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大门,是迎面巨墙。上面刻画的是山巅之上一人伫立,俯视众生。
云明后来知道,这男子竟然是音道至尊:音七!
云明随着苏惠等人,穿过廊桥,走道,来到主宅。此刻主宅除了几个侍女以外,再无他人。音家本家都在练武堂议事,本来苏惠是有资格与会的,但为了避嫌,也就没有去。不过事关儿子的前途,说不担心是假的。只是后来听闻音律赶回,音韵也在路上,便不再担心,直接在门口等了。
苏惠大大咧咧的坐在家主位子上,挥退众人,只留下音韵,沐云,还有这个似乎有些神奇的小家伙。
“你叫云明,哪里人啊?”苏惠并没有咄咄逼人的问话,如同是长辈和晚辈交谈一般,轻松而自然。
云明起身说道:“伯母,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哦,”苏惠不可置否,“那你家里还有人吗?我听音韵说,李贼是你所杀,那你师承何人啊?”
云明忽然感觉自己好笨,如果开始直接就说什么都不知道就什么事情就都没有了,但眼下说什么都不知道不记得了,似乎有敷衍之嫌啊?!
“伯母,您不要再问了。我如何来到此地,我也不是很清楚。至于我清楚地,音律兄、音韵小妹也清楚,您可以相问。”
言罢,抱拳说道:“伯母,在下还有事,改日再来拜访!”
说完,扭头就走。让苏惠一脸惊讶,音韵已经直接冲过去想要拉他了。而云明自己则直接撞在了一个人怀里。云明连道“抱歉”,抬头一看,竟然是音律。这才说道:“音兄,事情办好了?”
音律听说母亲小妹都在正堂,在和父亲长老商议过后,就直奔这里而来,不想和云明撞了个满怀!
“云兄要去哪里?”说着把云明拉进来,给母亲行礼。然后又给双方介绍一下。云明这才道:“音律兄,你家人口众多,不便叨扰,所以告辞。”音律道:“你这话就错了,人多自然有人多的好处。而且你人生地更生,我也怕你出事。你权且在我家住上几天,熟悉了环境,到时再走不迟啊!再说,过两天就是天琴城十年一度天音论道大典,此胜景不容错过!”
音律前面的话云明都不感兴趣,唯有最后一句“天音论道大典”让他动心。大道至简,本就无常。或许,可以从这个所谓的“论道”大典上明白以前不明白的诸多道理呢!也就是几日而已,云明自问还等得起!于是点头答应。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在音韵的带领下,云明遍览音府的景色。音府的诸多建筑,是亭台楼阁,少有重复。且亭台楼阁之中,或多或少存放有各种乐器,以便音家众人在闲坐时偶有所感,可以记录下自己的感悟。
音家楼台格局不讲求对称,显得随意。似乎在任何一个地方想要建造一个楼台,便不讲其他,直接建造就可以了。杂乱无章,随意之甚。可这正暗合修者“时时修行、事事修行”的特点。
后日就是开启天音论道大典的日子,音家显得忙碌。本来说要与云明一起喝酒玩乐的音律也不见踪影,似乎在加紧练习,备战大典。于是这向导一职也就落在了向来无事的音韵身上。
遍览音家府邸之后,音韵又带着云明游览了天琴城。特别是天音论道大典的举行之所,位于天琴城中心的:天音大殿。
历来主持天音论道大典的都是城主府,也就是游家。游览完音家的次日下午,云明在音韵的带领下,来到天音大殿。站在大殿前的天音坛上,云明仰望着坐落在天音坛中间的音七的雕像,一身热血沸腾。
音七的雕像并不很高,也就九尺的样子。但他那惟妙惟肖的神色,以及登峰造极的雕刻技艺,让云明叹为观止。最重要的是,雕像神色间流露出的蔑视天下的气概,更是让云明心跳加快,不敢长久的直视。
收回目光,云明道:“这雕像奇伟,是何人所建?”音韵回道:“似乎我记事起,就在这里了。想来是祖师那个年代的吧!”
原本对修行不感兴趣的音韵,此刻,看向雕像的眼镜,也是一片火热。似乎,在她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死物,是真实存在于世的一代无双尊者:音七!
出天音大殿,音韵又带着云明游览几处风景秀丽之地,但云明似乎意兴阑珊,对这些不感兴趣。便在游览了三处景点后,对云明说道:“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些?”
云明回道:“看过比这些好的,这景致实在一般。”
音韵似乎不服气,拉着云明的手,在大街上随便抢了过路人的马匹,留下一句“去音家领钱”,一溜烟与云明出了天琴。
出了天琴,朝西南而去。
古老相传,音七悟道于一个无名谷,后人为纪念他,方才于其成道之地筑城天琴,扬其故迹,流传后世。但事实上,天琴并不在深谷之中,而是在谷口外十数里地远的平坦之处。被云明激的有些生气的音韵,带着云明出天琴,来到了这音七悟道成道之地。
这里并不神秘,也无人看守。经过近千年的探索,如果有东西,早就被三家找到了。如果没找到,那也是命数。
谷口是窄而小的。匹马可过,三人也可成行。
这或许也是天琴不在谷内建造的因由。
看着这宽有五尺的谷口,音韵得意的看了云明一眼,便拉着云明的手急急忙忙的进入里面。一时间,山谷间的雾气起伏难定,将两人的背影淹没了。
山谷入内开始开阔,但开凿的道路依旧宽是一米,并未有拓展的痕迹。道路两旁碎石杂草散落,覆盖地面。朝上看去,则是漫天雾气,隐约看得有石壁耸峙,千丈高低,不能估计。
及至走了一会,雾气不见消散,也不见变浓。音韵却停下脚步,对着云明道:“天琴美景,这里为最!”
说完,后退一步,隐入雾气之中,便消失了身形!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一步之遥,便消失不见。
云明惊异起来,不敢妄动。手朝前抓了几下,却只见白雾翻滚,流转不绝,哪有音韵的影子?着急之下,云明喊道:“音韵小妹?音韵小妹?”
数声叫喊,并未有人回应。而这距离不远的石壁也并未有回声传来,着实神奇。正当云明六神无主之时,在方才音韵消失之地,音韵那小巧轻灵的身形慢慢出现。伴随着出现的,还有音韵那“咯咯”的笑声。
“你这人真有趣。人家带你来这里,自然知道这里的路径。你在这里大喊大叫,不像是找我,倒像是自己迷路了一般?”
说完,又是“咯咯”的笑了起来。
云明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哭笑不得。并不纠结于她的古怪,问道:“你说这里有稀世美景,在哪里,我怎的没看到?”
音韵将手在腰间一插,撅着小嘴说道:“一步之遥,天差地别。”
她说着,又退后一步,如刚才一般,再次隐匿的浓雾之间。云明这次有了经验,不在惊讶,也尝试着迈了一步。一阵白光晃了一下,云明下意识的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已到了一片树林之中。
林中尽是松树,高耸入云。一线线阳光透过这针叶间的细小空隙,投映在地面上,成了一个个小光圈。云明伸出手,让阳光照射在手上。下一刻,那道光芒直透过他的手掌,不受影响的投映在地面上。似乎,他的手掌是透明的一般。
云明看着那地上数不清的松树和光圈再次被震撼了。这被浓雾笼罩的人间福地,竟隐藏了这等让人心生敬畏的奇迹之地。这方天地,果真奇谲诡异,更是神异妙绝!
云明回头,看着正对着他笑的音韵,说道:“果真是奇景啊!”
音韵收敛了神色,问道:“奇在哪里?”
云明转身朝前了几步,四下看看,然后席地而坐,闭上眼,不再言语。如是半响,音韵不见云明有动静,走到身边。感觉云明呼吸正常,不似有异,也就在两棵松树上缠上两条丝线,坐在上面。盯着在一旁的云明,然后竟然慢慢睡着了。
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那种暖洋洋的感觉,云明似乎又回到了和杨重羽分开前的那个夜晚,无忧无虑的岁月。不同的是那晚是星空,现在的骄阳。
他的思绪随着那一丝丝日耀之力的渗入,慢慢显得火热起来。脸色通红,呼吸急促,一种暴虐的感觉在他的心底滋生。他夜间做梦,总是梦到一些人的离去而惊醒。一头热汗豆点般落下,紧皱的眉宇间,一股在弑杀李贼时已经发泄了的暴虐情绪竟在这一刻忽然爆发。
那一日斩杀撕风烈隼之后的疯魔,虽然及时被闪电惊醒,但在他的心中留下破绽。这一刻,暴虐的日耀之力的渗入,勾起了这一缕暴虐的气息。现在的云明如同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心灵一片狂暴。心海间本来平静的气息,开始急促,凌乱,以至于最后的残暴。
那一双血红的眼睛,投射出残忍的凶光。
云明那完全没有理智的眼睛看到了音韵,如同看见了猎物一般。就在云明将要起身之时,冥冥之中,他想起了一句话:天倾出我辈,我辈补天倾!
这浩瀚如汪洋的天地秩序,是我应该去张扬的,怎能为那已然不可为之事而违背了自己的心?!
思绪电转间,一股浩然正气从云明身上无中生有,洞彻天地,驱散了他心头那一股嗜血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