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问,为什么这个杀人凶手也在这里?”青梅不爽的瞪着林铿道。
林铿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喝着茶,他的脸色也很是苍白,右袖更是空空荡荡。“你还真是没大没小的,林铿怎么说也是你家少爷吧!”陈几撩拨道。青梅原本瞪视着林铿,此刻听陈几这么说,顿时转过头来,道,“要你管!”“嘿嘿,你看看,我的辈分就更不知道高你多少了哦,再这么跟我说话,就让你娘把你扔出去。”青梅气呼呼的看着陈几,然后又转向青叶,抓着青叶的衣角委屈的说道:“妈妈......你看!”
青叶轻轻拍着青梅抓着她衣角的手,安抚道:“好啦好啦,你就别说话了,看你又是生气又是委屈的,肯定渴了,喝点水。”
此刻车厢中共有青叶母女、林铿、顾羽和陈几五人,林黎花倒是不在。
青叶端起茶杯,叹道,“说到茶水,庄主二十年来滴酒不沾,平常生活只喝些茶。”“哦?”其他人搭腔。
“庄主心里的阴影太重了,所以对二十年前耽搁了他的酒也从来是看都不看。”
陈几想起杨啟风向自己叙述往事之前曾喝过一杯酒,当时他的脸色非常愁苦,如此想来,二十年都不沾酒的杨啟风竟然喝起酒来,想必当时他并不像死去时那样的平静。他也是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挣扎折磨啊!陈几在心里暗叹。但杨啟风随即又做下了那样的决定。杨啟风终究是杨啟风,是那个自称单色的人。
“好了,请大家来我这车里喝茶,其中一件事就是定下将来的去向。大家都说说吧。”陈几放下茶杯。
这个时候大家都没有回话,青叶是沉吟着细想,林铿是闭目养神,青梅却是一口一口喝着茶水也不停。而顾羽,他自然是跟随着陈几。
陈几见众人沉默,首先说道,“我跟小羽要去桂南玉林山寻求解咒之法,诸位想必也另有去处,如此,我们就要在这里分别了。”
青叶微微一笑,“尊主做了个明智的决定,原本庄主也是这么想的,想要带您去桂南一趟。说是寻找一个玉林山上的居士。”
“不错,此去桂南就是要找我那师叔,请他帮我看看这咒术有没有可解之法。虽说天下人都以为我这燕门之主是天下至师,其实世间许多事情都不是一人能够明了的,我自己就解不得这‘对和祭魂咒’。”陈几叹息着,坦然道。
“哼!”青梅却不屑的哼出了声,嘀咕着,“连姐姐都搞不定的人,还自夸天下至师,什么人呐!”她这番话虽然说得极为小声,但是车厢并不大,这里的人又都是世间一等一的人物,全把那话听得一清二楚。
陈几只能哭笑不得,心里有些尴尬又有些失落,恐怕是被说中了什么。
其他人只当没听到,青叶接着话题,“若是先前,青叶当然是和尊主去上一趟桂南,但如今庄主尸骨未寒,我等也不能让庄主葬此荒野,须得送庄主尸骨还乡。”
“哦?不知送去哪里?”陈几问道。
“原本是要送去青渠山最好,但如今青渠山情况不明,所以打算去上一趟沂河镇,让庄主死后能够回归故乡。”
“如此甚好。”
沂河镇是杨啟风出生之地,李风波当初也是云游天下之时到了沂河镇,在那里遇见了杨啟风,随后就把这个九岁孩童带上了青渠山给陈几做了弟子。
这个时候总体来说,各人的去向都有了个定论,陈几要与顾羽一同前往桂南,客来山庄的人要去沂河镇,故而青梅林黎花等人自然也是跟着去沂河了。只有林铿这个游侠还不明了。所以众人此时都看向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林铿见其他人都看了过来,左手抓了抓头皮,平静的道,“沂河镇。”
青叶听到他这个决定,不禁很是欣慰,笑了出来。而青梅也只是皱了皱眉,她对林铿着实没好感,但也不能反对他跟着去沂河,一来他是林黎花的兄长,二来杨啟风也是他二叔,虽然人是他杀的,但这里面的情况实在是复杂,他若想去吊唁,谁也不能说个不字。
而林铿心中更加复杂,他虽然说得平淡,但是心里其实非常的不好受,但他仍然要去沂河。一来他是一定要跟着妹妹黎花的,在黎花身上他看到了秦紫珮的影子,这让他非常担心,加之二十年来都没有见到过妹妹,内心思念也是非常的汹涌;二来二叔杨啟风对他恩重如山、义深如海,这个注重恩义的游侠若不能亲眼看到杨啟风的骨灰入葬,是绝对不会安心的。
“那么诸位,我等就提前在此道别。”顾羽拱手道。
青叶也还礼,“还请顾大哥照顾好尊主。”“那是自然,妹子放心。”
顾羽又向林铿道,“林少爷,在下这里有些手段,费些功夫便可让你的右臂复生,虽然与先前不能比,但毕竟有个完整的身体,不知林少爷以为如何。”
林铿回道,“多谢前辈好意,但这手臂是林铿自己斩下的,若是他日结清了恩仇再请前辈出手也不迟。”“那好吧,在下等着林少爷来找我,到时你也是轻快之身,我们再把酒共饮。”“好说。”
“其实还有一事,青叶妹子应该也想说吧。”顾羽喝了一口茶又说道。“还是顾大哥来说吧,青叶稍做补充就好。”
顾羽沉吟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话语,“在来此的途中,我与青叶碰见了两个人,发生了一些让我有些不安的事儿。”除青叶外其他人都不解的看着他,但没人问话,知道他必定要接着说。“我们半途碰见了两个十七八的女孩儿,其中一个看起来雅致非凡,另一个又让人感觉危险无比。”
这时林铿说道:“那雅致的女子是否眼角有颗美人痣,那感觉危险的女子穿着甚是暴露,颇有西域之风?”
“正是,那危险女孩儿身披豹袄,脚蹬齐膝高靴......不知林兄弟为何知道,难道你见过她们?”
林铿脸色有些难看,缓缓回道,“我之所以会重伤垂死被二叔所救,全拜她二人所赐。”众人有些惊讶,惊讶于那两个女子有这等本事。顾羽有些狐疑,“她二人虽给人的感觉很神秘,却应当没有伤到林兄弟的本事,这......”“说来惭愧,那个身披豹袄的女子使毒之法甚是精妙,林铿大意之下也中了招。”“原来如此。确实,她二人在我们来的路上似乎在做什么试验,我们因为着急赶路,只观察了一番就退走了,却是没有深入了解她们在做些什么。”
顾羽有些凝重,“若是跟我等无关就罢了,只怕......”他欲言又止。陈几有些奇怪,而青叶接道,“我和顾大哥推测,她们有可能是冲着尊主来的,这样的境地下也着实不可不防。”
“可杀人凶手也中招了呀,说不定就是他的仇敌呢。”青梅插话。林铿回道,“我从未见过这二人,哪儿来的仇敌之说。”“说不定就是杀害你父母的凶手。”“青梅!”青叶呵斥着,“你呀,你这小脑袋就不想事儿,当年要杀娘亲的凶手如今怎么也不可能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吧。”“可是,顾先生不也看起来才十七八岁吗?”这让顾羽有些尴尬。“就说你不想事儿吧,真正的年轻人和修行有成外表看起来年轻的人,娘亲还能分不出吗?”“......好吧......”
“好了好了,该来的就让它来,你们也不必担心。”陈几说道,“那么就散了吧,天也大亮了,差不多就该收拾收拾启程了,出了这谷道大伙儿就不再是同一个方向了,各自保重吧。”
众人也纷纷告辞。
陈几喝了口茶,撇了眼对面的青梅,道:“你还不走啊。”“你以为我想留啊。”青梅没好气的说。
此时其他人都退出了车厢,只余他二人对坐。
“哦?还有什么事儿吗?”
“姐姐让我给你换身干净衣服,擦拭身体,再梳洗一下头发......反正一大堆,真是烦死了。”她边说边掰着手指。
陈几听她提到她的姐姐,脑海中不自禁浮现林黎花的音容笑貌,相处半个月,那女子笑得极少但仍然笑过,那种难得的、绝不作伪的笑容。
他摇了摇头道,“你会做吗?”
“鬼才会做!”青梅翻了个白眼。
“那不就得了,你就回你姐姐说,‘那家伙懒死了,说什么都不肯洗漱’不就好了。”陈几调侃。而青梅像看白痴一样看他,“你白痴啊,你本来就不能自己洗漱,还不是全靠别人帮忙?你懒不懒又不碍事儿。”“就是说啊,你一不想做二不能骗你姐姐,按以前那么办不就好了。”“不用你提醒啦!”青梅郁闷的道。
说着运起真元劲力包裹着陈几,就像蒸桑拿一样催着高温蒸着陈几。“我听说有种西方传过来的浴法,叫做土耳其浴,就跟我现在这样子差不多......”“哼,少废话。”“一点儿都不舒服啊,难受死了。”“忍着。”
就这般折腾了许久,陈几也真的跟焕然一新一样,全身上下哪里还有污垢?原先无精打采的长发现今也变得柔顺,只是仍然蓬乱。
青梅和陈几两人大眼瞪小眼,青梅无奈的说,“我就帮你梳理一下头发,免得姐姐看到被抓住把柄。”“好说。”
“真搞不懂你们两个,怎么突然闹起了别扭。”“有吗?哪里有什么别扭?”“没有吗?”
陈几沉默了会儿,突然道,“青梅,我有点儿事想问你,可以吗?“
“不可以。”青梅一边给他梳理着一边想都不想的回。
“为什么不可以?”青梅停下了动作,拿着木梳抵着额头,作思考状,“为什么呢?多管闲事会得操心儿病的。”说着开始愉快的梳理着陈几的头发。
这句话是先前陈几学着青梅的语气调侃她的时候说的,现在全然原话奉还了,这让陈几实在有些自作孽的感觉。但他知道青梅的性格就是这样的让人头疼,但不真的代表她不会帮忙,所以还是问道,“你姐姐有对你说过什么吗?”他顿了顿,又加了句,“关于我的。”
青梅原本欢快的梳理着陈几的长发,此刻却停了下来,片刻后她将梳子丢在陈几怀里,自己坐到了陈几对面。
“姐姐其他的都没说,只是说不想见你,让我帮你梳洗换衣。”“是这样吗......”陈几有些失落。“到底发生了什么?”青梅好奇的问。“我不知道,她说她很生气,但又说她觉得那是‘生气’,反正就是很奇怪。”陈几回答着。
青梅叹了口气,“姐姐的心思其实很容易懂的。但如果姐姐自己都不知道问题在哪里,或者是故意隐瞒着,那谁又能知道呢?”
陈几默然,只是拿起怀里的木梳把玩着。
青梅有些同情的看着陈几,说道:“或许姐姐希望你能懂,但你刚刚也很干脆的说了‘我不知道’,所以事情就难办了。”
“那么,你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她又接着道。
“有一些猜测,大概、有关系?”
于是陈几将自己对林黎花的承诺、夸下的那些海口,还有昨晚两人的相处都说给了青梅听。“所以我觉得,你姐姐应该是对我很失望,所以才......”陈几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不对,凭林黎花昨晚表现出来的情绪,这样的推测有点站不住脚。
青梅却噗呲笑了出来,“陈几,你还真是好懂啊!”“唔?什么?”“没什么。”青梅皱眉想了想,说道:“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姐姐先前不是跟那个杀人凶手谈过吗?其实大可以告诉那个人,‘庄主就是他的仇人,他已经报了仇恨了,至于恩情,他日还报就好’这类的话吧?可是呢,姐姐却给了他一份抄录的手札,那个杀人凶手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在那样的境地下,他恐怕也是愿意相信庄主的为人的,而且事后证明,他也有些面对自己错误的胆量。最后的结果虽然算不上最好,但也不是最坏不是吗。”
陈几点了点头。
“那么,这样就说明姐姐还是同意你的决定、你的方式的。那份手札,是你让姐姐抄录的吧?”说完就自信满满的看着陈几,仿佛她解决了什么重大案件一样。
“那也有可能是你姐不愿意让啟风蒙冤而死啊。”陈几反驳。
“哎呀,你不要钻牛尖啦!”青梅不满的道,“你想和好的话,就去当面问清楚嘛。好好谈一谈,先不管是什么原因,果断承认错误就好嘛。要是、要是......”
“要是什么?”陈几问。
“要是姐姐自己也不清楚,那就用你那腐烂了几百年的没用的脑子好好揣摩下是什么地方做错了!”
“喂!没道理吧!”
“哼,想要道理,自己想去吧。”她说完就昂着脖子高傲的下车,临下车还说道:“自己梳好头发,别让姐姐看到了又怪罪我。”
陈几原本压抑的心情通过和青梅的扯皮也拨开了些乌云,他自问着,“到底是哪里错了呢?”这让他又是叹息又是摇头。
而这时,大地突然剧烈的震动起来,隆隆巨响响彻天地,刚出车厢的青梅大叫了起来,声音尖而亮,显得非常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