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冷静,冷静,收到九山城的来信,不管发生了什么?廉相劝自己必须冷静下来,此事非同小可,稍有差池,便会粉身碎骨,因为,这里是都城,是权利的巅峰地,是勾心斗角、波谲云诡,杀人不见血的战场,每个人看似笑脸应对,保不齐便是他人的眼线。
廉相忍着悲痛,安静下来。
“外甥,外甥,我的外甥!”
廉相轻轻的坐下来,躺下来,闭上双目,在心里呐喊,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静静的,默默的,两行清泪终于顺颊而下,多么痛恨,为什么舅舅疼爱外甥要如此压抑和委屈,为什么不能率性而为?
率性?不知不觉中,脑海中的记忆蜂拥袭击而来。
十二年前,卫国国弱,连连吃了败仗,为了百姓的休养生息,鲁国提出条件,要求卫国送来人质,以示永久臣服。
他的外甥,成了此次休战的关键。
他只是个刚满十岁的孩子,刚过了生日,本来该过着无忧无虑,陪在父母身边,快乐的生活,有时候廉相在想,为什么是他的外甥?而不是那个人?为了彰显太子为国为民,忍痛割爱,卫王下令册封,若皇长孙能平安归朝,便是卫国的王,此圣旨永久有效。
外人不知道,廉相心里苦,送往鲁国的人质不应该是他的外甥的,是太子侧妃,撒娇使性,一哭二闹三上吊,软弱的太子,在向卫王献子的时候,带去了他的长子,每每想起往事,廉相便会感到愧疚,为了国体,为了百姓,他为什么没有阻止?
皇长孙离开了卫都,前往鲁国当人质去了,前途未卜,阴霾笼罩了整个卫国皇都,不知道是老天开眼了,还是被廉相的自责心感动了上天,突然传来消息,陈国奇袭鲁国,两国开战,纷纷夺下了各自的数个城池。
后来,又有信使来报,皇长孙的车驾,途径万古城的时候遇袭,皇长孙生死不明,下落不明。
只有廉相知道,他的外甥没有死。
只有廉相知道,他的外甥不能回都,
陈国和鲁国交战,不知何时休兵,胜败更不能确定,于是,廉相和卫王秘密商议,让皇长孙先隐姓埋名在外,等待时机,他的外甥出息,在避祸的时候都不忘振兴卫国,开创了广袤府事业,在杜家药商贻误边疆草药,上京请罪时,他才知道,杜长卿的侄子,少年俊才,勇敢无畏的杜一恒是他的外甥。
由于鲁国和陈国还在打仗,廉相没有声张,暗中帮助他的侄子让广袤府事业越做越大,越来越顺风顺水,掌控了大卫国的经济命脉,掌握了大卫国的财权,而都城的权势,越来越黑暗了。
看着外甥一天天的出息,壮大,廉相十分欣慰,可他愧疚,外甥致富了卫国,他在朝堂没有为甥铺好道路,可恨那太子侧妃,和她的哥哥狼狈为奸,到处搬弄是非,任意造谣皇长孙客死他乡,卫国不能无主为由头,不断的培植党羽。
岁月不饶人,卫王的病越来越重了,他也老了,不负当年的壮志雄风。
他现在唯一期盼的,是削弱右丞相的势力,好让他的外甥,顺顺利利的当王。
他一直努力着,可是,如今现在,出个门都要提防左右。
廉相平静了一会儿,
侍童以为主人睡着了,吩咐丫鬟和仆人退了下去。
整个小院儿立刻安静了,廉相蓦然张开双目,睿智的眼光闪闪发亮。
……
触怒天威又如何?不招人待见又如何?即便是杀头,廉相也顾不得了,在所有的下人认为他心平气和后,他偷偷的从后门溜出,坐着小轿来到了宫门口。
廉相暗暗发誓,即便拼了老命,绝不能让杜一恒有任何闪失。
杜一恒是他的希望,自从皇长孙隐姓埋名在九山城,开创广袤府事业以来,在杜家的带动下,卫国国力从衰弱,渐渐富强,掌控了国之财权,正因为被右丞相看重了,才是他们忌惮的地方,这便是二王孙殿下钧旨上所言的‘杜家之重,重如泰山’,没有财力,如何豢养拥护他们的人?
换言之,没有权利,空有财力,也不过是一个商贩罢了。
整整十一年,犹如沧桑变故一样。
卫国的发展,多亏了鲁陈两国的连年征战。
听说‘九山城’的时候,廉相更加坚信,皇长孙还朝,刻不容缓。
在宫城门立了一会儿,廉相拿出通行令牌,走入王宫,恢宏的气势,立刻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廉相甘愿做搅局的人,今日,韦夫人寿诞,一家在长宁宫团聚,内侍来报,左丞相有要是觐见,自然惹恼了韦夫人和霓凰公主,但卫王不是一个昏聩的国王,左丞相是朝廷肱骨,若没有十万火急的大事,绝不会如此突兀。
卫王摆驾勤政殿,卫王老了,须发皆白,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由两名内侍搀扶着,慢慢的坐在了龙椅上。
廉相当即要行大礼。
卫王摆摆手,脸上虽然不悦,却免除了他的跪拜。
廉相只得在半跪中起来,说道:“谢大王,还请大王恕老臣搅局之罪,韦夫人恐怕又要记老臣很多天愁了”。
“你这老东西,知道还敢来?!”
卫王努着嘴,虽是责骂,却没有怪罪的意思。
廉相卑躬屈膝地说道:“若没有十万火急的事,老臣也不敢贸然前来,大王,你先看看这个”。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封密函双手呈上。
内侍将拂尘一甩,搭在胳膊上,走下台阶,将廉相的东西呈给卫王。
卫王拿起密函,慢慢打开,一张字条,写尽了千言万语,写尽了心酸故事,最后一句,‘莫迟疑,迟疑难再见’,让人感到唏嘘,卫王看向了廉相,脸色平静地说道:“爱卿,你说,这会是谁做的?”
皇长孙遭人陷害,锒铛入狱,
做为爷爷的卫王,选择了不动声色?
所谓天威难测,廉相能位极人臣,绝不是靠献媚取宠而来,他虽然比任何人都想搭救杜一恒,明知道是右相一党,却不敢妄下结论。
“回陛下,老臣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