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时节,园子里的桃花开的正艳,经蒙蒙细雨洗礼过后散发出一种别样的芬芳。
杨羽穿着件绯色的外套配着月白罗裙,静静的站在桃树下,手上方方正正托着一条洁白的汗巾,看着园子里练剑的男人。
剑气如虹,舞剑的动作行云流水之间透着凌厉,几个翻身纵跃身姿潇洒至极,剑气所到之处惊落桃花朵朵。
杨羽不懂功夫,却也看得出来,宣王此时透漏出来的身手是要比当初在大同镇遇刺时好的多,可见当初无论是宣王还是成祺对付匪徒都绰绰有余,当时藏拙必也是抱了试探之心。思索之间,宣王停下练剑动作,杨羽及时上前拿起汗巾想要帮宣王拭去额头的汗水,却被宣王伸手接过,自行擦拭了。
宣王擦拭几下把汗巾递给杨羽,眼前的女子面容清秀,比刚刚进府的时候气色好了很多,绯色的衣衫更衬的有些面若桃花的味道,乌黑的长发垂在肩上,落上了两片刚刚飘落的花瓣儿,让人不禁伸出手想要帮她拂去花瓣儿,还未触及到秀发,又把手收了回来背在身后。纵然见惯了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的各色美女,齐尧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有些独特的吸引人的气质。
“我说过,你不必做这些。”
杨羽低头把汗巾搭在手背上轻声说道:“奴婢不会自持过高,忘了本分的。”
“你在当朝丞相面前尚且坦然自若不以奴婢相称,在我面前何必再自我轻贱。”
杨羽抬起头看着宣王回答道:“奴婢只进了宣王府做丫鬟,便只是王爷的人,纵然有所用处,丫鬟始终是丫鬟,奴婢不敢逾越。”
“我的人?你确定?”宣王嘴角向上一扬,眼底的冰冷像是要渗出来,让这个微笑丝毫没有温度,见杨羽没有回答继又说道:“我知道你的目的,也由得你利用我报仇,所以,收起你卑恭屈膝的那套吧!你的傲气是盖不住的。”
杨羽的手紧紧攥了一会儿又松开了,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杨羽明白了。”想了想又说道:“王爷,杨羽那日应祺公子所邀去茶楼,偶遇了,那位故人。”
宣王拿起手中的剑用手指轻轻磨砂着,“黎子禹?”
“是。”
“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们幼时常在一起玩耍。”
宣王冷笑一声,“哦?青梅竹马?”
杨羽低头轻笑,坦然的说道:“我们并无丝毫男女之情。”
“没有最好,那个黎子禹心思缜密深不可测,你最好不要和他走太近。”
“是。”杨羽见宣王脸色渐渐放缓,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见宣王继续说道:“莫要被他的美色迷惑。”
杨羽扑哧一声笑了,“在王爷眼里,杨羽是那么肤浅的人么?再说,倘若论美色,王爷的“色”也别有一番味道呢。”
宣王眼底渐渐有了笑意,“果然很放肆!”
不远处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假山旁的小路上来了两个人,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脸上长了络腮的胡子,哈哈的笑声正是从这人口中发出的,另一个身材略瘦骨骼修长也蓄了一小缕胡子,整个人笑盈盈的看着精明许多。两个人并肩向宣王又来,不是从边城随行回京的两位副将又是谁。
两人同时向宣王拱手致敬,大胡子笑哈哈的向宣王说道:“我早就听到有练剑的声音了!哈哈!在京中闲养这些天,听见练剑声俺老熊手都痒了,硬拉了瘦猴来跟王爷切磋切磋。哈哈。”
宣王也哈哈一笑,“有何不可,我随时接受老熊你的挑战。”说完宣王又把身旁的杨羽唤至身前介绍,“老熊,老候,这是杨羽。”
杨羽向前一步向二人福了福身,“杨羽见过熊副将,候副将。”
姓熊的副将憨笑一声抓了抓头对杨羽说道:“杨妹子叫俺副将叫的俺不好意思了,还是叫俺熊奎吧!”
杨羽裂嘴一笑爽快的叫了声,“熊大哥。”那熊奎更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旁的候副将也笑了向杨羽抱拳示意,“姑娘见笑,我兄弟就是这么个鲁莽性子。在下姓候单名一个亮字,姑娘也可随他们叫我老候。”
杨羽也向候亮抱拳回敬,“候大哥莫见外,熊大哥的性子爽朗,是真性情,杨羽佩服呢。”
听完杨羽的夸赞那熊奎更有些不好意思了,两只手互相攥来攥去攥了半天,看见一旁只笑不语的宣王,想起是找宣王前来切磋搓的,于是搓了搓手心挥着拳头便冲了过去,宣王身手敏捷一个转身躲了过去,熊奎又追了上去,两人缠斗在一起,点到即止。那熊奎虽身高力大却不及宣王身法巧妙,不过二十招已渐渐露了败势。
宣王一个侧翻落到熊奎身侧眼看就要一把制住要害,杨羽身旁的候亮大吼一声,“兵不厌诈!看招!”边说边飞快的冲了上去。
杨羽在一旁看这三人缠斗在一起一时难分胜负,笑了笑,静静退了下去,吩咐紫苏从酒窖最里那排取出一坛桃花酿来,想着,切磋完毕定少不了畅饮一番了。
…………
分明是明媚的阳光下,眼前却是雾蒙蒙的,父亲和副将林叔叔忙碌的进进出出准备打仗的事情,自己含着眼泪追在父亲身后,怕一眨眼父亲又不见了,林叔叔笑着抱起自己往空中高高抛起又接住,父亲在一旁哈哈的笑着。“小阿羽最近又长高了些呀!再胖些林叔叔就举不动了”
杨羽哭着撕心裂肺的哭喊:“爹爹,林叔叔你们不要去打仗,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你们不要去,不要去。”
爹爹和林叔叔仿佛看不到自己在哭喊,仍旧哈哈大笑抱着自己抛起,接住,抛起,接住。渐渐的,眼前的画面随着一起一落淡了,变成了母亲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唇边已渐渐有了血迹,她拉着阿姐的手说:“芷儿,娘不行了,要随你爹爹去了,你要照顾好他们。”
杨羽扑在母亲身上哭喊着,“娘!娘!阿羽在这里!你看看阿羽!”声声哭喊像是隔了千万年的时空,床上的人听不到,杨羽却能感觉到那渐渐变凉的体温,心痛的仿佛千千万万把刀捅着,想要撕扯开胸膛把心拿出来不再让它跳动或许它就不再痛了。
眼前渐渐变的黑暗,有人低声在自己耳边回禀,“羽姑娘,您让我们查的那位芷良人两年前因错被皇后乱棍打死了。”
死了!长姐也死了,最亲的人一个个都离自己而去了,是不是自己也死了就能见到他们了,是不是死了就能不这么痛苦。
耳边又传来了清脆的声音,“姐姐,姐姐,你醒醒。”不,不能死,我还要为他活下去,我不能死。
杨羽猛的睁开眼睛,紫苏摇着杨羽的胳膊,“姐姐,你终于醒了!我叫了好久,吓死我了。你又哭了。”
杨羽慢慢起身坐起来,“紫苏,我做噩梦了。”
紫苏用帕子擦干杨羽眼角的眼泪,“你一向好做噩梦,跟我住一起的时候就经常晚上哭醒。”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折叠精巧的小三角说:“现在跟我分开了,我怕你睡不好,今天特意去西街黄大仙那里给你求了个安神符,忙完活儿就给你送来了,敲了几次门你都不应,我就闯进来了,正碰见你被梦魇住了。”
杨羽接过安神符看了看,做的倒是很精致,那黄大仙定是又骗了紫苏好些银子,看紫苏万分相信对自己又一片好意,杨羽也不忍打击她。“谢谢紫苏,有了这个我心安了不少。”
“那是,我排了一个时辰的队呢。”紫苏昂起胸脯自豪的说。
杨羽不明白排队有什么好自豪的,不过紫苏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人,这样的人很容易快乐,打心眼儿里,杨羽真的很感谢紫苏。
“王爷进宫还没有回来吗?”
“没呢,已经一整天了,定是有事情耽搁了,姐姐不必担心。”
杨羽奇怪的问紫苏,“你怎么知道我担心还是不担心呢?”
紫苏一副理所当然的说道:“怎么能不担心呢?王爷待你这么好。”
“王爷待吴妈也很好。”
“可王爷待你就是不同啊!”
“哪里不同啊?”
“就是不同啊!”
杨羽无奈的扶着额头“紫苏,你看事情一向这么,这么的简单直白吗?”
“是啊!”
杨羽顿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