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来避暑已有五日,这天正是五月二十,泉沁园依旧是风和日丽,通心湖湖水碧波荡漾,清可见底,水草随着波涛缠绕起伏,水中有游鱼,天边有白鹤,犹如一幅水墨画卷。
湖中央的水亭里,长乐懒洋洋的倚靠在栏杆上,面对着让人心旷神怡的湖水,双脚吊在水面上,水中都能映出她的朦胧倩影。
而楚洵纤瘦的身子站在亭中,手握着笔,专心致志的作画,偶尔吹风时,旁便轻咳两声。
长乐时而望着水面,时而看着楚洵,这幅场面倒是很安静惬意。
最近这几日,长乐和楚洵可谓是相亲相爱,每日除了谈情说爱,就是两人一起在这亭子里,长乐研磨,楚洵画画,到让人有种男耕女织的幻觉。
此刻,长乐靠在柱子上,看着镜面般的湖水发呆,突然感觉背后一暖,微微侧脸,才见是楚洵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从身后轻轻将她抱搂住,手扣在她的肩膀上。楚洵身上的味道长乐已经习惯了,是那种独特的淡淡药香,此刻因为正在画画还混合了一些墨水的香味。
长乐微笑道:“殿下怎么了?”
楚洵在她耳边,纠正道:“笙儿,不是让你喊我相公吗?”
“相……公……”长乐改口,一字一句地吐了出来,她喊出这个称呼依旧觉得有些拗口,不过没办法,楚洵就喜欢让她这么喊。
楚洵很满意,这才轻笑一声道:“笙儿,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
长乐转向仰望湖面,清风迎面吹来,很是舒适:“我是在想,这里这么安静,要是永远能住在这里就好了。”
楚洵摸了摸她的脸蛋,失笑道:“好,若是以后有机会,你我就搬到这里来住,永远也不离开。”
长乐有些意外,问他道:“你是说真的吗,真的可以一直搬到这里来住?”
“如果笙儿想,那我们就一直住在这里。”楚洵说完,也跟着坐在了长乐旁边,有些调侃的意味说道:“不过这得要笙儿给我生个儿子,让儿子做了皇太孙,那我们就可以无忧无虑的,想去哪里住,就去哪里住。”
长乐一下子就无语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还不知道,原来楚洵还有让她生儿子的想法,她真的能生吗?不行不行,她是长乐,又不是真的江云笙,怎么可以给他生儿子,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长乐无趣地扯了扯唇:“殿下说笑了,生儿子哪有想像的那么轻松。”
楚洵的笑容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奸笑:“反正现在又不急,我们可以慢慢来……”说着,他还把手摸到了长乐肚子上,轻轻打圈抚摸,就像里面真有他儿子似的,吓了长乐好大一跳。
长乐略微窘迫:“既然不急,那生儿子的事情我们还是改天再谈吧,改天再谈……”
楚洵看把她吓成那样,不由得好笑:“好,那我们晚上再谈。”
说到晚上,长乐表示突然有点害怕到晚上了。
于是夜里床榻上,楚洵果真搂着她,老是嚷嚷着要儿子,长乐真不知道怎么办好,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当然楚洵还有很正当的理由,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就抱着长乐说道:“有些事我好像还没告诉过你。”
长乐问:“殿下想告诉我什么?”随后楚洵不说话,长乐才发现好像是自己称呼错了,忙改唤了一声,“相公。”
楚洵这才肯道:“笙儿,你应该也听说过,因为我顽疾缠身的事情,朝中众大臣都想废了我这个太子,好在父皇怜悯于我,坚持驳回他们的进谏。我是在想,若是我们生个儿子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也不必担心我的病情会不会好转。”
长乐不明白,道:“臣妾没听太懂。”
“笨,就像我白天所说的那样。”楚洵的手指在长乐脸上刮了一下,“父皇如今年近四十,身体健壮得很,至少还能在位二十年。如果我们现在生个儿子,到时候儿子都将近二十岁了,就算我身体差不能继位,想来父皇也是愿意传位给我们儿子。所以,笙儿,我们赶紧来做生儿子的事情吧。”
其实楚洵说了那么多,都是强词夺理的废话,其他什么皇太孙,二十年,都不是重点,总结下来重点就在于最后一句:他想和长乐做生儿子的事情。
长乐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了,扭了扭身子:“我们还是不要想那么长远的事情了,不如,二十年后再想……”
楚洵还在轻声念着:“二十年这么长,我们可以生一堆儿女。”
长乐无语,他一定是想儿子想疯了。
长乐被他吻得意乱情迷,保持唯一的一点清醒将他往外推了推,说道:“能不能别这样?”
也不知是不是被楚洵迷得晕了头,都单独腻在一起了好几天,长乐才突然想起来,他们此次出宫还带了琳琅公主。
带琳琅公主过来是长乐提议的,楚洵当时没同意,可是后来还是嘴硬心软的带来了。
长乐一直以来都有些心疼这孩子,此刻一想起来,次日便让人去传琳琅公主过来,却没想到来人称琳琅公主病了不能前来。
水亭里,楚洵正慵懒的依在卧椅上,眯着眼睛,清瘦的俊脸上毫无波澜。
长乐刚听闻了琳琅生病的消息,匆匆走进水亭,来到楚洵身旁欠身行礼,又道:“殿下,臣妾听闻琳琅公主病了,殿下可要前去看看?”
楚洵闭着眼,却能明显察觉他眉梢微微拧起,平淡如水的说道:“你带御医前去便行,我就不去了。”
长乐不解:“殿下不去么?”
“嗯。”楚洵点了点头,便翻了个身,背对着长乐无声无息。
长乐心里隐隐感觉,每次提到琳琅公主,楚洵的就会变得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而且还刻意的避讳。她不由得有些遐想,难道楚洵也怕琳琅公主扫把星的传闻,所以不肯与她接触?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琳琅公主还真是母亲早逝,剩下爹不疼兄不爱,还被众人嫌弃,恐怕是大魏最尊贵又最悲催的公主了吧。
无奈,楚洵不肯去探望琳琅,长乐只好独自一人前去,还带了许多前几日在邵景镇买回来的民间小玩物,想来琳琅肯定会喜欢。
琳琅公主住在行宫南边的含香苑内,那里花香四溢,阁楼伫立在繁花茂叶之间,比起长乐和楚洵住的朝云殿更有小桥流水的脱俗气息。
见到琳琅的时候,她正拿着针线,由一个四十多岁的奶娘教导缝制,看到长乐到来,她忙丢下手里的事情起身,过来行礼:“琳琅见过皇嫂。”
长乐很随和,莞尔一笑,过去勾住了琳琅的肩膀:“妹妹,听闻你身体抱恙,我来看看你,本来太子殿下也要来的,只是身体有些不适,我便劝他改日再来,还望妹妹别见怪。”
琳琅似乎略为所动,怔了怔,脸上笑容都散去了,嘴唇半张半合,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表情在琳琅脸上不是第一次看见了,长乐也疑惑,不知道琳琅是不是被吓到了,还是说突然想到了什么,或者是她又说错了话。
见琳琅不会说话,她身旁的奶娘雨竹才赶紧在一旁低声附和:“多谢太子妃特地前来探望,公主只是昨晚吹了风头有些发晕,如今已无大碍。”
说话之时,长乐揽着琳琅公主在屋里椅子边坐下,看了一眼那奶娘,便问她:“那可有让御医过来诊断?”
雨竹颔首道:“回太子妃,公主不喜喝药,奴婢已经给公主熬了去湿寒的汤。”
琳琅黑曜石般的眸子转了转,面目表情,道:“奶娘熬的汤很好喝。”
长乐点头:“嗯,那我也要尝尝。”
琳琅阴森森的瞄了长乐一眼,似乎有些不悦:“皇嫂你为什么说谎?”
长乐微愣:“我什么时候说谎了?”
琳琅公主说话直言不讳:“你说皇兄也要来看我,其实他本就没那个意思。”
当然没那个意思,刚才那句话都是长乐为了安慰琳琅公主随意瞎编的,只是不知为何,竟被她看了出来。长乐尴尬的扯了扯唇角:“妹妹,太子殿下恐怕是累了,所以才……”
“你别说谎了。”还没说完,琳琅就脆生生的打断了她的话,突然挣脱了长乐,站起来跑到一边,“你别说谎了,皇兄不会来就是不会来!”
说完,琳琅公主气呼呼的,一跺脚就朝外冲了出去,渐渐跑远。
长乐似乎意识到,琳琅这是耍脾气呢,怪楚洵没来探望她。
她正准备追上去,身后的雨竹便才现在她面前挡住去路:“太子妃,你还是别追了。”
长乐不明所以,就问雨竹:“公主她怎么了?”
雨竹叹息一声:“公主五年没和太子殿下说过话,也难为她了。公主人单纯,说了什么话冲撞了太子妃还望见谅。”
长乐一骇,皱起了眉头,也没再问下去,只吩咐雨竹:“好好照顾公主,本宫改日再来看她。”
雨竹恭敬回答一声“是”,便送长乐离开了含香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