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青衣人的注意力彻底抽离了叶峙。定睛望向降魔杵,眼神之中,意外之中夹杂着欣喜。
能真的伤到青衣人,定然应该是同等阶的存在才行。
降魔杵,一种佛门法器,佛门,最为隐秘的宗门,几乎很少参与世间纷争,现在怎么会出现在大漠之上,而握着降魔杵的主人,赫然,是一个佝偻老者。
叶峙定睛望向那手持金刚杵的人,他的瞳孔瞬间一扩,心中一紧,那金刚杵的主人,居然是风烛残年的沙陀。而看他刚才的攻击,那力量及手法,根本不是武技,而是灵力。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平日里装卸货物都会气喘吁吁的老者,此刻,手握一把降魔杵,降魔杵的尖端,黄光萦绕。那里还有气息衰弱的样子。
青衣人眼神戒备的看着沙陀总,居然隐隐的有了些笑意,但笑意并未维持太久,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干咳,干咳停下来之后,他阴阴的说道:“伏魔金刚杵?千年前佛门普巴金刚之物,两百年前雷氏一族得自大墓的一处秘藏,三十年前雷氏被龙氏龙朝阳灭门之后,就失踪不见。而今却被用来做为一个只懂偷袭的武器,也太折损伏魔金刚杵和你龙朝阳的名号了吧!”
沙陀总见一击并没有对神秘人产生致命伤,倒是很好奇的看着他,只见左肋破裂的衣服下,闪闪的金光,定是一件极好的防御法宝。
沙陀手握着闪闪发光的金刚杵,仔细观察着青衣人,青衣人缓缓的吐了口气,面色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额上的青色纹路已经黯淡了一些,仿佛刚才的攻击也不是完全无效,定是青衣人人压制了伤势,才让人看不出什么异常。
沙陀总佝偻着背脊,一身污了的褂子,头发稀疏,牙齿都脱落了许多,仿佛一个迟暮的弱者在大漠之中求生,但此刻,一股凌厉的杀气凝聚在这驼背老者身上。
世人说,你看到的某个人的样子,往往只是别人希望你看到的样子。而每个人真实的样子,又岂是你所能真的看的穿的。真真假假,纷纷扰扰才是世道。叶峙默默的看着老者,一丝疑虑,一丝无奈。
沙陀总面色略沉了沉,说道:“你们鬼族追了我这么多年,大墓将开,我也不像再躲了,今日,便用这伏魔金刚杵,送你一程。”
青衣人缓缓的看了看沙陀总,说道:“杀我?恐怕你不行吧?你的灵力根本驾驭不了佛门法器,不过倒是你的心计狠决,让人佩服,居然让这这么多的人性命给你创造那么一瞬的机会。”
沙陀总低下头,眼神中淡淡的有些悲伤,眉目瞬间低沉了下来,嘴角都微微下垂,怅然的说道:“你不必讽刺我的心计,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我都属于大地万物,注定逃不过天地轮回,何况那些凡人。三十年前,我逆天而为,用尚未成型的神元抢夺了这副毫无灵穴的驼人,才侥幸活到现在,苟活也不过是为了进入大墓,若我肉身尚存,就算三十年毫无寸进,也轮不到你在此放肆。”
青衣人听了微微一笑,道:“三十年之间,你这肉身怕也要毁了吧,而你三十年间,不也是为了养护你的神元,而当年你带出的雷氏一族的孩子,不是你下一个逆天改命的容器么。”
沙陀眼角微抽,面无表情的回到:“你们调查的倒很详细啊,没错,三十年,大漠之中虽然灵气匮乏,但是,却是修养神元的好地方,磨砺,可以让神元恢复全盛时期。”说完一缓,脸上一股悲凉蔓上眉梢,沧桑的道:“那孩子与我相依为命,我早就断了夺他肉身的念想。”
青衣人轻声笑着,蔑视般的说道:“你居然也是个优柔的人,想当年,龙朝阳,天之骄子,龙氏百年一出的奇才,行事果断,看来,岁月就算让你恢复神元,却抹杀了你天之骄子的骄傲了么?”
沙陀总听到此处,神情一怔,缓缓的说道:“龙朝阳么,似乎太久没人提过,我甚至都快忘了自己还有那样一个璀璨的名字。”
青衣人看着已是残年的老者,戏谑般的说道:“可别人不曾忘了你,你带着乾坤无定锁离开的那天开始,不知多少人在寻找你的踪迹,多少人都以为你早就死了,但我们鬼族知道你定然不会那么简单就死了,几十年来,鬼族一直在找寻你。”
沙陀总看着眼前的青衣人,说道:“饿鬼道的青鬼司不会派无名之辈来寻我,看你额纹,你应该是九道阎罗里的鱼鳃吧。”
青衣人微笑道:“想不到你能知道鱼鳃的名号,鬼族素来以鬼道化生,青冥鬼王派出我们九道阎鬼来追捕你。而你刚击在本尊的血盾,已沾染了恶鬼印,就凭你现在的道行,就算躲到天涯海角,怕是都躲不开青鬼司的追捕吧?不如乖乖的交出乾坤无定锁的子锁,少不得你的好处。”
“乾坤无定锁?”,叶峙一惊,难道就是师傅曾经提到过的乾坤无定锁?
叶峙回想起师傅所说的关于乾坤无定锁的信息,那乾坤无定锁,锁天地,纳乾坤,据说上古以来的奇物,分子母锁,母锁锁乾坤,子锁寻无定,母锁可以将一番天地封于虚空之中,只有持有子锁才能按照子锁的指引,找到母锁,并进入母锁所在的空间内。有了乾坤无定锁,就可以纳须弥于指尖,是逆天的宝物。而其本身就关乎着上古一件秘辛,据说一位上古奇人和他的坐骑是最后持有乾坤无定锁的人,此人,后人唤作伏羲,而他的坐骑,便是神兽龙马。
天地奇物,亘古传说,此刻,在大漠这不毛之地出现了。
一处破败的神庙之内,一盏极其微弱的烛火在安静的燃烧着,照亮着周围一丈不到的距离,黄色的光闪烁着,照映着一个枯瘦肮脏的老人,这个老人,居然是个瞎子,双眼内没有黑色瞳孔,此刻正在盘膝坐在蒲团上,安静的与破败的神像对视着,老人面上的脓水每到夜晚就开始增多,会流淌下来。看着让人觉得恶心异常。
枯瘦肮脏的老人缓缓的抬起满是脓包和血水的肮脏面容,对着神像缓缓的说道:“老头子瞎了,却愿意为你点一盏灯,也算是尽了做长辈的责任了吧,你也该出现了吧。”
枯瘦老人身后的黑暗之中,逐渐浮现出一道波纹,一个黑色戴着斗篷的影子缓缓的浮现出来,黑影在黑暗中弯下身子,跪在地上,行了大礼之后缓缓的道:“这么多年,你仍然愿意为我留着这盏灯,弟子愧不敢当。”
枯瘦老人的肮脏的脸在灯光下变的柔和起来,叹了口气,缓缓的道:“人各有志,我不怪你,只是你不该助上官野来毁了我几十年的心血,幻灵轩里面,可也有着你的童年啊,当年我遭受反噬也是你的手段吧?没想到视同己出的孩子,居然也会成了魔鬼,当年我云游天下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如此性情大变?”
黑影在黑暗中,声音冷峻的道:“当年,我早已经忘却,我现在只是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师傅,当年,我对你的天演策不感兴趣,我想要的是你的梵天造化功。”
枯瘦老人恍然大悟一般,哈哈大笑起来,脸部由于挤压,脓水流的更多了,黑影在暗中仍然一动未动,只是静待着枯瘦老人的平静,过了一会儿,枯瘦老人双目怒瞪着,双眼白色的眼球凝视着前面的神像,道:“没想到,你和上官野居然合谋,一个要天演策,一个要梵天造化功,当年的卜卦只是你们合谋的一个契机吧?想我倾凤羽一生太过失败,一位师弟,一位心爱的弟子,居然都是豺狼虎豹。”说完,一股苍凉的笑声充满了破庙。
黑影缓缓向前飘来,在老者身后站定,道:“东玄帝的梵天造化功,天下几人不想得到,而你居然根本没有传给我的意图,怎能怪我不仁?你现在告诉我,梵天造化功的修炼方法,我便用玄功助你恢复经脉,让你不至于这般痛苦。”
枯瘦老者对着神像,缓缓的道:“我用尽这十五年的光阴,来思考这片天地,我早就算定自己会有此劫数,也早就算定了今日的劫数,我今天的样子我倒未必觉得有多么的不堪,倒是你,天纵之才,却要落入外道,踏入修罗道,你得到的力量,已经吞噬了你的本心。”
黑影逐渐出现在昏黄的灯光之中,眉宇之间,数道黄色的斑纹在黑暗与光明交界处,异常显眼,黑影缓缓的道:“废话少说,看来你不会主动交给我了,只有用搜魂来找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枯瘦老者面无改色,微微笑道:“我倾凤羽师从东玄帝,一生纵横,就算死,也不是你这黄口小儿,外道修罗所能蹂躏的。”
说完,身上一道白光骤起,皮肤开始皲裂,黑衣人想上前阻止,却被破旧神像上发出的一道无形的墙阻挡,不能寸进,只能看着倾凤羽在白光中一丝丝的破碎。
枯瘦老者倾凤羽再白光中逐渐变得透亮起来,一道白影在周身缓缓成型,白影开口对着身后道:“我马上也要兵解了,这神像是当年师尊兵解前留下的,我借着神像去寻找师尊去了,至于你,我的弟子早晚会替我报仇的,回去告诉上官野,天将易道,是从今天开始的。”
逐渐的,倾凤羽身上的白光融入了神像之中,一丝极其细微的白光快速朝着天际飞去,其他的白光彻底融入了神像,神像那面无表情的面容,仿佛露出了一丝笑容,之后,轰然碎裂。
黑衣人一惊,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神像碎裂带起了周围三丈的空间的一切物质化成了粉末,最后,连着神庙都彻底消失了。
黑衣人缓缓的出现在了不远处的黑暗中,抬头望着天际那道白光消失的方向,许久,才缓缓的道:“你的弟子么?”
黑色的波纹出现在他的身后,黑色的斗篷带着他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一切,归于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