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日,渝州城城门齐夫人带着小翊早侯在城门,收了小翊一包枣糖糕,流着泪别了他,约定早日回来。
初入塞北,一片一片的黄沙堆成一摞摞小沙包,深深浅浅的沟壑勾勒出一幅壮阔的山河图。远远看去,很是宁静,可惜离得很远,听当地的人说起,那可是一片死海,挨着边缘走还好,深入腹地却是再也出不来的。
沙漠接着草地,黄沙挨着绿草,一大群人骑在马上,旌旗排开了一路,车马摆了一道。火麟儿骑在马上,全身都包在衣服里,脸上的面纱捂了一层又一层,眼睛上也罩了一层薄纱,免得沙子迷了眼睛。
行了几日的路,马走出青玉关,风沙吹得就更来劲儿了,似乎每走一步都得提一股劲儿。骑在马上,身子摇晃不定,似乎一不小心就会立马跌下马来。碧环不放心火麟儿骑在马上,硬拉着她坐了马车。即便是隔着一层布帘,也挡不住风沙侵袭。
出了青玉关在没有驿站,夜里只能搭帐篷,围着火堆,一群人牙关咬得死死地,不敢丝毫放松。北国的冬日能把鼻子给冻没了,一群没有鼻子的人行走在大街上,不比得上一幕哑剧,倒是很有意思。
还好南皓记着把火麟儿帐里的火盆点旺些,不过吃食不比在齐府和客栈里的,专门做出来的,北地苦寒,赶路又不能浪费时间,加上疲惫,没吃上几口就睡下了。没有床,挨着地铺了几层草,还得驱赶虫蚁,碧环几乎是少有合眼,到了马车上,颠簸难行更是没睡上好觉,整个人似乎瘦了一圈。倒是火麟儿没什么变化,大约是这种苦早吃过了,反过来照顾碧环,碧环虽然很有异议也没力气反对,这倒是顺了火麟儿好久的愿望。
南国出使的使团是由南皓带的,可跟着来的倒也不只他一个,大约是皇帝不怎么放心,特意送来一个军师。这人怪里怪气的,看人的时候昂着头,歪着嘴,豆大的眼睛还真是看不见人。火麟儿见过几次,都是南皓来看她的时候一并带上的。不过看到火麟儿一副精气神十足的样子,南皓倒是比较好奇。
南国和北国虽是接壤,但是南北之间人有差别,使团的大多数人都受不了这样的天气,加上吃住不好,接连着好多人倒下了。南皓也有些受不住,不过好歹是练武的人,挨了两天挺过来了。一行人不得不在北国的赤水修整再前行。
还好接待的人来得快,接下来一路上好走,都是日日接待,到了北国的都城伊尔城才算得上安稳。递交了国书就在驿馆安顿下来,南皓忙着去交接国事,让火麟儿在城里休息,见识一下北国风光。
碧环到了伊尔城总算能够好好休息了,吩咐一人守着,火麟儿倒是一个人到了街市上。齐府里那一封柳叶要交给桑阙的信却是没寄到他手里,胡乱地在街上逛着。
南北的差距果然特大,南国的街市一般都是人烟兴旺,百废待兴,北国稍微差了一点,不过这里的人极为豪爽,没多余的讨价还价,皆是一口就定了。大约盘桓了半日,转到了一家药材行,这才觉得有几分中土的意思,只见门牌上写着百草堂,下面是一行小字,是北国的文字,也是店名的意思。
火麟儿逛了一圈才找到这么个地方,心中有一个疑问正要去问问,便进了百草堂。小伙计一人在柜台后面,头也没抬起来,问道:“要买什么?”
说的是北国的语言,火麟儿没听懂,问他:“你是南国人吗?会说汉语吗?”
小伙子勉强抬头看了她一眼,咕隆一句:“原来是个汉人。”又用汉语问:“卖点什么?”
态度倨傲大约是这里统一的风格,刚才在街市上看了一块毡布,那位北国大娘也是这种语气。火麟儿倒是没火气,问道:“你们这里卖鲛姬吻痕吗?”
伙计这下子倒是抬头了,等着两只眼珠子望着火麟儿,又重复一遍:“你说什么?”
“鲛姬吻痕。”
伙计拿看怪物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嘱咐道:“在这儿等着,我去问问掌柜。”
还是火麟儿心急了,这些日子没收到小白的回复也不知道那只该死的灰鸽子是不是把口信送到了,一路上又没什么药铺,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总得问问这是个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从内堂转出来个中年人,眼睛上挂着个金丝框,冲着火麟儿拱手又对着伙计道:“还不下去泡一壶茶,要是新到的龙井。”
伙计应声下去了,不一会儿捧着一壶茶上来了,倒了一碗端到火麟儿面前,火麟儿也只好接了。掌柜喝了一口,终于打算开口了,道:“姑娘是打南边来的?”
“刚到,渝州过来了。”
“哦。正是巧了,在下的故乡也是渝州,许久没回去了,不知渝州变化大不大。西街上那家迎君阁还在吧!好久没吃到哪里的菜了,真是想得慌。”
火麟儿在渝州待了几日却没时间好好四处看看,听到迎君阁还以为又是个药店,听完才知道竟然是个饭庄,倒有些羞愧,道:“在渝州待了几日,没好好在城里逛逛,否则真可以和掌柜多说上几句,以后回去,还真是要好好尝尝迎君阁的小菜。”
掌柜有些失望,倒没显露出来,道:“真是遗憾,姑娘原来不是渝州本地人。怎么到了北国来了?这两年战火不断,生意也不好做,好在我这药材铺子还有些支撑,过得下去。姑娘难道也是来这儿做生意的?”
“跟着朋友到这里来走一遭,没想过做生意。刚才在街市上逛了一圈,没有渝州城热闹,掌柜的怎么到这里做生意来了?”
“生计所迫。以前这伊尔城也是个繁华所在,比大都也差不了几分,只是大可汗死了,局势差了些,可苦了我们这些生意人了,现在是大家都困难,能避就避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