甚少了。
皇帝也觉得,任何一件事也应当往好的方面想想,长乐暗示楚洵有治国之能,这么做也是一片好意,希望他们父子重修旧好,用心良苦。
皇帝沉吟只在一瞬,玩笑般不经意对长乐道:“好,那朕也要回去画一幅画,待朕生辰之时太子妃也绣一幅送给朕,如何?”
听皇帝的意思,他竟然是眼红了?
长乐受宠若惊:“父皇严重了,若是父皇喜欢,儿臣随时可以绣上一幅奉上。”
皇帝倒有些像孩子了,特意强调:“朕就要生辰之时,就这么定了。”
长乐不敢违抗只好答应下来,不过这对于她来说又是一个难题,若是绣出来皇帝觉得不满意,肯定要麻烦上身了。
说到最后,很多大臣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这么高兴,有些聪明人明白过来的,就已经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最后刺绣回到楚洵手中,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的楚洵终于是开了口,站起来凝望着长乐,不见得多惊喜,淡淡说道:“太子妃费心了。”
再无多言,长乐也只是带着微笑,各自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静看其他大臣一个个的献礼。
直到江太尉献礼之时,长乐才又再一次震惊了,她没料到,除了自己的得意之作外,竟然还有别样的惊喜,而且这让人意外的惊喜还不止一个,她心脏都有些受不了了。
江太尉正站在座位处,对着皇帝和太子的方向,拱手含笑:“臣此次跋山涉水,特地请来一位民间神医,希望能引荐给太子殿下诊治顽疾。此人医术高明,绝非寻常江湖郎中,希望陛下能恩准。”
当然,找民间神医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因为长乐的贺礼龙颜大悦,皇帝异常干脆的就说到道:“好,将此人带上前来让朕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