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长乐只好一狠心,用背上的伤在玉雕刻的枕头上撞了上去,不用多少力气和动作,顿时伤口绽裂,血液溢出,她疼得“啊”的凄惨痛呼一声,缩起了身躯,脸色煞白,一副痛苦的模样。
楚洵骤然停下脱衣服的动作,面无表情的望着她,问道:“怎么了?”
长乐紧咬着牙,指了指背后伤口的地方,额上已经疼得冒出一头的冷汗。
顺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楚洵就见床单上被鲜血染红了一片,像是雪地里的红莲,血正是从长乐的背上伤口处的衣物里渗透出来的,他很快就意识到说长乐的伤口裂开了,当即从她身上挪开,轻轻将她的肩抱了起来。
“没事吧,一时忘了你还有伤。”楚洵将她扶起来,又给她披上衣物,刚才那副欲火焚身的模样似乎立刻就克制住了。
长乐咬着唇,忍痛道:“不能怪殿下,是臣妾不小心。”
楚洵唇角含笑,由上而下摸了摸长乐披散的黛发,柔声道:“你就在永寿殿养伤,等伤好之后再说。”
“是。”长乐乖乖点头,几乎整个人都被动的埋在他怀里,惊魂未定,动都不敢多动。
长乐感觉得到,楚洵对她的态度似乎有天翻地覆的转变,看她的眼神也不同了,至少有一件事很可怕,以前是她想诱惑他圆房,而现在则完全反了过来。
楚洵虽说是让长乐在他这里养伤,可是之后长乐才明白,不单单是养伤那么简单。
待传来御医给长乐再次包扎好了伤口,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楚洵便与长乐的并肩坐在罗汉榻边上,他又将徐季叫到殿上来,吩咐了一句:“近几日太子妃就留在永寿殿,把该注意的说给太子妃听听。”
长乐不知楚洵让徐季说什么,不过她看的出来,这一主一仆是早就串通好的。
“是。”徐季躬身应了,便清了清嗓子,小眼半眯,面带笑意,昂首挺胸的说了起来:“按照规矩,太子殿下每日卯正起床,因患病咳嗽厉害需顺气,洗漱更衣,之后依次是喝汤药,食用早点,晨读。其中切忌,殿下不喜甜食,任何食物之中不能沾糖,另还有御医所列出的忌讳之物不能食用。用药和晨读之时不喜有人在一旁打扰……三日一朝,若是上朝则辰时到达朝殿,若是不上朝,亦辰时前去给皇帝陛下请安……”
徐季一说下来竟然口若悬河,从楚洵早上起床仔仔细细的说他的日程安排,从早到晚,半点细节也不放过,还有很多需特别忌讳的地方。
其实,这些太子日常安排长乐嫁过来之后的几日也算熟悉过,虽然没徐季讲的那么详细那么确切,可是大概也知道一点。
说了好半晌,徐季才终于说到了晚上:“戌正二刻沐浴,随后就寝。切忌,殿下睡前一刻需提前点上安锦香,有止咳安神之效……便是以上这些,太子妃,不知可记住了?”
长乐被他喊了一声才醒过神来,一脸茫然的道:“啊?什么?”
“奴才刚才所说的,不知太子妃都记住了么?”
长乐很想问他为什么要记,而且这么多肯定是一时半刻记不住的,于是她之好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这么多我一时半刻也记不住,不如你先用笔帮我写下来,然后我慢慢记?”
“这个……”徐季不知能不能这么写,只好挑眉看向了楚洵,楚洵正在一旁喝着茶,偶尔轻轻咳嗽。
楚洵似乎意识到长乐和徐季都盯着他看,才抬起头,幽然给出答案道:“无妨,太子妃多住几日就知道了。”
长乐撇了撇嘴,不过想到要真的和楚洵朝夕相处,倒是有些头疼。
后来,长乐大献殷勤,亲自去给楚洵煎药,手上拿着把团扇轻轻扇风。
趁着其他人都暂且不在,碧蓉才凑上前来,悄声问道:“你今后都住在永寿殿?”
长乐愣愣的一点头:“对啊,殿下下的命令,我也没办法。”
碧蓉便皱起了眉,悄声问:“你们到底有没有圆房?”
“当然没有。”长乐也不隐瞒,哀声叹了口气。
碧蓉眉头皱得更紧了:“难道太子真如传闻所说不行?”
长乐干笑了一声,白了她一眼道:“这个你倒放心,他肯定正常。”白天在殿上的时候,险些就被他成事了,怎么可能不行。
碧蓉寻思片刻,只好道:“你可别耍什么花样,其实我倒觉得,你应该离得太子越远越好,以免今后小姐回来之时露出破绽。”
长乐无所谓的样子道:“我也想离他越远越好,可是他要找我,我也没办法,而且,现在新婚就与他疏远,之后太子殿下寂寞难耐就会喜欢上别人,以后你家小姐即使是来了,也定然会被冷落,不能得宠,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碧蓉每次都说不过长乐,她总有那么多破道理,顿时无言以对,半晌才道:“那,那你也要注意分寸。”
“唉,不用你操心那么多……”长乐受伤以来,倒是不想去想江云笙的事情了,就算想也白想。
煎好药后,长乐回到正殿外时,正巧撞见洛子章从里面走了出来,天色已晚,屋里的灯光映照在器宇轩昂的男子身上,映出地上一大片阴影,正好盖在长乐身上,几乎将她全部掩入黑暗。
洛子章见了长乐,抱拳道:“臣参见太子妃。”
长乐退后几步,含笑道:“这么晚了,洛将军怎会来此?”
洛子章冷漠的目光瞄了长乐一眼,透露出一股摸不透的遥远距离,他回答:“回太子妃,臣来向太子汇报刺杀一案的结论。”
长乐忙问:“可是主谋抓到了?”
洛子章声音依旧凝重:“算是抓到了,臣查出棋盘内暗器制作者,顺藤摸瓜,揪出是三月前被革职的太子洗马指使,因革去他官职怀恨在心,密谋对太子不利,已然将其抓获,等待陛下判决,相关人等也无一疏漏。”
长乐注意到,洛子章特意说了“算是”二字,便是想暗示,这个被贬的太子洗马应该只是个替罪羊吧,不然怎会那么快就抓获了,至于杀太子的借口自然是随便瞎编的,看似简单的刺杀太子事件布局精密,怎是一个三品的洗马能够做到的,而且他又哪有胆子这么做。
心领神会,为表示感谢,长乐还微微欠了欠身道:“洛将军辛苦了,既然案子已破,那本宫的嫌疑算是洗清了。”
洛子章目光冷幽幽的盯着地面,态度并没有因此好转,又道:“臣本职便是保护太子殿下安全,若是太子妃要对殿下不利,也别怪臣冒犯。”
他这看似严谨却又嚣张至极的态度,让长乐都些心生畏惧,暗下一想,似乎自己也没做什么错事,为什么这个洛子章的把她看成眼中钉一般,老是揪着她不放。
思来想去,长乐觉得只有一个理由能说得通,就是洛子章其实有断袖之好,一直暗念太子殿下,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太子娶了江云笙,所以洛子章心生妒忌,于是看见她就找她麻烦,老是诬陷她要对太子不利。
当然,这纯属长乐的脑补结果,具体到底什么原因她也不清楚。
反正面对洛子章对她的怀疑,她就浑身都不自在。
这些想法稍纵即逝,长乐恢复了一脸如花笑容,道:“本宫说过,万不会对殿下不利,恐怕洛将军是没机会对付本宫了。”
洛子章面无表情,目光炯炯,又道:“是吗?有件事臣倒是想问一问太子妃,希望太子妃如实回答。”
长乐笑道:“洛将军且说。”她这一瞬间,感觉洛子章才是他要保持距离的人,于是多了几分提防戒备。
洛子章问:“不知太子妃离开京都半年,去了何处,做了些什么?”
长乐心里极为不悦,侧开身,回答:“自然是养病。”
“不知,为何不请宫中御医前去看看?”
长乐眉头皱着,没有回答。
洛子章不依不饶,又道:“即将与太子成婚,太子妃却远去西南夏州养病,可有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洛将军有话就直说吧,何必拐弯抹角的。”长乐一时心里没了底,毕竟洛子章的气场太强,犀利如刀锋般的话语纠缠不休,直问得她答不上来,说多了又怕露馅。
洛子章轻哼了一声,负手道:“恕臣无理,准备打探一番太子妃这半年在夏州的踪迹,不知太子妃可介意?”
长乐算是明白了,说白了洛子章就是怀疑她,毫无理由的怀疑,就是要追查她的问题,这样下去,他迟早是会查出些端倪的。
如果不是衣物宽大,恐怕明显就能看出长乐浑身一颤,心扑通直跳,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道:“这有何好打探的,洛将军有怀疑我的心思,倒不如好好想想,刺杀太子殿下的真正主谋到底是谁。罢了,太子殿下还在等着喝药,洛将军慢走不送。”
说完甩了洛子章一个冷眼,转身便跨入殿内。
洛子章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的背影片刻,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