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倾泻,人心惫懒,白日里的搏杀,仿佛要隐隐的拉了过去,叶峙很安静,原本破旧的衣衫此刻更加被染红了一片,显得极其狼狈,他低头看看自己的伤口,失神的笑笑,用手抚摸着青钢短剑,仿佛在安抚着一个战友,低着头,凌乱的发髻散落下来,挡着他风吹的裂开许多细小伤口的面颊,自言自语道:“又是一场恶战了,老朋友,多谢你了,只是,接下来的路,定然也会危机四伏,要更加的小心才行。”剑光森森,倒映着月色,月光倒映在少年紧锁着的眉头。
接着叶峙无奈的摇了摇头,接下来的日子,他已无战力。
但他心里清楚,一切似乎不能算是结束,能派出那群蒙面人,定然有其他人会出现在这片大漠之中,三年之中,大漠一直都是风云骤变,这也让驼队一扩再扩,叶峙也是在那个时候加入的驼队。
叶峙,双眼微微闭了闭,想必其他人也该清楚这一点,只是每个人都不愿意去提出来罢了。
在叶峙安静下来之时,柳风起身走向驼总,到驼总身边坐了下去,把酒递给了驼总,这种酒是大漠中特有的烈酒,像大漠中的人性格一样,唤作“河烈”,是用许多草药加粮食发酵出来的,醇香而辛烈,口齿留香,仿佛一股烈火在胸中缓缓燃烧着,那胸中的鲜血也在随着那河烈酒的热量在缓缓的燃烧着。在生死之中穿行的人们,最钟爱的大概就是这口河烈了。
不论生死,有酒,有患难于生死的队伍,前方的路总是没有那么艰辛遥远。
驼总的河烈,出驼的时候总要盛满一大大的酒袋,那醇香而猛烈的河烈酒就随着驼铃声一直飘荡着,每次满满一大口的河烈,那感觉仿佛一个深埋的心脏也可以重新快速的跳动一样。
驼总是驼队的队长,负责调度,这么多年过去,他像一个老人,只负责指导驼队的行进路线和管理钱财和人员,所以,几个时辰之前的搏杀,他只是被一个人护着一直后退。
看见柳风坐下来,老驼总微微挪了挪身子,放下手中的大烟袋,把烟袋头在脚底磕了磕,把里面的烟丝磕了出来,火星闪烁几下就熄灭了,他把烟袋别在腰带之上,那长长的烟袋下挂着一件精美的布囊,上面刻着各种花纹,里面装着沙驼总最喜爱的旱烟,沙驼总之后接过柳风递过来的烈酒,向叶峙方向看了看之后笑道,“杀伐决绝,心智坚韧,小小年纪,居然能接下三相龙吟的第三相,将来定然不是池中物。可惜天分差了些,不然,他的心智和毅力绝对要超过凌大公子的。”
柳风望向不远处低着头抚剑的少年,略略沉默了下,微微颔首的说道:“三相龙吟,是沙郡城的李继,看来,是有人对我们出手了”。说完,微微一仰头,一口辛辣的烈酒流入咽喉食道,呛得满是刀疤的脸上憋起一丝微红。
沙陀总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是啊,我们要护送的东西之中,有一些大人物想要的东西,既然上面的人都知道了,那各方势力都不会那么安静吧,要么,干脆交了货物,也免得伤了咱们的性命。”说完,一声长叹,脸上本就皱纹满布,此刻,随着一声叹息,面上的皱纹更加深了。
柳风听完,哈哈大笑着,继续说道:“怕什么?走了这么年的驼,何曾屈从过,多少流寇强匪都倒在我的弯刀之下,至于这趟差事,我们一样能走过去,至于
他们的目的,怕不是货物那么简单吧。”粗狂汉子原来也是有细致的一面。
驼总也不再言语,眯着眼睛,望向远处,大口喝下河烈,一口粗气喘了出来,分不清是叹息还是酒气,只是生死之间徘徊,实在习惯了,习惯了也就看清了。
驼总从旁边盛放食物的地方拿起一块干驼肉,美美的咬上一口,仿佛美酒和驼肉是世上的最美味一样。酒肉下肚之后,肚子里有了食,驼总的脸上多了一分的红润,眼角聚集的皱纹也舒展开了,那酒,倒是真的很配河烈这个名字。
接着又仰起头,美美的品起酒来,酒肉下肚之后,驼总深深的吧嗒了下嘴,之后缓缓的说道“好酒。”火光跳动着,柳风的目光也变得忽明忽暗,看不出到底在想些什么。
火光映着的二人,竟然一时沉默了下来。只能听见不远处,微微传来其他人的鼾声以及轻声的说笑声,原来,已经晚了,疲乏的人们也开始休息了。
月光照在大漠上,大漠上的鱼鳞样的沙脊终于也安静了下来。
驼总继续喝着酒,已经微微有些酒气了,柳风坐了许久之后,各自散去。
叶峙寻着个舒服的姿势,裹了裹身上的驼皮毡子,靠近火堆旁,渐渐有了睡意,渐渐意识涣散了,是啊,好久都没有睡个好觉了,天地为床被,纵意人生,也是快意的。
只剩下那安静坐在那里的一个人,那个人是柳风,月光洒在大漠上,映着脸色微怔的柳风,他此刻望着繁星,眼神变得暗淡下来,此刻也不知正在想着什么。
这月光、那烈酒,以及大漠和大漠中的人们,仿佛都要沉睡了。
同一片月色下,大漠并不安静,许多人同样在大漠中不得入睡,尉迟凌和璇灵在一群人的护卫下,围着篝火,在商量着明日的行程,尉迟凌看着手中的一本古册,口中沉吟着对璇灵说道:“看来,我们距离要去的路途大概还有不到两日的路途。”
璇灵在拨弄着篝火,火光在她脸上闪烁着,看着特别的柔美。听见尉迟凌与她搭话,她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本来以为跟着你跑出来会有好玩的事儿呢,都走了一天了,还没到呢,还不如去找叶子去呢。”
尉迟凌一听此话,压着胸中的一股怒火,道:“等这趟之行结束我们就要去都城了,路程还很长呢,你可莫要因为无关的人误了行程,到时候,父亲又该怪罪我这个做哥哥的放纵你了。”
璇灵小嘴一撅,嘟囔着道:“叶子才不是外人呢,你偷偷瞒着舅父领着我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呀?”
尉迟凌看着璇灵,神秘一笑道:“这几日到了你就知道了,据说那里面可全都是各种奇珍药草,要是能得上几株高级仙草,咱们俩的修为会直线上升的,说不定就可以追上那些大家族的人了。”
璇灵一听,眼神一亮,道:“那你当时怎么不叫上叶子一起来呢,不行,我得帮他拿根仙草回来,说不定他就能感受天地灵气了。”说完,仿佛一场坚定般,仿佛仙草就在眼前,而叶子真的就马上可以用了一般。
尉迟凌一听,无奈的说道:“怎么什么都能想起他来,他根本没有灵根、灵穴,就好比这大漠深处出现一片大海一般,莫要痴人说梦了。”
璇灵一听也不辩驳,只是望向远处,自言自语道:“叶子可是和咱们不一样的。”
尉迟凌也不知是否听见,只是低着头继续拨弄着眼前的篝火。
今夜无风,圆月当空,繁星点点,将天空劈开的那条银河,正在闪烁着光芒,对于今夜,尉迟凌和璇灵都在思考着各自的问题。
也许,天地空廓,万物寂,璇灵躲进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修炼了一会儿之后,就披上毯子睡着了。
尉迟凌还在打坐,周身的气息开始变的浓郁,炼气四层,对这个边陲少年,已然是极其难得了。
许久之后,尉迟凌缓缓的睁开眼睛,望着天上的某个角落,说道:“娘亲,这次我一定会进入大墓,找到清灵果,你要等我。”
天上的星星闪烁着,映烁着大漠苍穹,人们都陷入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