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我感觉那如火的怒意倏地一下子被收了回去,我有些许惊讶——呵,倒是个能忍的主儿。
。我倒要看看,她在耍什么花样。
“姑娘请留步,绿萝有些事情想告诉姑——”她声音依旧温婉,却带了些急切。
“栀子花终于开了,又到一年盛夏了。”我打断她的话,淡淡道。我微抬着头,仿佛真的是在欣赏着树上那些白花儿一般。
“关于魔君的事姑娘也不……”她的声音里已有隐忍的愠怒和不耐,若她直接抛出“魔君”,是希望引起我的注意的话,那么她恐怕要失望了。
我再次似乎无意打断她的话,语气和之前一样闲散,漫不经心:“唉,不知院里的荷花开的怎样了呢……”
“雪颜!”她怒喝道。
“嗯?”我仿佛才听见她唤我,顿下脚步,悠悠地转身,问道,“你是谁?”
她怒气冲冲地向我大步走来,冷笑一声,面上的表情因嫉妒和恼怒而显得微微狰狞,本来在我眼中不算多好的容貌更因此而丑成渣。
好啊,人皮面具终于揭下来了吧?
“雪颜,你别跟我装,你以为你多圣洁,不过是靠男人上位,哼……”她说的话果然低俗,恒美瞪眼,抖着爪子指着我鼻子。
“靠男人上位?”我嗤笑一声,她现在的样子在我淡然目光的映衬下显得像个傻子,“那又如何?你有这个资格么?”
是,绿萝说得虽低俗,却确不假,我本一无所有,现在却风光体面,随心所欲,要风有风,要与有雨,不过是出卖了我的色相,才得到了如今的一切。只不过我命比较好,只须拿我的一副好皮囊卖给一个可以只手遮天的男人而已。我与青楼女子,没什么不同。
但我故意激她。
失去理智的人,才会乖乖给我说真话,不是吗?
我成功了,那个没什么脑子又没什么颜值的绿萝姑娘显然很吃我这一套。
“你……”她被我堵得噎了一下,几乎暴跳如雷,怒斥道,“你这不要脸的臭****!哼……咱们……来日方长!你给我等着!”
不是吧?气势汹汹地跑来染妖门前堵我,就为了寻衅?还完败?呃……
不对!
照常理,一言不合,应当大打出手,怎么这没脑的狐狸精却只是口上逞能,却好像……不敢动我?
他是在顾忌谁?
染妖?
嗯,许是染妖,他能看得出我和染妖的关系非常,一定不敢轻易动我,最多骂几句嘴,悻悻败归。
“哼,今日且放过你。”她表情依旧狰狞,眼神依旧像想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只是那怒气倒不再那般张扬,她咬着红唇,抬起画得长长的眼线,瞪了我一眼,敛了敛衣襟,清了清嗓子,切齿道:“你给我听好了。君上让我来告诉你一个消息……”
她极轻缓地用不悦的口气对我讲了一句话,转而极不情愿地拿出一封信砸到我身上,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身影渐渐消失于夜色中。
若在平常,莫说我心情不好了,就算心情好得阳光灿烂,我也会让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生不如死。
但,现在的我,却没有那个心思去理会她。
只因,她说的那句话,很轻,我却听得太清,清到我以为我听错了。
信封是已经被人揭开过了的。我抽出里面的纸,只轻轻扫了一眼,忽然有些站不稳,心一颤,手一抖,纸掉在地上化入了水滩里。
把湿漉漉的纸捡起来,墨水已经溶了,字的轮廓模模糊糊,勉强能看得清楚。
字虽不清晰,但给人的感觉依旧很美,是像染妖一样令人窒息的美。这是染妖的字,我为他研了五年的墨,他的字化了灰我都认得:
吾族遭逢病灾,特献上族中珍宝魔石千件,以表诚意。望向贵族速求以下草药各百份:血枯叶,玉骨碟,凤尾草,天参,如意莲,三生寒果,紫血龙爪芝,七幻蛟,百毒蝎,龙雀目。事后自更送上重礼,以表谢意。
十种药材,价值不菲,更重要的是,那是医治疟疾的主要药材!
信封外书,致精灵族君王未央。
信上署名,魔君,染妖。
痛,透彻心扉的痛,心好似一刀一刀被人割下来,痛得无以复加。
多久没有尝到这样的痛了呢?
呐,当年我十三,他一张狠狠打在我胸口上,逼我吐血,要我认输,我的心被他打伤,一阵一阵地绞痛,闷痛。
现在呢?我慢慢把手搭在心口,感受到它机械的跳动,一如既往,没有受了伤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会痛呢?为什么那么痛呢?
我的手脚好凉,我的头好晕,我的心跳好痛。
我怎么了?病了吗?
我往前踏一步,只觉全身发冷,冷得我几乎没有力气支撑下去,腿一软,差点往前栽倒。
琴声忽然停了?
我转过身,看见她站在屋门口,红衣妖娆,墨发如瀑,风华绝代,如君临天下。
忽然气血翻涌,我猛地呕出一口血。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
我马上后退一步,捂住胸口。
他愣在了原地。
他柔柔地问道:“阿颜,你怎么了?”
我复杂地盯着他许久,冷冷道:“别过来!”
他的笑僵在了脸上。转而他又道:“阿颜,你还在为我方才拒绝救千紫的事生气吗?”
演,你继续演。
我凉凉一笑。
那一刻,我觉得他的演技和骗术真是登峰造极。
染妖,你骗我,你骗我骗得好惨。
染妖,都到现在了,你还装什么无辜,扮什么好人呢?还当我被你蒙在鼓里么?
你岂止只是不愿救阿紫呢?
整件事由你一手导演——先让树魔重伤阿紫,再推她入水毁她元气,令她患上疟疾,一步一步把她推入绝地,推入死亡的深渊。再把自己洗得一干二净,让整件事看起来似乎与你毫无关联,以获取我更加的忠诚与信任。
一石二鸟,不愧是好计谋,不愧是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