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对李闻仙“禁足”的惩罚,终于没有很好地执行下去。
倒不是李闻仙阳奉阴违,而是私塾的陈夫子派人传话,要李闻仙到私塾去“代授”几日。上次陈夫子放了几天假,这次有事却不能再放假,否则乡亲们那一关不好过,大家都是交了束脩的,你一个塾师,不好好教书,可是要遭人诟病,甚至会遭驱逐的。
“代授”就是代课。李闻仙已经是童生,已经具备了教授蒙童的资格。何况陈夫子乃是李闻仙的启蒙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劳,于情于理也推脱不过去。
这年头,天地君亲师,你要是对老师不恭敬,甭管地位多高,分分钟找骂的节奏,乡亲们背后戳脊梁骨戳死你。
于是李文仙便又客串上了代授教师,每日到隔壁村的私塾管束二十来个蒙童。这二十来个蒙童是附近几个村中家境宽裕的人家送来的。
对此,李闻仙倒是无可无不可。
不过是看管一下,每日带着读读几本经书,兴致来时给蒙童们灌上几碗来自异域的“心灵鸡汤”。偶有闲暇,便又琢磨“乾清一气经”的奥义,独个儿修炼一番。
张和杰听闻李闻仙在私塾“待授”,也以“请教学问”为名,不时过来厮混。他年满十六岁,也中了童生,平时却不必在私塾里读书了。有张和杰帮着看管,这份事更显得轻松。
日子一晃就是几天,眼见与陈夫子约定的“待授”时间就差最后一天了。
中午吃完饭,李闻仙到塾师专用房间修炼了一会儿,顿觉神清气爽,比睡午觉还管用。
算算时间,却是快到下午开课了。
走向教室,发现有一个中年人在门外等候,神情很是焦急。看见李闻仙,便大步走过来。
“小李相公!我家成梁今天来上学,中午却不见回家吃饭,到现在也没个人影儿。请问小李相公可知端倪?”中年人急道。
“成梁没有回家么?上午放学时,他跟你们村的几个孩子一起回去的。待我问问什么情况。”李闻仙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
识海一亮,“劫运天书”古卷迅速放大,徐徐打开。
半透明的书页上,有着红字:
“选择性任务:打击邪神淫祀(可拒绝)
任务反噬:无
任务奖励:阴功(未知),天眷1点”
“打击邪神淫祀?出事儿了!”心中不祥的预感更甚,“快去看看!”
走进教室,果然“成梁”不在,其他的蒙童都在读书。
“狗蛋、大熊,你们是跟成梁一起回家的,知道他跑哪里去了么?”狗蛋、大熊跟成梁是同一个村子的蒙童,平日都是结伴来回的。
“师兄,我们今天回去的时候,成梁说桐梓坳的杨梅熟了,要去桐梓坳摘杨梅吃,我和大熊不想去,他就一个人去了。他还说摘了杨梅送给师兄你吃。”小胖墩狗蛋回答道。
“对啊对啊。师兄你昨天不是见了一个“望梅止渴”的故事么,成梁说你肯定喜欢吃杨梅。还有啊,要是成梁送你杨梅吃你千万不能吃,我爹说桐梓坳的杨梅树是土地公公管着的,不能吃,会肚疼的。”名叫“大熊”的蒙童补充道。
“他一个人去了桐梓坳?!摘杨梅?你为何不早说!”
李闻仙和成梁父亲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忧虑。
“那还等啥,我们快去桐梓坳看看去!”一旁的张和杰大喊。“老张,准备牛车!”
不得不说,张和杰这人有点一根筋,那个什么“桐梓坳”一听就是人迹罕至山路难行之地,牛车肯定不能去。
果然,成梁父亲道:“小张相公,那里虽然不远,却是一片荒地,牛车行不通的。你们读书人身子弱,便不要过去了,待我找找就行了。”
张和杰道:“这怎么行,我跟你一起去,多个人也多个伴。”他分明是看热闹的心理发作了。
“成伯,我跟你一起去找找。”李闻仙说着,此事分明与成梁大有关系,自己岂能置身事外?
吩咐蒙童们好好读书,不得随意外出。李闻仙和成梁父亲、老张头一齐跑向桐子坳。
桐子坳,其实距离并不远,在两村相通的路上,有一个分叉口子,深入里许,小路便被草遮掩了,再走上半里,便到了一个山坳。
一条小溪,沿着山坳蜿蜒流过。溪边,一株大杨梅树,枝繁叶茂,果实累累。树下趴着一个人,似在熟睡,依稀便是成梁。
“梁子!小兔崽子让你老子好找,却跑这儿睡了!”成伯声音充满喜悦。
人既然找到,李闻仙也放下心来。
抬头四顾,这“桐子坳”四周皆是荒地,草木稀疏,却连放牛、放羊的人也少来。
山坳下,一间三尺高低的石屋,前面还有几根残香和烧过的纸灰。想来就是土地庙了。
想不到这土地庙如此破败,连门对都没有。
“人富腰杆硬,神灵香火隆”,看来这土地公也不怎么样。
成伯走过去,叫了两声,成梁却毫无反应。
“小兔崽子还不醒,老子大耳刮子打你!”成伯骂道,一把将成梁扯起。
“梁子,梁子!啊啊啊!”忽然之间,成伯发出一声厉声大吼,如同受伤的野兽。
李闻仙等迅速围上去,只见成梁被成伯扯动,翻了身,却一动不动,面色惨败,全身僵硬,鼻息、心跳全无。显然已经死去了。
他苍白的小手里,还紧紧地攥着几颗带叶的杨梅,红梅绿叶,直刺人眼。
李闻仙如遭雷击。
“啊!我苦命的孩儿啊!你怎么就不停爹娘的话,跑来冲撞土地公!”成伯抱尸大哭。“我们成家几代单传,梁儿你一走,我们老成家就绝后了哇!让爹爹以后怎么活!”
“还有你那苦命的娘诶,在阴司也不知道保佑你。就这么让你走了哇!……”
车夫老张头叹道:“唉,都是毛孩子不听劝,土地公也是能冲撞的?可怜,可怜!”
“土地公!”一声大吼,声震四野,却是李闻仙指着土地庙大骂,“你身居社神,本应庇佑一方。小儿何辜,不过摘了几枚杨梅,便被你残害而死!圣人有言:聪明正直谓之神,有功德于民谓之神,御大灾捍大患谓之神!你这土地根本不配称作神!”
“便是野神、邪神,也没有这种做法!”
“今天我就掀了你这破庙!看你如何安生!”李闻仙真是怒了。
前世,他也曾遇到过此类冲撞神灵的事情。比如在庙宇里说了不敬的话语,彼时不过是头疼脑热,或是身子虚弱几天,或是让你精神恍惚一阵。遇到此类情况,只要送上祭品,赔个礼,说和一番,基本上没有大碍。像今天这般直接把人整死的,却是闻所未闻。
果然是邪神!
“哎呀,小李相公不能冲动啊!”老张头连忙拦住李闻仙。又向土地庙连连作揖:“土地公,小李相公是读书人,不懂规矩!您老千万别见怪!”
这时候,成伯也止住悲声,“小李相公,千万不要亵渎神灵!你看看我家梁子……”他又“噗通”跪在土地庙前,“土地公,土地老爷,您罚了我家梁子就够了,不关小李相公的事!”
“小李相公,快快向土地公认错啊!”老张头神色仓皇,连拉带拽。神灵是不能冲撞的!
“我有什么错?!错的是这个土地公!成伯,你起来!不要跪这个邪神!”李闻仙的话语,掷地有声。
成伯、张老头目瞪口呆。
这时候一声阴风忽然刮过,众人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窟之中,全身上下再无一丝热气。
“是你要拆我的庙?”一个冰冷、沙哑的声音传来。本已死去的成梁,眼睛忽然睁开,全是眼白不见一点黑眼珠,甚是瘆人。“大胆凡人!你既要拆我的庙,就把小命留下吧。嘎嘎嘎。还有你们几个……”
噗通一声,老张头跪下了,张和杰躲在老张头后面瑟瑟发抖。
成伯坐在地上,看着儿子被土地公附体,脑海一片混沌。
“土地爷爷,这不关我们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