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晨光熹微,整个东宫层层叠叠的宫殿笼罩在浅金色的阳光下,宫人门忙碌的穿梭其间,亦可见一个小太监自永寿殿一路小跑到了秋菱殿外,才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
那太监正是太子身边的徐季,他在殿外与碧蓉交头接耳片刻,随后换做碧蓉神色匆匆的走进内殿,正见床榻那边,长乐两个宫女伺候着喝药正喝完药。
碧蓉低头走上前,欠了欠身,轻声道:“太子妃,太子殿下传你过去。”
长乐不曾多想,应了句:“嗯,这就去。”
话说长乐养伤养了几日,其实还偶尔盼望楚洵过来看她,只可惜最终都没等到,他不知是病情加重了还是如何,一点音讯都没有。此刻知道楚洵要见她,心里倒暗暗有些高兴。
喝完药,碧蓉便吩咐了人进来给长乐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殿内进进出出忙了许久,才终于顺顺利利的出了秋菱殿,往太子的寝殿而去。
来到永寿殿时,楚洵正斜斜的靠在一方软榻上,清晨的光线透过缝隙照入屋内,投射到他身上,可见他狭长的凤眼半眯着,桌上点着的龙涎香青烟袅袅升起,在光线下气氛看起来宁静祥和。
长乐独自进殿,来到楚洵跟前扣身见礼道:“臣妾参见太子殿下。”
楚洵闻声睁了个眼缝,动作缓慢的坐起来,他一动,便是一阵咳嗽声响彻大殿之上,还是每日早晨那样咳得让人心疼。
长乐皱着眉上前扶住他,抚着他的背,道:“殿下还是躺下休息吧。”
楚洵一边咳一边朝两侧摆了摆手,长乐知道他是想让两侧侯着的侍女撤出去,便按照他的意思吩咐:“你们先下去吧,殿下由我照顾便好。”
侍女应了“是”,便整齐无声的退了下去。
长乐只坐在榻边上给楚洵抚背,他身着青白色中衣,身材消瘦单薄,眼眶凹陷,脸色发乌,比前些时候看起来还难看憔悴几分。
等楚洵咳得差不多了,便咳嗽的声音渐小,最终停歇了下来,上下打量一眼长乐,淡然吩咐长乐:“把衣裳脱了。”
对于突如其来的要求无法直视,长乐一怔,僵在了那里,不解道:“殿下……为何要脱衣裳?”
“我想看看……”楚洵不以为然说着,便将手放在了长乐的细腰上,拆了她的腰带,异常灵敏的一件件脱下她身上本就单薄的衣物,动作熟练,没觉得不好意思。
要看?看什么?长乐不敢继续往下想,心里琢磨着该不会楚洵早上生理活跃,突然一时兴起想玩个游戏什么的吧?
她心跳如小鹿乱撞,一时不知所措,只能任由着他去,不自觉的脸上已经通红一片。
衣物从肩上垮下只剩一层肚兜,露出了线条优美的背部,长乐才明白是自己的思想太邪恶了,楚洵不是要看她隐秘的地方,而是要看她背上所受的伤。不过,为什么隐隐觉得有些失望?
此刻长乐盘腿坐在榻上,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如同丝绸般顺滑的挂在她身后,将暴露在外的白皙背脊半遮半掩,肩头裹着的纱布已被楚洵一层层拆开,就见左边肩膀上三个整齐排列的拇指大小发红的伤口,镶嵌在精致无暇的背上让人触目惊心。
而楚洵,正面着她的后背,坐在她身后,怔怔的盯着那灼目的伤口目不转睛。
被他直盯着看,长乐觉得后背有些发毛,抱了抱肩膀,轻柔的说道:“殿下,只不过是伤口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楚洵纤长的手指沿着伤口四周摸了摸,才启唇问:“疼么?”
长乐觉得被他摸得有些痒痒,心里暗下琢磨,他这种表现,难道是变相的关心,也就是说,被舍身相救其实太子殿下还是很感激的,嘴上不说而已。
她脸上浮出一丝微笑,回答:“已经不痛了殿下。”
楚洵将一件丝薄的里衣轻轻披回到长乐背上,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淡如清风:“你不怕死?”
长乐埋下头,思索着,低声答道:“当然怕死,这世上怎会有不怕死的人呢?”
特别是她这么胆小的,为了活命都不得已出卖身体和灵魂,披着江云笙的皮囊苟且偷生,自然说最怕死的那种人了。
楚洵轻哼一声,带着些嘲讽的意味:“既然怕死,那为何替我挡下暗器?”
对于这个疑问,长乐懊恼的寻思片刻,说实话,他当时只觉得楚洵不能死,倒是没想过自己会不会,要不然,她才不敢去挡。
长乐小声回答:“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害怕刚嫁人就守寡吧。”
楚洵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道:“我这病,迟早是要死的,既然你怕守寡,那不如我请父皇下旨,等我死了之后让你陪葬如何?”
长乐顿觉毛骨悚然:殿下,你死也要拉别人陪葬么?还是你想秀恩爱。
她侧脸回身,窃窃的看着背后的楚洵,小声道:“那殿下就更不能死了……臣妾怕死,不想陪葬。”
楚洵垂目与她对视,眸中浮出一模黑色阴影,一副深不可测的表情道:“我被刺杀又不是第一次,能活到现在纯属侥幸,这次是逃过一劫,可还有下次,下下次。生死由命,我现在也不知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若是你不想陪葬,不如我现在将你休了。”
长乐越听越心酸,替他心酸,也替自己心酸,眼眶顿时就红了,眼中泪光盈盈:“殿下,既然有人老是想刺杀你,将他查出来抓了便行。你与我成婚才半月,若是就将我休了,让我以后怎么办?”
楚洵却撇了撇眉,挪开了目光:“我没动过你,若是说我不能人道将你休了,再让父皇下旨赐婚,想必你依然可以再嫁。”
若是承认他不能人道,那太子肯定是要废了。
可能是长乐装得太投入,不自觉的两行泪就滑了下来,凄凉道:“让我再嫁,能嫁个像你这么好的么?”
楚洵冷笑一声:“按照文武百官的话来说,我只不过是个废人,有什么好?”
长乐脑子一热,就大义凛然道:“你是太子,天之骄子,大魏储君,身负重任,以后要继承大业君临天下。你若是废人,那全天下都是废人,你若是不好,全天下都不会有人好。”
楚洵突然失笑,长叹了一声,很有一种凄凉的意味:“我倒是不知道,原来我这么重要。”
长乐擦着泪,继续道:“不管全天下怎么看你,至少殿下对于臣妾来说绝无仅有,若是臣妾没了你,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着,长乐突然有种冒鸡皮疙瘩的感觉,也不知道这种肉麻得要死的话她是怎么说出口的,只是觉得此情此景,不来点感人肺腑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
长乐还在后悔不知说刚才那些话是不是太鲁莽了,不过,楚洵似乎真的为之所动,呆愣了片刻,抬头凝视着她。
长乐也不躲闪,迎接着他的目光洗礼,这一刻仿佛空气都流动得缓慢,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由于长乐衣衫不整,还透出一股暧昧气息。
下一刻,也不知楚洵怎么想的,就将脸贴到长乐面前,刀削般的鼻尖触碰在她脸上,用嘴唇轻啄她脸上的泪,最后一口就吻上了她的唇,轻柔的允吸起来。
长乐如同突然被闪电劈中,大惊失色,心乱如麻!
楚洵的嘴唇尝起来冰凉苦涩,常年服药让呼吸都带着一股药味,长乐完全没有心里准备,手足无措,整个人好似被石化了,任由楚洵狂蜂浪蝶般的啃噬。
长乐现在纠结万分,因为她正在考虑要不要反抗的问题,若是她反抗的话,应该也不会怎样,毕竟楚洵吻得太突然她没做好心理准备。可是,她内心又有一个声音在呐喊让她不能反抗,因为,这吻实在很舒服,舒服得就像上次洞房那夜啃可乐鸡翅的感觉一样。
长乐穿越之前父亲严厉,她又一直忙于学业没时间谈恋爱,一直是个典型的乖乖女。穿越之后,她也就曾经瞄上过林沐修,如果看的顺眼想嫁给他也算喜欢的话,可能林沐修就算是她的初恋了吧,只可惜长乐连林沐修的手都没摸到,想谈婚论嫁呢,却已经有缘无份。
离开倚竹村之后这几个月,长乐都觉得过得太不真实,比她穿越还更加不真实,有时她都害怕这一切只是梦,醒来之后,她没有做江云笙的替身,也没有进宫嫁给太子,梦一醒,她还是安然的在村子里过平静的生活。
楚洵这吻又深又长,直到二人都已快要窒息,他才放开了长乐,将她轻轻推倒在床榻上,容她喘了口气,脸都凑了上来。
长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赶忙趁着间隙抬手挡着嘴,将两人的脸隔开,望着压在她身上的楚洵的眼睛,问道:“殿下你这是作何?”
楚洵匍匐着,撩开她肩上的衣物,含情脉脉的与她对视,呢喃道:“你不是想知道我能不能人道么?”
长乐感觉心里正有一块石头轱辘轱辘的滚下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许久也听不见回声,那种空洞的感觉让她有些茫然,又有些害怕。
“殿下你想告诉我?”长乐已经口不择言了,可能楚洵突然这样的表现,全是因为她刚才说的话太过煽情,以至于自食其果。
“我与你圆房不就自然而然知道了。”楚洵原原本本借当初长乐说过的话,还特意强调,“所以,我们圆房吧。”
长乐都想哭了,之前觉得一定要圆房,是因为皇后施加压力,所以她才做出主动献身的蠢事。可是后来按照楚洵含糊不清的说法,就说他身体太差不能圆房,皇后那边有人传话,已经让她搪塞过去了,现在当然也就没了急于圆房的必要性。
而且,他们二人如今都是伤员,太子殿下,你确定你真的行?
如果这是楚洵表达感激之心的方式,她只想大喊:天呐,放过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