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好的日子过了不久,有宫里的公公来宣王府传话,惠妃娘娘邀杨姑娘一叙。
杨羽梳理了梳理随意绾起的长发,随着传话的公公进了宫。
穿过高高的宫墙,走过一道又一道狭长的甬道,传话的公公把杨羽带到一所清雅却不失繁华的住处。
兰心殿,惠质兰心倒也贴切,杨羽看着牌匾上的字心里默默的想到。
有宫女出来把杨羽迎进去,兰心殿内的布置简单素雅,用具摆设都是上好的材质。惠妃一身素白的宫装,头发用一支质地通透的玉簪绾起,没有过多装饰,文静柔和的坐在塌上调着香料,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有种病态的娇美。
杨羽向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民女参见惠妃娘娘。”
惠妃见杨羽来到笑盈盈的起身,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上前把杨羽扶起,“姑娘请起!”
杨羽缓缓起身,惠妃拉着她的手带她走到桌前,让杨羽坐下,又吩咐宫女端了一些糕点上来。
“这是我做的糕点,尧儿很爱吃的,姑娘也尝尝。”惠妃语气柔和的说道。
杨羽点了点头,伸出手捏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松香软糯,很熟悉的味道,自己当初因为这一口糕点,还受了丹红的罚呢,只可惜斯人已去,物是人非了。
“怎么样?”
杨羽点了点头,“娘娘的手艺很好,能尝到娘娘亲手做的糕点,是民女的福分。”
惠妃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和蔼的说道:“姑娘太客气了,冒味请姑娘前来是我唐突了。姑娘身上的伤可大好了?”
杨羽点了点头,“已经大好了,劳娘娘记挂。”
惠妃笑眯眯的上下左右细细看着,饶是往日淡定的杨羽也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开口唤道:“惠妃娘娘?”
惠妃也自知失礼,用手帕掩了唇一笑,“不怕姑娘笑话,我这次邀姑娘来,就是想看看尧儿喜欢的姑娘是什么样儿的。”
杨羽蓦的有些尴尬,“我们没有……”
“尧儿派了人手惊天动地的找了你一天一夜,从小到大,我可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
想到齐尧所做的,倒是超出杨羽的意料之外。
“姑娘哪里人?家中父母可还健在?”
“民女是边城函雪关人,父母双亡,家中已无亲人。”
惠妃满眼慈爱的看着杨羽,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怜的孩子。”
杨羽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惠妃的下文。
“尧儿喜欢你,跟了他,自然不会亏待你,待他大婚过后,就娶了你做侧妃如何?”
侧妃?杨羽心中冷哼一声,知道自己家世平庸,惠妃能许她一个侧妃的名分已是天大的恩赐,只可惜自己暂时无心男女之情,即便是有,宁可放手也不会委曲求全去做一个妾。
看着杨羽表情有些不自然,惠妃接着说道:“我看姑娘就是道姑娘是个有心气的,不是个贪恋富贵地位的,我也明白不能结发为夫妻的苦,可是我是一个母亲,我的为尧儿的将来打算。孩子,你要谅解我作为一个母亲的心。”
杨羽站起身来冲着惠妃恭敬且坚定的说道:“娘娘多虑了,我对于王爷并无男女之情,更不会怂恿王爷前去退婚。娘娘放心,待我该办的事情办完之后,我自会离开王爷,绝不纠缠。”
惠妃听完杨羽的话,虚弱的咳了几声,“孩子,是我们负了你,让你受到了伤害,离开尧儿也好,免得再苦了你一辈子。若你哪****遇得良人要成亲时,我必定替你的父母为你置办丰厚的嫁妆!咳!咳!”
杨羽看着惠妃有些虚晃的身体,上前轻轻扶住。
惠妃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我一直相信尧儿的眼光,本想与你多呆一会儿,我这身体确是扛不住了。咳!咳!”
伺候的宫女听到咳嗽声跑了过来,惠妃被服侍着用了药,沉沉睡去了,杨羽也默默的告退了。
回到宣王府时天已入夜,齐尧看着她,杨羽没有说什么,齐尧也没有追问,各自回了房间,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
兰心殿里。
太医院的太医们忙碌的进进出出。惠妃娘娘的身体近来十分不好,自打被宣王闹退婚气的晕倒之后便更一天不如一天。这几日,每天醒来的时辰越来越短。众人看向宣王眼神里仿佛都扣上了一顶“不孝”的帽子。
齐尧内心自责焦急,每日下了朝便去兰心殿陪伴,眼看着母妃一日不如一日,御医们一个个又都束手无策,只说是气血虚弱,怒火攻心的缘故,可每日喂些滋补的汤药却丝毫不见效果,真的是令齐尧心急如焚。
夜已渐深,齐尧才从宫里回来。杨羽站在前厅门口等他,自己不通医理,眼见他着急也帮不得什么忙,深思熟虑过后便叫雪颜请来了御风楼里的孟老。孟老是南方医谷的传人,妙手回春奇方百出,虽没有江湖上传言的“活死人,肉白骨”那么夸大,也得得确确是一位神医,只是脾气有些古怪。
短短数日,齐尧已然变得有些消瘦。
杨羽迎上去,唤了声:“阿尧。”
齐尧看到杨羽时目光变的有些闪烁不定,不似以前那么沉稳“阿羽,我母妃,不好了。”说话间声音已有些颤抖。“御医们都束手无策,都怪我!”
杨羽看着他紧握的拳头,臂膀也在微微颤抖。她知道将要失去亲人的痛苦,十分不想让眼前的人再去尝试一次。
伸出手拂上他有些颤抖的身体,“孟大夫已经赶回来了,他医术高明,说不定与太医院的御医们理念不同,惠妃娘娘还有救呢!”
齐尧有些激动的抓住杨羽的手,惊喜的问道:“真的?孟大夫在哪里?我们这就进宫诊治。”
“就在府里。你莫慌张!”想了想又对齐尧说道,“你把孟大夫悄悄带进去,不要惊动别人。”
齐尧已经无心细想杨羽的告诫,急匆匆找了孟老进宫去了。
孟老这人脾气怪的很,正在酣睡,被齐尧急匆匆拽进宫来,满肚子的气无处发泄,要不是楼里那小子承诺了从老东西师傅那儿“弄”几坛好酒给他,他才懒得理会这种闲事。
进了兰心殿,孟老大摇大摆的走进内屋的屏风后,伺候的宫女宛容见这人行为粗鲁毫不避讳男女之嫌,伸手阻挡,却被孟老一把推开骂道:“滚犊子!人都要死了还避讳个球!”
宛容从未被人如此粗鲁的骂过,见宣王殿下没有言语,也不再阻止,眼睛红红的退了下去。
齐尧亲自为孟老搬了凳子放在床前。孟老一抬屁股毫不客气的坐了上去,边捋袖子边说:“脸皮怎得这么薄?没骂几句就哭了!还是杨丫头好,牙尖嘴利脸皮也厚,小子你捡到宝了!”
齐尧一时有些无语,脸皮厚算什么宝?
把起脉来,孟老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足足一注香的时间过去了。就在齐尧怀疑是不是眼前的孟老睡着的时候,腕上诊脉的手突然动了动。孟老猛地睁开眼睛,动手翻看了惠妃的眼睛和舌苔,然后从随行的背囊里拿出一把骨质的小刀飞快的割破了惠妃的手指,鲜血嘀嗒嘀嗒的流下。
齐尧见惠妃受伤,刚要阻止,却见孟老神思凝重的接了几滴血放进一个小竹筒里。过了一会儿,孟老从竹筒里倒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白鼠放在手心,白鼠嘴边有血迹,在孟老手心挣扎了几下便倒下没有动静了。
齐尧一阵心惊,“这是?”
“你娘没病!不过是中毒了。”
“中毒?怎么会中毒?可有解救之法?”
“老夫怎么知道怎么会中毒!噬魂草,阴毒的很呐!至于这解救之法嘛?”
孟老说着从背囊里又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葫芦。齐尧以为定是什么奇珍异宝的解药,没想到孟老打开葫芦口倒进了自己嘴里,浓浓的酒气传到了鼻子里,连着喝了几大口说道:“没有解救之法,噬魂草的毒性是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若早些发现还有一丝希望,可你娘已经毒入血液肺腑,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喽!”
齐尧一听扑通一声跪下:“求神医救我母妃!”
孟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起身又坐到床前,从怀里掏出几枚金针,手法飞快的刺入了几个大穴中,又在惠妃口中滴入了几滴解毒的药,才收了手。
“你娘明天一早便能醒来!”
齐尧大喜过望,“谢谢孟大夫。”
孟老摆了摆手,“先不要急着谢我。老夫用金针封住了她的大穴又开了她的死穴,明日虽能醒,也不过是回光返照了!”
齐尧一听怒火冲天,一把抓住孟老的衣领,怒吼道:“我是让你救她,不是让她死。”
孟老也不做挣扎,反道伸手捋了捋胡须,“中了噬魂草的人气血虚弱神思怠倦,中毒越深,看似平静的昏迷实则痛苦万分呐!老夫是在帮她解脱,暂时压制了毒性,让她死的时候没有那么痛苦而已。”
齐尧仿佛接受不了这么突如其来的打击,慢慢的松开了手,心痛的抱住了头。“怎么会中毒?怎么会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