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撤得飞快,可小秦并没有撤,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没料到莫藏白渡和碧空会毫不犹豫弃他而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他醒过神时,已然错过了逃跑的最佳时机。
小秦也想撤走,脚下刚刚一动,便觉身侧袭来一股强风,中年男子早已持剑刺来,口中断喝道:“哪里走!”
叮!
小秦迅速拔剑一挡,抵住了中年男子的寒烟剑(按,剑名出自范仲淹《苏幕遮》,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中年男子看到小秦手里的短剑后微微惊讶,继而催动内力,寒烟剑上霎时水雾弥漫,冰冷之气蔓延。
小秦只觉得剑柄变得冰冷透骨,险些脱手,急忙抬剑抽身,怎奈中年男子的剑追身而至,小秦往怀中一探,又抽出一把短剑,双剑合璧,将范仲淹的攻势挡住,电光石火间,中年男子收剑背身一转,整个人瞬移到小秦背后,他左手扼住小秦的后颈,右手点中小秦身上几处要害穴道,将其制住。
“我杀了你!”邵伯涵看到小秦被中年男子拿住,大吼着冲过来想要宰了这个杀父仇人,但被中年男子制止住了,中年男子让手下人拉住邵伯涵,可邵伯涵依旧挣扎不休,看着小秦的眼神就像看着猎物的野兽,随时都想要把猎物撕成碎片。
也许是刚才太过耗费精力,邵伯涵挣扎了几下后急火攻心,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夜色渐深,湖州城内安静下来,一轮明月孤零零挂在空中,白色的月光洒满大地,给湖州城盖上了一层薄纱般的清辉,透着些许的孤寂与冰冷。
湖州城东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内,几个身着龙纹锦衣的男子正在忙碌着,他们分工明确,有的在打扫院落清理尸体和血迹,有的则在四处翻找着什么,这本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小院,可院中躺着数具尸体,凝固的血痕四处可见,血腥之气很重。
小院的客堂中,一个中年男子在一个破木桌前仗剑而坐,目光深邃,应当是在想些复杂的事情。
破木桌的旁边架着两个长凳,拼成一张简易的床,邵伯涵正躺在长凳之上昏迷不醒,额头上汗珠密布,干涩的嘴唇不停地蠕动,一头银发被汗水****,睡相相当狼狈,四肢不停地小幅度挥动,正在做一场难熬的噩梦。
睡梦中,邵伯涵梦到了孤苦伶仃的小时候,梦到了城西那棵消磨童年时光的玉兰树,梦到了义父慈祥的面孔,梦到了很多已经开始模糊的记忆,一切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梦境亦幻亦真,邵伯涵看到义父正慢慢朝自己走来,那慈祥的面孔让自己心里一片温暖,他刚要起身相迎,忽然看到义父面容大变,七窍流血双眼圆瞪,皮肤迅速枯槁化作僵尸模样,凶神恶煞地朝自己扑来。
“啊!”邵伯涵大叫一声,恐怖的画面将他从梦境拉回现实,他睁开双眼,喘着大气坐起身来,身下的两张长凳禁不住他的体重,当啷一下翻倒在地,邵伯涵也随之跌坐在了地上。
剧烈的喘息后,邵伯涵的意识逐渐清醒,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自家的客堂之中,昏暗的烛火中,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桌子旁看着自己。
“你醒了?”中年男子淡淡地说道。
邵伯涵愣了愣神,问道:“你,你是谁?”
“怎么?刚刚还救过你一命,睡了一觉就不认识我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邵伯涵晃了晃头,脑海泛起那段残酷的记忆片段,他想起了惨死的义父,想起了自己在即将陷入死亡时被这个中年男子一把拉了出来,一切都是那么真,因为这一切原本就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
中年男子道:“胡旦临死前把内力化为真气渡给了你,我刚刚替你接上断臂,然后运气梳理了经脉,你虽然还无法操控这些真气,但暂时不会伤及身体了。”
“呃,谢谢,谢谢你。”邵伯涵不太明白什么真气内力之语,但知道中年男子应该是为自己好,于是含糊地谢过他。
“不客气。”中年男子淡然道。
“我睡了多久?”邵伯涵问道。
“也就两个时辰吧,嗯,你是胡旦的儿子?”
“对,是义父从小收养了我,一手把我带大,哎。”
“那你亲生父母呢?”
“我不知道,连他们长什么样子也没印象,只听义父说过我的名字是亲生父母给我起的,想必他知道一些情况,但我每次追问他都不说,我索性也不问了,呵呵,当父母的既然能狠心抛弃自己的孩子,我也没必要再费力去找他们。”
邵伯涵不愿提起亲生父母这一话题,转而问道:“对了,你是谁?”
“我叫范仲淹,你可以叫我范大人,或者范堂主。”
“范……大人?你是……”
“你不用一个劲儿问我,我可以先跟你说一些事情。”范仲淹举起桌上的茶壶,到了两杯凉水,把其中一杯推到了邵伯涵那一侧。
邵伯涵从地上爬起来,感觉浑身被汗水浸透口中很是干燥,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坐在桌子的另一侧,面色凝重地望着范仲淹。
范仲淹摆弄着手里的茶杯,思索片刻后开口道:“咱们大宋帝国有一个神秘组织,名唤‘龙息’,其于大宋立国之时由太祖帝一手创立,下设六堂一十二阁,所有成员都有一个称号,叫做龙剑客。龙息规模庞大作风低调,不登朝堂,不下江湖,只暗中为大宋的政权效忠,监视民情、刺探百官、暗杀敌对、献策决策、经商、研发、策反、卧底、控制流言导向等等,只要是大宋政权需要的,龙息都做,而我便是龙息中的一员,现任龙息吟龙堂堂主。”
说到这里,范仲淹看了看邵伯涵,见其面色平淡,便继续道:“你的父亲胡旦,也是龙息中的一员,曾任龙息临江阁阁主,是我多年的同僚,十五年前,因为一场大变故,龙息遭受重创,根基动摇,很多人死了,活下来的人中有很多因为各种理由选择了离开,你父亲便是那时候离开了龙息,和张吾本一起隐姓埋名来到这座江南小城,一晃就是十五年。几日前龙首大人收到张吾本的手书求救,知道他和你父亲可能会有大难,便让我立即带人赶来,没成想还是迟了。”
范仲淹顿了顿,开始提到重点:“这次来杀张吾本和你父亲的人,是西夏密宗的人,那个莫藏白渡便是密宗的首领之一,除了密宗,还有一个阁皂山大万寿崇真宫的道士,道号碧空,人你也见过。密宗一向作恶多端为祸中原,而大万寿崇真宫贵为当今道教正宗,他们到底因何搅在一起,我现在也没太搞懂。”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父亲?”邵伯涵忽然问道。
“因为你父亲手里有一样东西,这件东西有着很神秘的力量,能够逆天改命令人无敌于天下,所以不少人处心积虑想要得到它,可是这件东西也能蛊惑心智,稍有不慎便会令人万劫不复,正是因为它,才让龙息遭受了十五年前的那场大祸。你父亲和张吾本一直把自己隐藏的很好,可惜还是露了形迹,把那群人招惹了来。”
邵伯涵道:“你说的那件东西,就是莫藏白渡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什么太白阴经残本?”
“正是,”范仲淹点点头,忽然问道,“你知道它的下落?”
邵伯涵闻言一愣,随即摇头苦笑。
“怎么,你笑什么?”
“没什么,哎,多年的同僚惨死你不闻不问,倒是问起其他的事情来,当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逐利。”
范仲淹听邵伯涵批判自己,倒也不急不躁,缓缓道:“问太白阴经的下落只是例行我的公事,况且你父亲早就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