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蛟靠在水潭的岸边,一动不动,出气多进气少。秦熠见白蛟性命垂危,不只是联想到了自身命运还是怎地,眼泪竟忍不住的落了下来,他拉着师父的衣襟,乞求师父将其救下。
青虬翁拍了拍徒弟的手,示意他不必着急。然后看向那个蓝衣年轻人,道:“小友是谁?“
蓝衣人微微躬身,抱拳,脸上带着和熙的微笑,礼仪好到无法挑剔:“在下唐门唐南书,见过前辈。”
“唐门中人?”封师叔失声说道。
“正是。”唐南书温声道。
封师叔看了他一眼,见他身上所着装束的确是蜀州之风,再加上他手里拿的柳叶刀,并且还姓唐,心中已是信了七八分,但口中却说:“小子切莫胡说,唐门之人不出世已十数年,缘何会来此?”
唐南书后退半步,指了指地上的白蛟,道:“蛟龙出世,江湖之人无不趋之若渴,唐门就为何不能来此呢?”
青虬翁观那唐南书眉目清秀,举止得体,料想不会说谎。他紧盯着唐南书的双眼道:“那这白蛟,就是你杀的喽?”
唐南书立刻澄清道:“在下?不不不,小子来时就已经这样了。”他从衣服后领里抽出一把折扇,“唰”的打开,摇了几下,道:“我唐南书虽在江湖之中为一无名小辈,但自认也不是个蠢人,蛟龙如此珍宝,小子自然不会伤及于它。”
封师叔听完他的一番话后,凑近青虬翁低声说了一句:“我去会会那小子。”没等其反应过来,身子就“嗖”的蹿了出去,口中大喊:“我看你小子就是嘴硬,且让老子来修理修理你。”
他大刀高举过头,带着风势狠狠劈下。唐南书见其朴刀势大力沉,不敢正面撄其锋芒,脚下步伐变幻,嘴里喊着:“前辈为何不信,给小子个理由啊。”
封师叔狞笑道:“哈,老子出手从来都不用什么理由!”趁他说话的空档,唐南书已绕到了他的侧面,手中扇子一合,便要敲向其手腕。
封师叔朴刀一横,也冲着唐南书胳膊削去。如果唐南书不扔掉手里折扇,恐怕两只手也难保。
果然,唐南风双手一缩,扇子就被朴刀劈中,精铁打造的扇骨都被砍折,唐南书瞳孔一缩,这是要下死手啊,他大喊:“既然前辈不客气,那就恕小子冒犯了!”说完纵身一跃,双手弯曲成爪形,直取封师叔太阳穴。
封师叔身子一缩,朴刀上挑,却被唐南书一脚踹开,震得自己虎口发麻。
唐南书一击落空,转而与封师叔近身肉搏起来。封师叔的刀法近距离施展不开,反而被唐南书所压制。
只见唐南书一手欲取其双目,另一只手却呈刀型砍向封师叔持刀的手臂。
封师叔朴刀猛地向前一推,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唐南书,却被其在临退前拍了一掌,掌力雄浑,让他五脏六腑一阵翻腾。他大吼一声,挺起“疯刀”就上前去,“失心刀法”施展开来,竟是渐渐占了上风。
唐南书被裹在封师叔的刀影里,看去好似捉襟见肘,稍有懈怠就会身首异处。而其实不然,封师叔越打越心惊,只觉得这唐南书好似在牵着自己走一样,每次自己要收刀时他都故意卖个破绽,引着自己又提刀来砍,将自己的全部气力全用了出来,内力消耗巨大。
封师叔瞅准了个机会,大刀当剑使,挺刀刺向唐南书的面门,将其打了个措手不及,趁机抽身。
唐南书身子一颤,就自躲去,而后纵身一跃,手臂一扬,只听得“嗖嗖”几声,几道黑影就自其袖中射出。
封师叔急忙停住脚步,堪堪避过。几道黑影便尽数扎在了地上。封师叔定睛看去,只见那是几只短箭,箭尾无羽,上面刻着一个微小但却清晰的“唐”字,正是唐门的丧门箭。
耳边突然又听得“嗖”的一声,封师叔忙扯刀回护,“当”一声,一股大力从刀身上传来,大刀几欲脱手而出。
唐南书身子在空中一折,瞬间又拔高了不少,然后整个身子开始旋转,一圈接着一圈,越来越快,身子竟是几近于停滞在了空中。
突然,无数的黑影从他身上射出,射向封师叔,封师叔在地上狼狈的来回闪避跳跃,再看那些黑影,一张脸瞬间黑了下来,只见地面上插着密密麻麻的暗器,有柳叶刀、有金钱镖、有飞蝗石、也有丧门箭........
封师叔用朴刀挡下了一把雷公钻后,暴退而去。而此时一只细小的梅花针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紧随其后,封师叔却并未察觉。
一旁的卢师叔见封师叔退走,而唐南书却仍有后手,眼看梅花针就要扎到封师叔,赶忙喊道:“小友停手!”
说完纵身跃了过去,古鹿剑“锵啷”一声拔出,向前急挑,一招“雀衔梅花”使出,剑尖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东西,一弯,然后那细小的梅花针也被弹飞。
抽身战团的封师叔回头见此,脸色不由得白了几分,再看那唐南书时,眼里已多了几分忌惮。
这时,只听得秦熠略带哭腔的声音传来:“师父师父,快看白蛟。”
青虬翁正要说话,听得徒弟声音,身形一展,跃了过去。
到了之后见徒弟脸上带着泪痕,但没有什么事情,出了口气,又见徒弟指着白蛟抽泣,又定睛看着白蛟。
只见这条威武不可一世的洪荒蛟龙此刻正嘴角流着血水,脑袋无力地搭在水潭岸边,眼看是无力回天了。
他心中长叹一声,一抬眼,只见徒弟正泪眼中满含期待地看着他,不由得苦笑一声,道:“徒儿,这白蛟....恐怕是...不行了。”
秦熠耳中听得这话,悲从心来,伏在白蛟身上放声大哭。
他觉得白蛟就好比自己,一样的悲哀可怜,都是没有招谁惹谁,而自己却落了个满门遭灭,孤苦无依;白蛟却是因为身怀宝血,一身是宝,没有一刻能够讨得清闲,躲到哪都有人在追杀,死后还不得全尸,比自己更是悲惨。
他的泪从脸上滑落,滴在了白蛟的脸上,发出“啪嗒”一声。
白蛟好像受到了什么召唤一样,缓缓睁开了眼,看见眼前是秦熠,欢喜的叫了一声。
可还没叫出声来,就被痛苦的微小的吼声所代替。秦熠忙看去,只见一个拳头大的血洞骇人的出现在了白蛟的脖子上,威武的白色鬃毛也被染成了血色。
白蛟看秦熠脸上有泪水,伸出舌头去舔他的脸,秦熠觉得脸上一热,看去发现是白蛟粉红的舌头,一切都犹如初遇时那样,只不过它却要死去。
秦熠又感受到了一股撕心裂肺的痛,像是那个晚上,那辆马车里,一个孩子的凄苦的哭声。
让人后背发麻,可就是怎么也忍受不了这种痛苦。
他张大了嘴,想大声呼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难道生命对于江湖来说就是那么低贱吗?
难道只有自己的利益才值得被重视吗?
他突然觉得浑身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心里也像是有把火,在激烈的烧着,烧着,仿佛要把这所有的一切全部都烧毁!
这是怒火吧,这是什么?为什么我就是这么的痛啊,痛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秦熠仰天怒吼,声音里藏着仿佛贯穿了千古的愤怒,见过了生离死别后的凄楚。
白蛟仿佛也感受到了自己大限将至,金色的竖瞳里流下两行血泪。它蛟首一昂,同样仰天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