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子上尽是刻绘着牡丹的胭脂,看摊子的是个脾气暴躁的四五十岁的大婶。纪初初当时就懵了:那大婶她认识!不就是正月十五那天唯一一个白了她好几眼的大婶。
那,这地方是?
她又环视周围一圈,熟悉的角度,熟悉的地形,看官道对面,仿佛还残存纪娅的裙角衣袂,身后似乎还有笑闹叫跳的几个小姐妹,马车的呼啸声、马的嘶鸣声好像又响起在耳畔……
纪初初莫名地鼻头一酸,少见地有几颗泪珠从眼角滚落。她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朱雀大街,物是人非。纪初初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生与死的差距,她突然想买一对琼琚,留个人间的念想。
飘飘荡荡来到了最有名的金玉店铺,正准备拿银票,却发现人鬼金钱不能相通从腕间取下缕金钏,放在柜台上,又取走了两块玉佩。玉佩一雕凤一雕凰,流苏垂顺,玉色透彻温和,实属上品。
纪初初把玉佩放进袖子里,转身欲走,背后一阵熟悉的嬉笑声令她为之战栗。她不敢回头,加快了速度回到黑白无常身边。黑无常看到她泛红的眼眶,皱了眉头,暗嗤一句没出息。
见多生死如黑白无常,自然不屑于情故。纪初初不是,她是人死而化成的,七情六欲尚在,临别地府饮下孟婆汤才会忘记一切。
只是纪初初没想到,黑白无常左右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转向了她不愿看向的一遍,是要向北去的。二十丈外是纪府,纪府小姐妹嬉闹着,她们蹦蹦跳跳脸上写满了快乐。纪初初却险些泪水决堤,死咬着下唇,偏过头和纪府小姐妹擦肩而过……
走出约莫十丈之远,纪初初心情微微平复些了,便问黑白无常:“那户人家,那个孩子在哪儿?”“城东。”白无常头也不低地回答。纪初初再次确认了方位后,眨眨眼睛道:“可是,这是向北走的。”
“你说……这不是东?”白无常难以置信地,第一次在人间表露出了真情实感,瞳孔微张,满溢着惊讶。
纪初初也惊讶了,弱弱应了一句:“朱雀大街是南北向的……”
“这是朱雀大街?!”
白无常脸上流露出更多的难以置信。
原来黑白无常是路痴?那他们平常怎么找到亡魂所在地的?按这个逻辑那岂不是领回地府的所有亡魂都是错的……
白无常好似看穿了纪初初的心思,不知是回答她还是兀自嘟囔:“啊啊啊啊啊我只是不分东南西北。平时都是通过法阵准确降落到亡魂所在处左边,向右走就可以了。估摸是纪初初人间气息重,又惦念着死的时候,法阵就偏了……这是哪儿这是哪儿……”
纪初初虽是闺中大小姐不错,但她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出门的机会,十几年来上元节,几乎逛遍城内,索性问道:“唔,你们要找的是谁,也许我认识呢?”“你?”黑无常将信将疑开口,“城东阿容。”阿容!阿容也是纪初初的挚友之一,年年上元节“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闺中密友,今年上元节还念着没见着,怎么,要在地府相见了吗?
“若是城东女孩儿阿容的话,我知道。”纪初初带着极其悲痛的心情说出了这句话,声音有些哽咽,生死离别又重逢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