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树林喧哗,人声四起。
好多人蓦地穿过树林来到了水潭边上,见到了白蛟,也见到了秦熠一行人。
众人惊愕,人群中有人惊呼:“青虬翁,青虬翁在那里!”
众人看去,果然见到了那个名满天下的青虬翁,他正拄着拐棍儿面色阴沉的瞧着他们,旁边一个小孩怀抱着白蛟的头颅,头深深地低下,看不清样子。
人群中一阵骚动,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身着儒袍,头戴高冠,面如润玉的中年人走了出来,躬身对着青虬翁道:“晚辈吴越生见过老前辈。”
青虬翁见他出列,打量了几眼,道:“吴越生钱寿?”
“正是晚辈。”
“令尊安否?”
吴越生额头有汗渗出,他总觉得有种不祥的感觉萦绕在自己周围,袖袍中一只判官笔滑落,握紧。但仍要回答青虬翁那看似唠家常的问话:”家父还康健,但总说最近见不到前辈,甚是想念啊。“
青虬翁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道:“老夫不管他康不康,健不健的,回去吧,别来恶心老夫了,我不想让故人之子在少一个。”
钱寿脸庞抽搐了几下,很快端正了神色,道:“前辈,晚辈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这白蛟,不知前辈可否......“
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的青虬翁忽然消失,钱寿心中警钟大鸣,判官笔上举,护住了咽喉。
“当”的一声,一只苍老的手掌与判官笔交击,青虬翁抬眼看了钱寿一眼,嘴里说道:”小子反应不错,可惜了。“
钱寿刚要发力推开那只手掌,突然觉得一股重若山岳的力量从那只手上传来,竟丝毫撼动不了,精钢铸就的判官笔渐渐弯曲,锋锐的笔尖一点一点的刺破钱寿的喉咙,他在青虬翁强大的气机下竟动弹不得,呐喊也喊不出口。
青虬翁手掌上的力量剧增,钱寿无法抵挡,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成名武器刺穿自己的喉咙,颓然倒地,眼里仍然带着惊恐与难以置信。
青虬翁收回手掌,蹲下身去在钱寿的身上擦了擦手,抬眼望向众人,道:“还有谁?”
众人瞬间寂静,无人再敢出头。
一旁的唐南书心下大骇,没想到这老怪物功力竟是愈发深厚,还好刚才他没出手,恐怕在这钱寿前面死的就是自己了。
青虬翁走到秦熠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孩子,生离死别本就是世间常事,想开些吧,这样对你,对白蛟,都好。”
秦熠仍是低着头不肯说话,青虬翁叹了口气,转头望向众人,眼里冷若冰霜。
过了一会儿,人群又嘈杂了起来,一个声音高喊着:“怕甚!他再厉害,不就是一个老头子吗,难不成还能成神了不成?”
“就是啊,咱们那么多人,还能怕了他们?“
“没错,一起上,把这几个挡在老子发财路上的混蛋给砍喽!兄弟们,上啊!“
那些人一通呐喊下来,士气仿佛也壮大了几分,开始向着这里逼近。
青虬翁仍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眼里的冷酷却好像要凝为实质。旁边的卢师叔和封师叔也好像并不在乎,封师叔还嗜血的盯着那些人看,手在刀柄上紧了又松。而表面最文弱的唐南书也从容地站在那里,手中折扇轻摇,仿佛在欣赏这里的美景。
众人见他们丝毫未把自己看在眼里,不禁都是怒火中烧,江湖儿女最重的就是名声和面子,今日青虬翁他们如此不给面儿的行为已经彻底激怒了他们。
眼见着众人越来越逼近,青虬翁刚要起身,只见秦熠站了起来,头仍然低垂着。
秦熠慢慢的走向众人,青虬翁紧紧地跟在他身后,担心的看着徒弟。
只见秦熠走到离众人还有几尺远时停下,头颅低垂,声音却慢慢传了出来:“我刚刚,听到白蛟说话了。”
他的话虽然平静,却好像里面蕴藏了冰霜,让人浑身不舒服。
“他告诉我啊......他说.....“
众人不禁倾耳去听。
秦熠蓦地抬头,现出那双赤红的双眸:“他说......“
“你们都该死!“
声音在刹那间阴冷,仿佛从九幽地狱底下传来,蕴含着无限的不甘于愤恨!
秦熠睁着那双赤红的眼瞪着众人,眼神怨毒至极,难以想象这种眼神会在一个小孩子眼中出现。身上突然冒起冲天的戾气,还伴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齐齐的打了个寒颤,在他们的眼里,面前的少年仿佛化身为了九幽的恶魔,正张开吃人的血盆大口盯着他们看。
终于有一个人受不了这怨毒的注视,他嘴里大喊:“妈的,你个小杂种看什么看!”手中单刀向着秦熠劈落。
秦熠连闪也不闪,眼看单刀就要劈到他的头顶上,那人已在心里想着秦熠脑袋如西瓜一般被切开的场景了,却见一只苍老的手突然出现在了刀身上。
“老夫的徒弟,也是你可以动的吗?”
那人发力下砍,单刀却是动弹不得。也不见那只手怎样用力,刀身就被他扭成了一卷麻花。然后另一只手成剑指闪电般的刺出,收回时指尖上已带了一丝血迹,而那个使单刀的眉心之处则是出现了一个血洞,面带惊骇的倒地。
青虬翁转头看着徒弟,道:“徒儿,且看着,看为师大开杀戒了。”
秦熠面色疯狂,嘴里不住地念叨:“杀!杀光!全杀光!砍掉他们的头颅,剥掉他们的人皮,食他们的血肉!哈哈哈!”手舞足蹈的,犹如疯子一般。
青虬翁应了一声,双臂张开,如一只陆地猛禽一般猛地扎进了人群中,被这双臂膀撞到的人无不骨断筋折,轻微扫到也都皮开肉绽,一番冲撞下来,竟是无一合之敌,这些江湖侠士在他面前犹如土鸡瓦狗一般,弱不禁风。
封师叔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手中的疯刀一抖就出了鞘,呼啸着杀向人群。仿佛要一吐刚才被唐南书打败的悲愤,他杀的格外疯狂。
唐南书在踢翻了一个企图接近自己的人后,摇了摇头,“云龙三折”的轻身功夫使出,在人群中游荡,手中拿着喂了毒的柳叶刀,众人沾到即死。
而一旁的卢师叔只得站在一旁,他捂住了小洛儿的眼睛,不让她看这人间惨剧。
他抬眼望去,只见秦熠还在那里手舞足蹈,状若疯狂的大呼小叫,便猱身上前,手中古鹿剑一挑,挑翻了一个意图不轨的人后,一把将秦熠拽了过来。
卢师叔三根手指并在一起,搭在秦熠左手手腕上,开始诊起了脉。他的脸色变幻不已,一会苍白一会惊骇,最后“啊呀”一声睁开了眼,紧紧地盯着秦熠看,见他双眼虽然仍是赤红之色,却疯狂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清明的神色。
卢师叔不禁惊呼出了声:“心变!这是心变啊。”
所谓心变,则是江湖中人穷尽一生也不一定窥探到的层次,它虽不会增加人的一丝功力,但却能够使人保持清醒,守得灵台清净,不为心魔所扰,实在是武林中人的毕生梦想。但心变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得到的,有幸得到心变的侠士必是心智坚定之辈,在历经了大喜或大悲的情绪后方才可能达到。
激战中的青虬翁听得卢师叔的话,骤然狂喜,双臂一震,几个人就被震翻。他在腰间一抹,抽出了一把青色软剑,大笑着吼道:“今天你们能死在老夫虬儿剑下,也算是你们的运气!”说罢,猱身上前,手中软剑施展开来,带起一片剑影,软剑像灵蛇出洞,又像是青虬游猎,每次剑芒吞吐之下必有一人丧命,也真不愧叫“虬儿剑”。
秦熠也已清醒,但双眼的赤红之色就是褪不去,他见青虬翁在人群中正杀的忘我,激动地叫了声师父。
青虬翁听见徒弟呼声,清啸一声,手中虬儿剑又是一阵闪耀,旁边的几人惨呼的倒地。
他抽身跃到徒弟身边,手在其身上一阵摸索,口里连声说道:“没那里受伤吧,没事吧?”
秦熠见他神色急迫,心中一暖,又见他身上到处都沾染了血迹,眼眶就泛红了,小手紧紧攥着师父,怕一松手,师傅也会像那晚上的江叔一般一去不复返。
青虬翁略显粗糙的手在秦熠眼角抹了一下,抹去了快要掉下的泪水,温声说:“好了,别哭了,为师今日,就让你看看我们门派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