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东南翌日醒来之时已是晌午时分,这对平日里习惯早起的少年从未有过。
这些时日天天往返上山,虽说没有报太大希望,可内心还是有着期许的,昨日了此心愿后不觉得身心放松,在加上经历了一场生死相搏,难免酣睡至此。
一觉醒来后只觉得神清气茂,来到正堂跟周掌柜点了碗鸡蛋葱花面,得知清早肖瑶就被木泽鹏带出去游逛了,方东南笑了笑,小姑娘来上京府后就跟着他日日上山,也真是难为了这丫头,让那一刻也不得闲的木泽鹏带出去见识也好。
刚刚开始吃时就见陈君扬匆匆赶回,随手也叫了碗同样的面,急急说道:“兄弟,待会可要陪哥哥去看看那位西耀来的萧公子应众下棋啊。”
方东南麻利的溜进一口面条,瞥了他一眼,待会就去诸归寺,哪里还有心思陪他同去,断然拒绝掉。
可陈君扬好死赖活的纠缠不休,连面都没法吃了,方东南实在没辙,想想也不急在这一日,去看看也好,就点头应下了。
一弈馆是南平皇朝内名气最大的棋馆,乃当朝太子殿下所督造,建在东门桥头,依湖而立,高有五层,并未有如何富丽堂皇,反倒是素雅简朴。
当今天子十分厌恶奢靡之风,乃至一些声色犬马之所都也未在表面上大肆奢华,最不济面上也是一片朴素之举。
方东南二人来到东门桥边之时已是人头攒动,南平皇朝内爱棋之人本就比另外两朝要多出许多,接连两天的应众早就传遍上京府,今日又是最后一次,来的人也格外的多。
这位西耀皇朝来的萧公子应众快三日了,竟然未败一局,让这些来看热闹的百姓念叨不休,大多数人更是怨声载道,抱怨咱们南平皇朝内竟无一人可以对敌,挫其威风。
这么多百姓当然不能全部上楼观战,一弈馆门前挂了副一丈来高的棋盘作演示,楼上对局招法一出,就立马在大棋盘上摆出,一旁不时能看到为这棋局各拟变招,自认为妙的‘高人’比比皆是,更有争的面红耳赤之辈大有人在,好不热闹。
此刻最高兴之人莫过于一弈馆对面酒楼上鼎轩的掌柜了,二楼正对棋盘,一目了然,正是观棋喝酒的绝好地方,这几日天天爆满,要不是这掌柜的为人厚道,这楼上席位恐怕五十两纹银一桌都有人来座。
方东南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不觉得有些后悔来了,都差不多人贴着人了,这要是站着看一下午,可不是件令人爽心的事。
一旁有位中年汉子正乘着大盘棋局未动之时,从头又开始打谱,一群人围在一旁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方东南静静看完,对这位萧公子的棋艺心中大致有了底。
一旁的陈君扬悄声问道:“兄弟,拿下这位问题不大吧?
方东南笑了笑,便想离去。
只听到一旁酒楼上有人尖声叫道:“哥,上楼来!”
方东南抬头望去,正是满脸兴高采烈的小画眉在那频频挥手。
二人方才上了酒楼,就被木泽鹏热络的迎了过去,主仆二人加上小画眉竟座在最靠窗边的好位,桌上放了五六份佐茶小吃,木泽鹏满脸笑意道:“一大早就来这里抢了个地,图个热闹。”
方东南笑道:“你都座了大半上午的,也不怕掌柜的埋怨你?”
小画眉赶紧插嘴道:“木老二付了一百两银子咧!”
方东南瞪大了眼珠,啧啧道:“有钱啊,真够大方的!”
木泽鹏讪讪笑道:“这不马上就要跟着你这位小国手赚银子了嘛。”
楼下传来一阵喧哗,众人一看大盘,知道这位西耀皇朝的萧秋图又胜一人,木泽鹏漫不经心的扔了粒果仁到嘴中,含含糊糊道:“休息片刻后就是最后一场,我倒要看看这位萧公子最后还能全胜?”
小画眉不懂下棋,一个人也不觉得无聊,和苦脸老仆老木头两人大眼瞪小眼,抱着果盘嗑瓜子,都闷不做声,快手快脚的一个接一个往嘴里扔,仿佛憋着口气,看谁吃的多谁就是英雄好汉似的。
小姑娘首先破功,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苦着脸拈着瓜子放在嘴里,一动不动。
老木头顺着眼光看去,一个扎着独辫的小胖子,正慢慢悠悠的上楼而来,苦脸老仆眼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精光,面露疑惑之色,瞬间恢复如初,有意无意的往自家公子声旁挪了挪位置。
方东南也是满脸讶异,没料到这位小爷也会跑来凑热闹,刚准备出声招呼,就看到谢稚子身后一位公子约莫是嫌他上楼太过缓慢了,在后面催促道:“胖小子,走快些!”
刚上了楼的谢稚子皱了皱眉,目光冰冷的转过脸。
身穿一身水绿长衫,满脸英气,只是身形略显瘦弱的公子噗嗤笑出声来,道:“哟,小胖墩脾气还不小,咋了,这满脸凶巴巴的,还想打我不成?”
这位公子无心调笑,可把方东南吓的够呛,要知道这位主不只是打人,那可是会杀人的。急忙快步上前,打了个圆场,把这位小爷给领了过来。
木泽鹏满脸讶异的看着他突然就领了个小胖孩过来。
方东南也不知如何解释,只是这位小爷身份太过古怪,还是不说的好,急忙中灵机一动,赶紧道:“前两日才碰到的一个远房亲戚。”
陈君扬讶异道:“往日到未曾听你谈起还有远亲?”
方东南暗自恼怒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恶声道:“远房亲戚!很远!远到方才听说!”
陈君扬讪讪一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这位小爷了,赶紧满脸陪笑,讨好的推过两碟小吃。
谢稚子看都不看,只是轻描淡写的瞟了眼闷不做声的苦脸老仆,老气横秋道:“方东南,上两壶好酒!”
满桌鸦雀无声,目瞪口呆。
方东南不由一阵头大,赶紧圆场道:“这孩子爹娘不在,少了管教,性子有些野。”
陈君扬满脸悲悯的看了眼这小胖子,一身衣衫都有些破旧了,对着方东南悄声道:“这孩子一看也是遭了不少罪,以后你可要多些管教啊。”
方东南满脸古怪,只是嘴角有些微微扯动。
此时方才那位满脸英气的公子走到众人面前,后面还跟着一个浓眉大眼的丫鬟。
身形瘦弱的公子大大咧咧道:“在下郭佳仁,今日来的晚了,没有空桌,借个地一座,这顿饭就由在下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