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已出,众才子纷纷动作起来。
大部分人沉思推敲,文思快捷的,已经执笔开始写了。
为什么要图快,还不是要博得美人关注么?同样质量下,作得快的,定然评价更高,众人都是深明此理。
林玉麒抓耳挠腮,他一心在张媛媛面前图个表现,奈何肚里虽然有点货,但在这三县精英群聚之地,实在是不够看。他方才一时激动,喊了大话。若是不能拿出一定水准的诗词,定然会成为笑柄。
左顾右盼,发现项少华竟然已经开始铺纸,准备书写了。不由一声长叹,真是天亡我也!刹那间明白了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的真实含义。也不及思量,匆忙拿过纸笔,刷刷刷写将起来。
……
诗会已拉开帷幕,到底是三县的精英,有才者不少,且这“闻琴”又算不得什么生冷偏僻的题目,已有部分才子做好了诗,献给四位裁判审阅。
也是这些人知道,自己绝争不到诗会第一名的位置,因此一做好诗文,就抢先交卷,也算是给裁判和张媛媛留下点印象,否则到了中间,诗词一多,谁还能记得他们。
“小花魁”张媛媛坐在客位,她再怎么出名,终究是个女子,且身为歌姬,不可能跟县尊等人坐在一块的。
那些交卷的才子,即便是远一点的,也要绕路从她面前经过,做出一副气宇轩昂、英俊潇洒的样子来。
张媛媛不由感到好笑,她从官宦人家的娇娇小姐,虽然家道中落不得已变作沉香楼的当红花魁,可谓是命运多舛,早就知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世事洞明了。
那些故作姿态的所谓“才子”,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坨臭大粪,令人恶心。额,这当然不包括那位清清秀秀的“李边塞”。
“不要怪我哦,李家哥儿,奴家也是受人之托,才讲那几句话的。”出发之前,便有人专程拜访,让她在诗会上说几句话,“捧一捧”赵大宗师的门生李闻仙。当然,这个“捧”是什么意思,她也心知肚明,也是无法拒绝。她一介青楼中人,受了好处,替人办事天经地义。
“可惜奴家身在贱籍、身不由己呢。左右不过两句话,应该不会怎么样吧?”默默地在心底说完这几句话,妙目流转,恰好一个学子望着她,目光交汇,那个学子咧嘴一笑,状极欢喜,随即却噗通一下摔倒,原来是左脚踩在自家右脚上。那个学子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捂着脸疾步走了。
时间静静地流淌,细香也燃了大半。
李闻仙仍在不急不缓地磨着墨,一边思索着。他吃不透为什么花魁要讲那些话,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男人都是很冲动的,尤其是年轻的学子。甚至部分学子交卷回来,经过他的座位,看着他还没有开始作诗,都要冷冷地哼一声,毫不掩饰。
这花魁难道真的是看好我?不太可能。如此,只能以最大的恶意来猜忌了。唉,江湖风波恶,人间路难行啊。
不过,不管怎么样,比试诗词这种活动,对他而言实在没什么挑战性,何况这次诗会规模不大,精英不多,随便抄袭一首也够用了。
要知道临场应景之诗最是难得,相较平时用心推敲,关键不在时间长短,而在于灵感和积累。而李闻仙有了一个辉煌数千年文明的加持,在诗词一道上,又怵过谁来?
我的对手,最少也是一州精英级别的啊。那些想“捧杀”我的人,恐怕要失望了。想到这里,一种豪情突涌上了心,这一刻,文思如泉。
当下不再犹豫,刷刷点点,写了一首,就交了上去。
几乎是同时,那边的项少华、洪江涛、陈墨林也交卷了。原来自认为有实力的几个人都是在端着啊。
最后之人,当为压轴,却是不屑于去提前交卷。鸡不同鸭讲,龙不与蛇居,哪怕只是自以为是的伪龙假龙。
细香冒了一下火光,终于燃灭。
……
交卷已毕,进入了评审程序,众才子都到三楼等候,而花魁张媛媛姑娘,则戴上了面纱,回到画舫中去了。
待得晚宴时分,张媛媛才会出来献上歌舞。
这是小型文会,没有那么多讲究,四位评委将答卷一一观阅,觉得好的就留下。不好的放做一堆,由另一位评委观阅,四位评委都认为要淘汰的,才真正出局,以免有遗珠之憾。
不过他们阅卷多矣,经验丰富,目光老道,很少没有出现意见相左的时候。
将试卷掏了一遍后,剩下的答卷已经不多,一共只得四份。分别是项少华、李闻仙、陈墨林、洪江涛。
“好一首《雨霖铃》,呵呵,是武邑县陈墨林的作品,文采斐然。诸位一起来看看……”一位白头发的评委抽出了陈墨林的词作,精神一振,仔细阅读起来。
“何兄,这首《雨霖铃》固有独到之处,可惜斧凿之迹太重,用典太多,反而落了下乘,真是可惜!”另一位评委道。朱县尊、柴鸿升也赞同他的观点。
“呵呵,诸位,这首《江畔听琴》却是敝县洪江涛所做,行云流水,文义清新,堪称佳作呀。”朱县尊拿出一张试卷,笑道。
“朱大人,这首《江畔听琴》,破题气势不错,不过到了颈联结句则一泻千里,意境大跌,当为此子后劲不足之故。”一位评委毫不客气。
“嗯,不错,当如此。此子还需多推敲,多炼字,以求意境完美。”这个评价也算中肯,朱县尊对此倒也认同。
“咦,这是一首《破阵子》,措辞精妙,行文流畅,意境高远,回味悠长。就连老夫,都自愧不如。好词好词!”
“这是桃源县项少华所作!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评语,算是极高的了。
柴鸿升,乃是饱学大儒,于诗词之道造诣极深,所作诗文广为传颂。他的眼光,自然不会差。
其他三人忙着抢来观看,无不拍案称赞,反复读着,久久不愿放下。
一个评委读着,不自觉的拍着桌子,“好一句‘来听熏风百里琴’!真是神来之笔!”
“愚以为,此次诗会,当以此词为魁!诸位大人以为如何?”白头发的评委激动道。
柴鸿升没有说话,却看着朱永新朱县尊。
虽然不乐意此次诗会的魁首让外县人得了去,但朱永新不得不承认,这一首《破阵子》的水准极高,比原来与其相提并论的陈墨林、洪江涛的作品高出一大截。
若是作品相当,他还能够从中斡旋一二。但诗会比赛,极讲规矩,作品是要给人看的,不存在暗箱操作。硬将洪江涛定位第一,那他在文学界也就别想混了。
哦,对了,永和县不止洪江涛,还有一个李闻仙啊。
“柴老,还有一张答卷没有评审呢。”朱永新笑道。
“是啊。还有一张答卷,却是李闻仙所作的。听闻李闻仙此子诗才不凡,可不能遗漏了。”白头发评委恍然道,随即将李闻仙得答卷取出来。
“诸位,我等一齐看罢!”打开答卷。
评委们凑上来一看字迹,就纷纷叫好。李闻仙的字基本上传承自欧体,方圆兼施、法度严谨、骨力险峻、大气多变,隐隐有着大家气象。再看内容,却是一首五律。
《琴兴》
江上调玉琴,一弦清一心。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
能使青山远,又令江水深。始知梧桐枝,可以徽黄金。
“好!好!好!果然不愧是赵大宗师的门生!这诗比项少华的要更胜一筹!”朱永新大喜,“此诗可为魁首!”
“这诗平易浅切,虽立意甚佳,到底是稚嫩了些,如何当得第一?”说话的却是柴鸿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