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悟季狞笑着撞向井中那轮圆月，井中月被他撞得粉碎，水花飞溅出井口然后落在肖薄衣的手心里。她纵然有绝世轻功却也没能留住他，这一点同很多年以前一样。肖薄衣看着掌心里的水珠映射出自己和那轮小小的明月，笑得很温柔。很多年前，就在这口井边，肖薄衣说她要天上那轮明月，于是张悟季为她井中捞月。井中当然捞不起月亮，但却可以博美人一笑，也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张悟季发现了井下的暗河。柴玉官垂首走到肖薄衣身前，看着那双如玉雕琢的小脚却不敢心生任何不敬的念头，只是垂首等着吩咐。肖薄衣敛去笑容挥手将掌心的水珠洒去，吩咐道：“明日派人下井查一查，我们现在赶往江府去，那边的事情才是大事。”
渝州江府已经屹立江湖数十年，等过了现任庄主江百川这一代，江府就将成为百年的武林世家。江府现任庄主江百川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士，江府在他手上变得更加强大更有声望。当人们说起渝州江府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由衷的称赞。现在的江府已经渐渐有了百年世家的样子，关于这一点，江湖上没有人能否认。
不过这一夜之后，人人都将会知道渝州江府已经失去了成为江湖百年世家的身份。这是一个怎样的夜晚？火光烧上了半个天空，如厉鬼哀嚎的惨叫连绵不绝，知府、衙役、百姓都只敢躲在床下瑟瑟发抖。江湖各势力潜在渝州的眼线面色惨白的等着封锁解除，想着这个消息将对这个江湖对这天下带来多大的影响。
大火仍旧在烧，顾左言站在大门口看着通天的火焰，想起自己到江府的那一年，想起江百川，想起小师妹叶曦颜。江湖承蒙大难，他们现在在哪里？是侥幸逃脱了还是已经葬身在这火海？顾左言很急很怒，他将剑狠狠的插进地里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大火一直烧到天明，乌烟瘴气并伴有很难闻的气味，人们捂着鼻在断壁残桓中寻找着或残缺或焦黑的尸体，很难想象这里曾是那个威名赫赫的渝州江府。江府被灭的事情传遍江湖，震惊天下。渝州江府为什么被灭门，这件事唯一的线索是人们在那块曾是江府会客大厅的废墟里找到的一块焦黑的石碑。清水洗净石碑露出的是六个血红色的大字“天外天，楼外楼。”
张悟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而憔悴止不住的咳嗽着，他手上的那份情报也因为痛苦而被捏成了一团。那一夜他从古井进入地下暗河博命，一路磕磕碰碰虽然保住了性命却也受了不轻的伤。张悟季咳了好一阵才渐渐停了下来，这个时候他总算可以思考，想一想那份情报上讲的事情。渝州江府的灭门惨案，这事着实震惊了天下。江湖上的恩怨厮杀从未断过，灭门之事虽然发生得不多但却绝不是没有。可是江府这么大的家底，这么强的实力，却在一夜之间化作了虚无。只是在这一夜便死了百口多人，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在京城的皇上，朝廷也已经开始在着手调查这个叫做“天外天，楼外楼”组织。
“天外天，楼外楼。”这不是张悟季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也不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它的力量。这个组织的确强到令人心惊，肖薄衣的武功很高但她似乎也算不上这个组织的高层，不然这样年张悟季怎么能活下来。在张悟季看来这个组织既然招惹到了朝廷，那它就一定会完蛋。因为普天之下莫为皇土，张悟季清楚的知道那些躲在大内皇宫里的怪物是有多厉害。想着自己或将大仇得报，张悟季很高兴很想笑却无奈牵扯到了伤口只能痛苦的咳嗽着。
当江府惨遭灭门的消息传出，江湖上就开始流传起了“天外天，楼外楼”的传说。
顾左言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到了叶曦颜，她的脸色憔悴神色哀伤，美丽并今人怜惜。在叶曦颜的身后是一个怯生生的三岁小男孩，他死死的抓着叶曦颜的裙角，很不安很害怕。这个小男孩叫江源，他是江百川和叶曦颜的孩子。顾左言看着这对母子，很心痛也很愤怒！顾左言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江府怎么会被人灭门的？”叶曦颜蹲下身抱住江源颤声说道：“那块石碑是在那天早上突然出现的，石碑上还放着一封信。信里的内容是要江家好些年修祖宅时发现的一口青铜巨棺。如果不给，他们就灭江家满门。百川和家里人都认为这群人虽然能悄无声息的将这块石碑放在会客厅里却也不足为惧，那个时候江家正在鼎盛时期，没有人会认为江家能被别人灭门。可是那一晚来的人太强，他们不仅来的人多还俱是高手。百川拼死带着我们母子逃出了江府，后来他又为了我们母子引走了追兵，现在他的情况……我……我……我不知道。”说到这里的时候，叶曦颜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年幼的江源被母亲所感染也跟着一起哭出声来。顾左言紧紧握住剑柄说道：“师妹，我先送你回茶园。”如果我已经无法保护你，那我只能将你送到最安全的地方，天下很大，天外天楼外楼很强，但茶园不止曾经是你的家，现在也依旧是。
入夜，夜很静，赶路的人很累。年幼的江源伏在叶曦颜的怀里沉沉睡去，顾左言拨动着火堆望着明月沉思，月光皎洁，他想伸出手去触碰却没有这么做。因为月亮常在这天上，就算你伸出手你也触摸不到它。叶曦颜看着顾左言，有些悲伤，有些愧疚，她本来也是极聪慧的人，这些年间又怎么会想不通他对她的感情？“明月一直在那天上，人类伸手却触碰不到但那却并不可悲，可悲的是人类明白这个道理后渐渐失去了伸出手的勇气。”顾左言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手。五指摊开再握紧却不是去抓天空的那轮明月，而是抓起了身前的长剑。顾左言本来是坐着的但他窜出去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顾左言没入黑暗里，然后黑暗中闪过一道亮光响起一声惨叫。他慢慢的走了回来，坐在放在那个位置上拨弄着火堆，尽管衣不沾血但仍有淡淡的血腥味。
“师兄那一剑不是叶家剑，那一夜你没有回茶园。”
“我没脸回去，也没脸用叶家剑。”
叶曦颜眼中的悲伤愈浓，她知道他因为她付出了很多，可她却回报不了什么。
“睡吧，师妹明天还要赶路，你还要照顾江源。”
夜已经很深，月亮悬在天空的一头，天上的星星开始渐渐隐去身影。顾左言坐在火堆边，拨弄着火势，一夜无语的守护。
夜晚之后总是白昼。
不等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出现，顾左言便唤醒了叶曦颜和江源。他们现在不只是赶路更是逃命，昨夜已经有来自天外天楼外楼的杀手出现，前路漫漫，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危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