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总被雨打风吹去
张凡和老爹对于工作一事意见不合,生出别扭,毕业后索性家也不回,在京逗留几日,就收拾行装直接奔王家坳村去了。
农村生农村长,按理说张凡应当对王家坳村不陌生。但听村长王栓虎介绍完情况,张凡不由生出一头雾水。
原来这个王家坳村大半地界都是大山,只山脚下能平整出百十亩像样的土地来,村民们寻找山角旮旯能盖房子的地方就垒墙造屋,一代代传下来,星星月亮乱七八糟的住的到处都是,平时很难集中。尤其是这几年,年轻人外出读书的读书、打工的打工,大体上就剩下60岁往上的老年人,前几年年轻人还把孩子送回来让老人带,后来出过一回孩子被人贩子拐走的事情,那些父母怕金贵孩子步了后尘,就好歹在身边带着,加之城里对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入学政策放宽,就更少有人把孩子送回来受苦。
王栓虎说,现如今,沿山的七拐十八弯里就剩老头老太太,村成了死村,莫说那些以前在山里垦出来的坡地、梯田,就是山脚的平地也撂荒了,一茬茬都走了,老骨头们心里有劲,却着实再扛不动犁耙锄头。
张凡听完一阵唏嘘,他记忆里的乡村始终是人丁兴旺、山美水美,不想只几年下来,就更换了一个版本,完全成了另一副样子。怪不得近来常听父亲念叨:“村子空了,村子完了。”
人是最大的财富,没有人,一切都是空谈。
可张凡既然拿起了金刚钻,就算硬着头皮,也要接下这瓷器活。新官上任,烧前三把火至关重要。为了摸清底细,张凡一放下行囊,就开始走坡串山了解王家坳村的情况。
十几天下来,张凡发现自己摸查的结果与村里提供的数据有较大出入。他了解到村里共分4个村民小组,在册367户1299人,实有346户498人,其中外出上学19人,参军11人,务工、经商等486人,随带子女216人,服刑、拘役4人,还有下落不明7人。如此,还与村里统计有48人出入,不知原因。
对于“家庭年收入”、“今年印象最深的事情”、“认为最好的国家政策”等软性条目,张凡也列入其摸查范畴,可村里就剩下老头老太太,有些事情说不清楚,只能问个大概,即便如此,有两件事情还是让张凡感触颇深。
第一件事关于刚刚下葬的农村妇女王菊花。
王菊花娘家夫家都在王家坳村。王菊花自小要强,16岁的时候就当上村里修建拦水坝的妇女突击队长,人漂亮、干劲大,那时候说媒的不少,结果随了家人的心思,嫁给时任村长的儿子王缰绳,缰绳人好,却老实,用土话讲,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农业社解散之前倒还好说,大家都在一个锅里舀饭,好歹有口吃的,可烂社之后,老实的缰绳就把日子过得没了眉眼。眼看着三个儿子脚跟脚都要结婚,山里男娃结婚礼重,一个媳妇至少要5万,可缰绳家里倒腾光也不值1万块,眼看着在外打工的儿子们要熬成光棍,缰绳不消说,没明没夜在石灰窑给别人装灰袋子,白天30元,晚上25元。王菊花也没闲着,在一家编织袋厂做小工,一个月挣500块,就这样熬着,眼看5万要凑齐,大儿子就要有媳妇了,菊花感觉不适,村医摸摸看看说心脏有问题,建议菊花到县医院检查,菊花当然舍不得花钱,大咧咧说:“哎呀,真个还就死呀。”不想一语成谶,三天后,菊花果真心脏病发作,死在了自家的土炕上。当时儿子们都没回来,缰绳也在灰窑上夜班,待发现,菊花已经冰冷僵硬。如此一番,原本大儿子已经稍有眉目的媳妇也就此作罢,缰绳也没了干活的心劲,整日木着脑袋村前村后转悠,日子更加灰暗。村人慨叹:“原本三个光棍,现在变成了四个。”
第二件事关于寡居张秀兰的老伴王豁出。
王豁出不是别人,就是之前王栓虎说的被拐卖小孩的爷爷。说来也巧,王豁出本不是王家坳村人,解放前,王豁出父亲挑着一双儿女从河南一路逃荒,见村里户户姓王,觉得五百年前是一家,心下喜悦,就此落脚,村里人也看在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的份上,一直把豁出一家当自己人待,其乐融融。久居山里,豁出也没啥手艺,经济就窘迫,儿子王向前奔三十才从山那边娶了一房媳妇过来,媳妇模样俊俏,脑子却受过吃亏,下雨都不知道往干处跑,但聊胜于无,能解决向前的婚娶大事,豁出已经知足。媳妇脑子不好,肚子却争气,婚后第二年,就在大炕上落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豁出高兴,就给孙子取名王快乐。生了儿子,花销见长,向前不得已丢下家人外出打工,挣钱不易,向前又没手艺,就整日随了别人下苦力,有时运钢筋、有时搬砖头,总之有钱的活都干,苦处难处自不必说。唯有年底,向前回家看到茁壮成长的快乐,心里踏实,来年也就更有了干劲。着实,一家老的老、傻的傻,唯快乐是一家的希望和心劲,个个护快乐像手心里的宝。可怕怕处有鬼,前年三月,当时快乐大概就是三四岁的样子,豁出带快乐到镇上赶集,贪眼看别人走了两局棋,回过头来快乐就不见了。豁出想着是走丢,扯着嗓子从东街喊到西街,从南街喊到北街,都没有听到快乐的应声。路人说:“不是人贩子拐走了吧。”豁出惊惧,当时人都瘫了。向前得信回来,没有怪豁出,自己制了个“寻子启示”的牌子,贴着快乐的照片,整天满镇子转悠,却没结果,后来向前搜寻的范围越来越大,甚至几天不回来,最后就再也没回来。媳妇不知道快乐的事情,整日还是傻傻的哭、傻傻的笑,老两口坐立不安,后来豁出急病攻心,一倒不起,三五日后就一命呜呼。留下张秀兰和傻媳妇。如今两年多过去,快乐没有音讯,向前也没有音讯,张秀兰就一天天等着。老太太心里明镜一样,她对张凡说:“或许我活着都等不到那一天了。”
摸查情况归来,张凡一面感慨王家坳人的焦苦和不易,一面抓紧修订人口信息,并就在村离村人员具体情况,田地种植种类等详细造册,为下一步有针对性抓生产促发展打基础。
就在张凡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两个村民撕撕扯扯地来到了村部。
长头发胡子拉碴40多岁模样的是王七五,光脑袋微胖50岁模样的是王禄蠹。二人此来非为别事,而是为了争夺一颗白杨树。
“树是长在我家地畔子上的。”王七五一进门就声高理壮。
“我家门前咋就成了你的地畔子?”王禄蠹不甘示弱。
“要脸不,你家门前都能捅到我家地里去?”王七五跺脚指责王禄蠹。
“你家的地畔子应该拢在啥地方自己心里要有个数,不要脸的事做多了要挨人骂的。”王禄蠹积极反击。
“谁不要脸?你说谁不要脸?”王七五脸红牙白有些激动。
“还用说,自己心里有数。”王禄蠹也声高了三分。
两人唇枪舌剑的功夫,张凡这边拉拉那边劝劝,总算压下火,把两人强行摁坐在了椅子上。
详听事情来龙去脉,其实并不复杂。
事情还得追溯到20多年前农业合作社刚解散那会儿,刚成家的王禄蠹分下了社里原先喂牲口的饲养室几间房,当时尚不粗壮的白杨树就长在饲养室的房前,日子往前过着,白杨树也见风见水地长着,王禄蠹是个勤快人,也是个过日子人,攒点钱就把老饲养室拆拆补补,这么多年下来,旧貌换新颜,红砖蓝瓦的大鞍肩房(anjianfang)早已替代了糊基(huji)土坯的饲养室,只是门前的白杨树始终未动过,经年长在那里。王禄蠹的房长在原地,村里的庄稼地却慢慢向村子的平整处延伸,二十多年的时间,终于延伸到了王禄蠹的房前,那棵风里来雨里去的白杨树就成了村子和庄稼地的分界线。庄稼地延伸到白杨树脚下的时候,有人劝说王禄蠹赶紧把一搂粗的白杨树伐下拉回家去,禄蠹嘴硬,长在我家门前还能飞了。
今日一早,白杨树果真就飞了。王七五儿子年底结婚,这会儿忙着伐木造房,天麻明的时候,带着几个精壮亲戚三五下就斩根去枝把白杨树拉了回去。王禄蠹气不过,拉了板车去讨要白杨树,王七五肯定不给,两人就口枪舌剑从七五家门前一路吵将过来。
清官难断家务事。初来乍到的张凡当然说不清楚这棵白杨树到底该归谁,于是两边和稀泥,这边劝说消消气,那边说直接砍树的做法不妥,并拍着胸脯说明天让二人过来定结果。二人明知在村部要不到结果,只是图个理壮,见张凡如此说,也就坡下驴,骂骂咧咧各回各家。
晚上张凡到很少去村部的王栓虎家商量七五和禄蠹的纠纷一事。王栓虎是粗人,听张凡说完事情原委,开口就骂:“真是两个羞先人的货,这种事还能吵到村部去。”
听栓虎骂完,张凡再问处理办法,栓虎粗喉咙大嗓子说:“这个事你不用管了,明天早上我解决。”
见王栓虎这么说,张凡再无事,拉门告辞,回到村部继续编造他的人员花名册。
却说这日一早,王禄蠹撕扯着王七五又一路骂骂咧咧朝村部来。
“结果一定,你赶紧把树给我拉过来。”王禄蠹似乎胜局在握。
“树我都上到房上当房梁了。”王七五不耐烦回应。
“不晒干就当房梁,你也不怕房子塌了把你压死。”王禄蠹气不打一处来。
“你咒谁死?”王七五瞪圆眼睛质问王禄蠹。
还没等到王禄蠹回答王七五问题,在村部听见声音的王栓虎和张凡就赶了出来。
“咋了,听说闹矛盾了?”王栓虎大嗓门开门见山。
两人见到栓虎争抢着摆事实讲道理,无非是重复昨天的一二三四,说到激动处,两人动手的趋势愈加明显,却始终未动起来。
“球大个事,喊来喊去能管用。”王栓虎有些不耐烦,挥挥手说,“我给你们说个解决的办法。”
“啥办法?”七五和禄蠹充满希望地看着栓虎。
“干一仗,谁赢了树就是谁的?”栓虎表情严肃,看不出是在逗乐子。
“干一仗?”张凡首先有点摸不到脑门,想提出质疑,不想被老到的栓虎看出心思。“农村人的事就得这样解决。”栓虎言简意赅说完,又开始给王七五和王禄蠹掐表计时,“我就管输赢,出了人命公安局管。”
见王栓虎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已界知天命之年的王禄蠹有点发憷,毕竟年纪不饶人,想干过正当壮年的王七五实非易事,但骑驴难下,他总不能眼瞅着自家的白杨树做了别人家的房梁。
王七五审时度势,还在王禄蠹发愣的时候,他就贴上去一个绊脚把王禄蠹放翻了,禄蠹体胖却敏捷,未等七五乘胜追击,就磕磕绊绊爬起来,满身尘土狼狈不堪,七五再次贴近禄蠹,想重复刚才的动作,不想禄蠹转身往反方向跑,七五紧追,只三五步,却见七五折身逃跑,原来禄蠹捡了半块铁头砖紧跟过来。
“****的站住!”禄蠹一面紧追一面叫喊。
七五毕竟年盛,转眼就跑得没了踪影。禄蠹这才扔下铁头砖拍打身上的尘土。
“禄蠹哥,你先回,赶下午我让七五把树给你拉过去。”王栓虎三言两语,算是对白杨树一事下了结论。
对于王栓虎的工作方式,张凡心有不满,却是茶壶里煮饺子,有口难言,在王家坳的一亩三分地里,还是王栓虎说了算。
9月的暑气一过,庄家人就忙活来了。
王家坳地贫,玉米棒子很难长成大个头,9月初就早早发育成熟,挺在地头等待被收获。机械很难开进山旮旯的庄稼地里,村民们享受不到工业发展带来的实惠,只能年复一年手工收获。
掰玉米是个苦差事,大热天钻进两米多高的青纱帐里,黑水汗流、玉米叶子刷在脸上,那种滋味真是不好受,最要命的是玉米棒子刚成熟尚好掰,要是熟透了,就很难从玉米杆上拽下来,如此几十个棒子就磨得虎口生疼,更不要说成千上万个棒子。但庄家人有苦没处说,就那么一个一个地掰下来,装在架子车上运回家,剥得精光、晒干、脱粒、再晒干,最后才一斤八毛一块变成人民币。风调雨顺收成好,一亩地尚能赚个百八十块,如若天干或天涝,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种子、化肥等投资打了水漂,指望第二年能遇上好年景。对于靠天吃饭的王家坳村,这种情况尤甚。
张凡曾对王栓虎提过在两山之间筑坝修建水库的想法,却被栓虎一口否决:“当年修建桃曲坡水库,几万人干了好多年才修成,我们穷的啷当响的王家坳一没钱二没人,拿啥修水库。”
尚未付诸实践,此想法即遭腰斩。
玉米棒子拉回家里,就到了收获苹果的季节。
王家坳多山,那几年来了一个农学院毕业的县长,于是在优惠政策的扶持下,王家坳漫山遍野都栽下了果树,苹果树尤多。县上统计显示,王家坳所在乡,是渭北苹果种植面积最大的,所以也就有了苹果之乡的美誉,当然,乡里的苹果主要出在王家坳。
苹果树多、收成也好,但村民们抱怨,每年都卖不上好价钱,归其因,就是村民们自己没有能力把苹果运出去,每次都是卖给苹果贩子,价格自然压得很低,比如去年外面苹果买到两块五一斤的时候,苹果贩子在王家坳的收购价却只有八毛钱。
眼看着一颗颗大苹果从树枝上摘了下来,时间不等人。张凡第一时间跑去同王栓虎商量由村里组织收购苹果的事情。却是碰了一鼻子灰,栓虎语重心长地说:“现在又不是农业社时候,地是村民自己的地,苹果是村民自己的苹果,愿意卖给谁,愿意卖多少钱都是村民自己的事情,我们凭什么揽下这些事情,谁给了我们这样的权力?”
未等张凡返上话来,王栓虎继续说:“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没法说,要赚钱就留在大城市,你看人家当个金领、白领多好,轻松自在,赚钱多又体面,你偏要来这鸟不拉屎的王家坳,话说回来,既来之则安之,可你又想赚钱,王家坳的钱是那么好赚的么,大家一个个都看着你呢,可别把手伸那么长。”
“我们一分钱不沾,只是帮乡亲们联系买家和车辆。”张凡极力想说明白自己的意思。
“无利不起早,你这么劳神费力,说一分钱不沾,谁信啊?”王栓虎露出鄙夷张凡的神态。
“我们是一级组织,为村民解难帮困也是分内职责,怕这怕那怎么行。”张凡声音提高八度,显然被王栓虎刚才的神态激怒了。
“我当然怕,你一个学生官,又不是王家坳人,万一惹上腥臊,拍拍屁股走人了,可我这里生这里长,后半辈子还要在这王家坳戳下去,怎么见人?”王栓虎所言似乎句句在理。
“为民办事,怎么就惹上腥臊了?”张凡觉得栓虎不可理喻。
“不说了,反正这事我不同意。”扔下这句话,王栓虎气咻咻摔门离去。
苹果收获过半,见和王栓虎谈不拢,张凡一不做二不休,自己开始直接联系买家和车辆。他在省城联系上一家果品批发市场,对方答应10天后到王家坳拉苹果,价格参照秦西的苹果收购价。
秋风一阵凉过一阵,未等苹果完全下树,叶子已经差不多落得精光,干枯的枝条挑着红彤彤的富士苹果,煞是好看。收获的季节,人们的心里总是敞亮的。对于眼前的一切,张凡是看在眼中,喜在眉梢。
转眼就快到约定拉苹果的日子,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却打乱了张凡的计划。
这几日,张凡把集中收购苹果的通知刚刚贴出去,未等到第二天,就被不知什么人撕走了,张凡心烦,却不知是什么人干的,便决定当晚围着村部的围墙贴一圈,转着圈看是谁揭走了通知。
可未等到晚上,村民王虎剩就带着几个陌生人闯进了村部。
“听说你要把村里的苹果全收了?”王虎剩说话的架势有些泼皮无赖。
“不是我收,是我帮大家联系了买家。”张凡看到来者不善,却不得不耐心支应着。
“大家凭啥把苹果卖给你?”王虎剩拉一把椅子坐下,摆开谈判的架势。
“不是凭啥卖给我,我只是给大家提供一个平台,谁想卖就卖,并不强迫。”张凡回答。
“你收多少钱?”
“不知道,到时候根据市场行情定。”
“操******市场行情,这不是糊弄王家坳人吗?”王虎剩明显对张凡有些不满。
“说话干净点。”张凡态度决绝,并不服软。
“你把生意交给外面的人做,我们怎么生活。”这时说话的是一个平头微胖,脖子上挂着金黄色链子的30岁左右男人。
“你们怎么生活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张凡看着面前这帮匪气腾腾的家伙,揣度来意。
“这么多年,我们就是凭着收购王家坳的苹果混口饭吃,这回你把我们的饭碗砸了,我们可就都得饿死。”金黄色链子说话温文尔雅,脸上却露着狠劲。
“填饱肚子的道路有千万条,你们却偏要在王家坳人的嘴边抢肉吃?”张凡鄙夷地看着金黄色链子。
“收购苹果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们不会让你吃亏。”金黄色链子显然不想再和张凡口水相争,开门见山表明来意。
“我已经和别人签了合同,不管不行。”张凡直截了当。
“何必撕破脸皮。”金黄色链子威胁张凡。
“撕破脸皮又怎样?”张凡不信这帮人敢在村部撒野。
但出乎张凡意料,这帮人果真拳脚相加在村部撒了野。羸弱的书生张凡怎能敌过这帮粗人,当下就被打得鼻青脸肿住进镇上医院。王栓虎过来看他,语重心长劝慰:“看看,我怎么说的,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应该插手的,王家坳的事情复杂的很,不是你我两个一厢情愿能办成事的地方。”
张凡心情沮丧一语不发,只听王栓虎循循善诱地教导。
王虎剩和金黄色链子等一干人被乡上的派出所抓了去,可未等张凡出院,他们就交完赎金被放了出来。张凡回到村里后,这帮人已经大张旗鼓开始收购苹果。
张凡拨打果品市场联系人的电话,对方告知几个司机未进村子就被不明身份人员殴打威胁,于是调转车头返回省城。临挂电话,对方还一直抱怨张凡。
郁闷的张凡再难有心思干工作。仔细打听王虎剩和收购苹果的这帮人,心情更加沮丧。
原来王虎剩和王栓虎是一个爷爷的伯叔兄弟。王虎剩15岁初中辍学那年就只身到省城闯荡,十几年下来也没有什么名堂,于是前几年杀回王家坳,做了省里一家贸易公司在王家坳的二狗子代办,平时吊儿郎当没啥正事,只在苹果收获的时候帮着贸易公司在王家坳料理苹果收购等一干事物,至于那个金黄色链子,或许就是贸易公司的人。
传说这几年王虎剩在收购苹果上很是赚了一笔钱,当然,在这期间王栓虎也有不少进账,还传说,乡上的一些主要领导也从中受益。生动的例子就是某年,一位低级别的乡领导想让一个亲戚到王家坳收苹果,最后竟没有办成,灰溜溜地离开了。
传说毕竟是传说,张凡并不相信,于是组织了厚厚一沓文字材料,对畅通果品输出通道、增加王家坳村民收入等问题提出具体意见。几个月下来,却未有答复,几次催问,上面仍说再等等,就无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