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机械馆,后勤部炼金实验室,里·学生会的几位会长紧急汇合,共同勘察[末日金库]窃案的现场。
唐玉历会长亲自坐镇,叶白负责检查实验室的进出记录以及监控录像,而我、何旌捷、还有后勤部的小金、小铁和阿城,都被唐卓安排在实验室的一个角落里,排队等待接受陈子都的分别询问。
老何已经进去了快半个小时了。手机被唐会长集中保管,又被禁止互相交谈,等待就显得格外漫长。唐卓在我对面背手跨立,一言不发,冰冷的目光不断扫视,仿佛要从我们身上找出遗失的星核来。
一声门响,唐卓转身回头,只见陈子都把老何送出来,又朝小金招手点头。只是短短一会儿的工夫,老何的面容变的十分憔悴,眉宇间透着深刻的忧虑。
“那边。”阻止了举步向我这边走来的老何,唐卓抬手指了指实验室对面的另一个角落。老何无力去指责他的态度,颓然向对面走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老何走过我身边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在我放在腿上的包上停留了一个瞬间。包里的纸牌忽然变得烫人起来,我双腿换了个姿势,不露痕迹的把包踢到了凳子下面。
百无聊赖的等待最是消磨人的意志,我把凳子转了个角度,扭头去看叶白那边的情况。唐卓看了我一眼,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叶白那边用小金的账号登陆了实验室的管理系统,逐条查看实验室通道的开启时间。你说为什么调查要用副部长的账号来登陆?因为何旌捷这个变态对系统进行操作从来都不需要账号……叶白把一些特殊时间段的出入和短时间内的频繁进出都整理出来,按照时间倒序都做了标记,准备稍后一一查看监控摄像头的录像。这项工作十分枯燥和辛苦,如果是平日里,只需要老何一个念头,几秒钟内就能把筛选出来的清单放在唐玉历的案头。但是目前保险库失窃,后勤部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有嫌疑。而且兹事重大,学生会高层商议失窃信息暂时不向外扩散,目前仅有各位会长掌握,所以只好由叶白这个执行部长亲自做苦力了。
最让我奇怪的是唐大会长的状态。其他各位副会长都各司其职,调查工作开展的有条不紊,而玉历学姐独自抱膝呆坐在一张转椅上,玫红色的高跟鞋甩在一边,脚跟踩在座垫边缘,露出十只涂着丹蔻的纤长脚趾。她下巴轻轻放在屈起的膝盖上,挑染了几绺红色的长发瀑布一样披散在身侧,绛唇微抿,柳眉低垂,眼神空濛没有焦点,整个人像是脱离了这方世界,和其他人的紧张忙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难道星核失窃会长她一点儿都不着急?或者这就是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大将之风?我不禁把自己代入玉历学姐的身份,思索如果我遇到了这样棘手的事情会如何做,一时竟想得痴了,陈子都连叫了两次我的名字我都没听见,还是唐卓推了我两下才回了魂。
我跟着陈子都走进这个茶水间改造的临时[问询室],隔着小桌板在他对面坐下。陈子都摘下眼镜,用衬衫的衣襟轻轻拭了拭又重新戴好,用一种玩味的语气对我说:“别看啦,你没机会的~”
什么?
“你啊还是要专情一点儿~我看小乐夕就挺好的,虽然脾气火爆了点儿,但不失真诚,相貌身材配你也是绰绰有余了。别总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山望着那山高……”
“停!停!打住!”我面色大窘,连忙止住陈子都的滔滔不绝,“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都哪儿挨哪儿啊!”他是在说我暗恋玉历学姐吗?!这个眼镜男不是[读心者]么,怎么会平白闹出这么个大乌龙来!
陈子都推推眼镜,面色不尴不尬地说:“同学之间善意的提醒嘛~我也是人,总不能一天到晚都[火力全开]啊,多累啊~况且……”陈子都有些感慨地道,“知道别人的想法,多数时候都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儿。”
他这话里很有点哲学的思辨味道,一时之间两人相对而坐都没有开口。最后还是陈子都无奈地伸手打开立在小桌上的迷你DV机,“那咱们就开始吧!”
他首先询问了我[今晚来炼金实验室的原因]、[都参观了哪些部分]、[和哪些人说了些什么话]、[我来之前都去了哪里]等等问题,我都认真地一一回忆作答。但是接下来的问题就有点无厘头了,比如[你前天中午饭吃的什么]、[你喜欢甜豆腐脑还是咸豆腐脑]、[一元钱要纸币还是硬币]等等。我依稀记得看过一篇介绍测谎原理的文章提到过,如果想要准确判断出人在撒谎时候的特殊生理反应,需要通过一系列受测试者对常态下普通问题反应的参数作为标准值。所以尽管感觉有些古怪,我还是尽量努力去回答陈子都那些层出不穷的古怪问题,直到他问出[你觉得唐会长、李雪瑶和小乐夕谁的身材好]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了了,“你问这都是些什么破问题!这和星核失窃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啊~”陈子都一本正经地说,“你今天第一次来炼金实验室,之前连这儿有这么个东西都不知道,后勤部的小子们又一直跟你在一块,你怎么会有机会下手呢?”
一通反问把我彻底问傻眼了。“那咱们这么半天是……”
陈子都一指桌上的DV,“还没到十分钟的时候我就把它关了,剩下的纯粹是闲聊,联络一下感情嘛~”
联络你妹啊!我抬手就要掀桌子,陈子都幽幽地说,“你没嫌疑,不代表外边的两个小子也没有。我和你聊这么久,一方面是想就某些感兴趣的问题和你交流下看法,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外面等着的人施加一点压力。看样子火候也差不多了,我送你出去~”
我出来的时候,傅空城和铁焸两个小子都快哭出来了,如果不是迫于唐卓这个风纪委主任的淫威,早就要造起反来了。走到老何和小金那边,我才想起来,我的包呢!老何苦笑一下,目光示意我回头。只见我可怜的包正躺在地上和会长的高跟鞋作伴,那副刚到手还没捂热的[扑克牌],此时正在会长大人的手里抛起又落下,我和老何的心脏也随之忽起忽落。
“何胖子,你们后勤部最近研究的成果很丰硕嘛!偶尔也挑几个不那么重要的说给我听听呗~”唐会长眼睛眯起像是中午的猫咪,可看在我和老何眼里简直就是一头母狮子!
“会长,这不是昨天晚上刚刚出的成果,还没来得及向你做全面汇报嘛~”老何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水珠,努力堆起一个谄媚的笑容,“再一个,这纯粹是实验室里的成果,不能作数的,还得要经过实践的考验嘛。这不今天,我把老曹先找过来,请他帮我们做做[测试]~是不是啊老曹!”我忙不迭地附和:“对,我来帮着测试!测试……”迎着会长似笑非笑的目光,我俩的语气渐渐和头一起低下去了。
“呵呵,先测试一下也是好事。”唐玉历手一甩,这盒[易燃易爆品]旋转着朝我飞来,吓得我连忙双手迎上稳稳接住。一条笔直修长的玉腿把我的包扫了过来,顺便趿上了鞋,“那就麻烦大仁和后勤部下个月提交一份详尽的[测试报告]吧。字数也不用太多,5万字左右就够了。写完就直接提交存档吧。”说完不再看向我们,起身去看叶白那边的进展去了。
5万字!那还不如杀了我算了!而且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这报告写完她一个字也不会看的……我绝望地回头,却发现老何和小金齐齐吐了一口长气,面上都是一副[居然过关了]的庆幸表情。不过想想每周例会小金为老何准备的报告,我也就释然了,5万字对这哥俩来说可能确实不算什么吧。
看到会长过来,叶白从显示器上移开了熬得通红的双眼,“我目前排查了最近两周炼金实验室的出入记录和监控录像,发现了一个反常的时间点。上周日的下午,实验室通道外的大门有两次开启的记录,间隔大约一个小时。但是奇怪的是通道内部和实验室系统里的日志里都找不到相应时间的的记录。而从闭路电视记录下来的影像来看,这个时间段也没发现有人进入通道或者研究室。就好像是有人打开了大门却没有进来,一个小时后却又再次重复了同样的动作。”
“这样么……辛苦你了!”唐玉历拍拍叶白的肩膀,“今天就先到这儿吧。等子都询问完在场的目击者,所有人都暂时撤出地下实验室。“
过了不一会儿,陈子都、唐卓和小铁一起走了过来。
“那个叫[浮空城]的小子呢?”唐玉历扬眉问道。
“厕所。”唐卓简短答道。
唐玉历摆摆手,开口布置任务:“叶白,这次的事情暂时不宜扩大,你们执行部先待命。你把刚才调查到的情报交给子都,由他们情报部开展进一步的调查,重点放在排查那段可疑时间内出现在附近的人,校园里的监控录像我去协调。”
“小卓你一会儿带人把这儿彻底探查一遍,然后封锁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再踏进这里一步!”
“至于后勤部么……找回星核之前全都放长假。”
听说给后勤部放假,陈子都、叶白,包括唐卓都露出艳羡的表情,只有老何三人愁眉苦脸。这时,傅空城一边紧裤带一边走了回来,看到三个人的表情不对,连忙问道:“老大,怎么了?”
“阿城,从今晚开始,你就开始放假,这段时间不要到实验室来了。”老何沉痛地说。
“啊!我的研究啊!”傅空城一声哀呼,另外三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叫唤什么!你们几个小子回去都给我好好回忆一下,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眼皮子底下还能丢了,真是笨死了!!”玉历学姐嗔道。
我正在一旁暗暗感叹美女就是美女,轻嗔薄怒也这么有韵味,回头却见叶白、唐卓、陈子都三人脸上露出恐怖的神色,而老何脸上汗水涔涔而下,竟然片刻之间就打湿了胸前一大片。
这几个家伙怎么了?
由于老何等人要等唐卓的人来接收实验室,我只好先独自回宿舍。海边的天气真是无常,傍晚时候还是一片晴空,到了半夜里还起风了,鱼鳞状的云渐渐布满了漆黑的夜空。想到这会儿已经十二点多了,回宿舍还得敲大门,挨门房老大爷一顿臭骂是免不了的了,我的步伐就越发沉重起来。
经过留学生公寓附近,夜风把路两旁的梧桐树叶都吹得翻卷过去,像是夜幕中一排排惨白的鬼手,发出一阵阵[啪啪]的拍击声。想起老张晚上和我说要当心遇见[破财]之事,我还生怕丢东西,来时一路上都把手机钱包攥在手里。唉,当时哪里可能想到丢的居然是这么不得了的东西,简直就是一颗小氢弹啊!要是落到了心怀不轨的人手里,还不知道会闯下多大的祸事来!如果这会儿能让我换回丢失的星核,别说是破点儿小财了,就算是失身我也愿意啊!
突然,身后吹来一股阴凉的风。我浑身像是过电一样打了个寒战,从尾椎骨一直麻到了头皮。
小道旁,破旧的红砖楼群里,隐约传来了女子幽幽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