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豹听完这稚童的喃喃自语早已吓的面上惨白,无丝毫人色。
自家本是东宁人,锏法乃家传,大成于三百年的一位先祖,一身实力稳稳坐于二品之上,也算是名震一方的高手。
最为得意的成名招法就是‘八方风雨雁单飞’,曾以此招打杀过数位同境高手,自诩脱离了单调打势,独具匠心。
而后人习武资质普通,并未出一位大才,家族逐渐衰落,到了秦一豹这一辈,年少之时得罪了一位东宁皇朝里的权贵,才迫不得已离乡背井,来到南平皇朝开帮立派,近二十年苦心经营才有如今局面。
这位自称三百年前之人嘴中的言语倒真是听过,自己还是孩童之时时常听家中长辈闲聊之时说起,没次说起这段典故从不以为耻,反而觉得能被那位威名赫赫的杀圣踹上一脚,也是天大的荣焉。
因为年少之时如丧家犬一般的往事,才更比常人明白攀附权贵才是在如今这世道安身立命的根本,当余家少爷许诺他如果杀了这个毫无来历的小子,双锏堂就会稳坐上京府内各帮派的龙首。
正是听到了余家少爷的许诺,想着他身后那位爹,当朝的兵部侍郎余世杰余大人,秦一豹心里明镜一般的清楚,泼天的富贵没有稳稳妥妥送到手上的道理,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孩童模样黄口稚子会是位一品界的大宗师,更不可思议的这位大宗师会是打自个从小就儿熟能详的人物,怎会在三百年后的今日被自己撞见?
秦一豹面色苍白如纸,目光呆滞,直直看着鲜血直流的手腕,仿佛这根小小的树枝不是插在手上,而是插在了心头,嘴中不停重复念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谢杀圣随意打杀了一个奴才,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轻松,大概是觉得憋了三百年第一次杀人,结果是这样个蝼蚁一般的垃圾货色,有些十分无趣,伸手凌空一抓,一只麻雀就被吸到掌心,无论如何展翅扑腾,偏偏只能在掌心上打转,这位小爷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玩的不亦乐乎,嘴中漫不经心的说道:“好人做到底,还剩一个,小爷帮你打发了?”
方东南没有应声,活动了下麻木不仁的手臂,来到魂不守舍的秦一豹面前,深深吸了口气,抬手一棒击中了这位双锏堂堂主的脑门,顿时脑瓜迸裂,血流一地,死的不能再死了。
谢稚子略带一丝讶异,啧啧道:“倒是看不出你这小子也是个心狠手辣之辈。”
方东南面色苍白,紧紧盯住躺在血泊里,自己生平第一次所杀的老者,颤抖的手紧紧捏住黑棒,手指捏的有些发白,好像只有紧紧握住这不能说话的黑棒才能给他一丝安心。
片刻后扭过头来,望了眼小画眉,这胆小的姑娘倒是出人意料的没有哭哭啼啼,只是小脸雪白,紧紧咬着牙关,方东南用手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没有说话。
方东南轻轻呼了一口气,平静道:“杀人之时就应想到会有被人杀的一天,我今日饶了他性命,日后他们能放我一条生路?”说完自嘲的笑了笑,对谢稚子一偮到底,郑重道:“前辈救我性命,已还一报,你我两不相欠!”
谢稚子面色复杂的看了眼这小子,摊开手掌,掌中麻雀奋力拍打着翅膀,两下就飞上空中。
谢稚子仰头看着天空越飞越远的小黑点,微不可查的喃喃自语道:“全想挣脱这间樊笼,可最后才发现仍旧还在这方天地之中。”轻轻叹了口,问道:“你手中拿的可是真无乾坤斗成天宙如意棒?”
语调虽轻,在方东南耳中却如同惊雷!
少年刹那间心头一片冰冷,手中所持是什么宝贝他虽不清楚,可也知道这件宝贝来历绝对不凡,更是明白此时此刻的自己在谢稚子这个活了三百年的大宗师面前,就好比三岁稚童怀璧自罪一般,绝对能引来杀身大祸。
上次能出其不意的杀了司明昊,更多的是运气,到今日都不知如何能让这宝贝重现那日异状,更何况要面对的是已认出这宝贝的谢稚子,心中早已沉到谷底。
心中虽是波澜万丈,面上却是故作一愣,满脸疑惑问道:“前辈说我手中这铁棒?”
谢稚子嘴角轻微上扬,这小子虽然实力低微如蝼蚁,可起码不是蠢材一个,也不再追问,手指划破掌心,流出一滴鲜血,一口气吹出,血滴如箭射向黑棒。
还没待方东南有何反应,鲜血就击到手中棒上。
瞬间黑棒闪烁道道耀眼金光,柔和并不刺目,盏茶功夫后渐渐消散成原来模样。
谢稚子重重叹了口气,有些释怀,有些惶然,有些追忆,一口气仿佛吐出了三百年的感叹。
这位三百年前名震天下的一品大宗师突然间单膝跪地,抱拳恭声道:“棒奴谢稚子参见少主!”
方东南惊的连退数步!
这突然间的转变着实让他有些难以反应过来。
莫名其妙的捡了个宝贝,却是只能当做铁棒来使,本就是件喜忧参半的事,可突然间这位喜怒无常,活了三百多年的老妖怪又自称棒奴?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好的是这么位大高手自称为仆,想想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可坏的是这位声名赫赫的大宗师都自称棒奴,注定这件宝贝必定有惊天的来历!可自己仅仅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之人,这以后当真是福祸难料!
饶是自诩见多识广的,处乱不惊的方东南,一时半会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谢稚子行完大礼就自己站起,恢复了常态,满脸鄙夷道:“真不知这宝贝如何认你为主?当真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
方东南反倒是松了口气,早知这位杀圣那里会如此轻松的就认自己为主,不过终于能有人能识得手中宝贝来历,当真是憋了一肚子疑问,正想不吐不快之时,就见谢稚子小手一挥,如同未卜先知般,道:“这宝贝来历我也不知,只是对先主人立下誓约,如新主修为低下,当护他一年周全,一年之后,小爷去留随意!”
方东南本以为能从这位嘴里听到些来龙去脉,可却是大失所望,只得咽下满肚的疑问。
这宝贝先前的主人可真是神通广大,连这一品界的大高手都能收为奴?这已不是自己所能想了想,悄声问道:“前辈,这宝贝先前的主人是何方神圣?”
谢稚子皱了皱眉,有些不喜这小子口口声声的称作自己前辈,满脸不悦道:“前辈?小爷很老?告诉你这先前的主人又如何?”
被这一连串抢白咽的够呛,方东南眯了眯眼,毕竟少年心性,再如何沉稳也有些火上心头,皮笑肉不笑道:“小爷,你说我这位少主该如何称呼您呢?”
咦?
谢稚子有些意外的瞟了眼方东南,嘿嘿干笑两声,倒是没有针锋相对下去,嘴中懒散道:“你这小子既然懂得藏拙,日后还是不要拿出来的好,若是被哪位有眼界的成精之辈看出这宝贝的来历,就你如今这点微末本事,嘿嘿...”
方东南心中一凛,收好黑棒,没有再理会这位小爷,走到小画眉面前,还没开口,小画眉满脸认真道:“哥,我知道轻重,今天的事我都会烂在肚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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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之时天色已黑,路上之时谢稚子说要在这上京府内四处逛逛,就不见踪影。
方东南也不为这位小爷担忧,他不去找别人麻烦都已是上高香的事了。
进了客栈后叫周掌柜下了两碗葱花面,随便应付了下早已饥肠辘辘的肚皮。
此时店里客人不多,周掌柜难得清闲,拿了壶茶座到两人桌上,一人倒了一杯,满脸笑意道:“西耀皇朝里声名赫赫的萧家二公子萧秋图前几日入了上京府,据说是为了这次的棋试特意而来,在东门桥头的一弈馆公开应众三日,这两天接连下了十多人,竟是全胜,轰动上京府,明日就是最后一次应众,不知方公子可曾听闻?”
方东南倒也知趣,添了两份佐茶小吃,笑道:“这几日都在寺中,还未曾听说,掌柜的给说道说道这位萧公子?”
周掌柜笑着捋了捋嘴边的八字胡,这位公子真是位知情识趣之人,打起交道让人觉得格外舒坦,嘴中不紧不慢道:“这位萧二公子来头不小,是西耀皇朝三公之一御史大夫萧惟之子,打小就天资绝顶,三岁习文,五岁习武,十五岁时已名满整个西耀皇朝!
后来销声匿迹了四年,传闻是被那位天下第三的高人乔柏杨收为弟子,没想到这位四年不曾有半点消息流出的萧二公子,甫一露面就是来咱南平皇朝,瞧这架势,怕是对这次的棋状元虎视眈眈啊。”
掌柜的顿了顿,约莫是说的有些口干,喝了口茶,有些忧心忡忡道:“要是万一这位西耀皇朝的公子哥拿了棋状元,咱南平皇朝的脸往哪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