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溪水边把自己清理干净,换上干净衣裳,走回金银坑边,把所有金银财宝全都挖了出来。虽然这个体力活使他差点又因为虚脱倒下。不过看着黄橙橙金子的光芒,想想几个月的颠沛流离,咬着牙,将宝贝全部清理出来。
分文别类,把可以带走,放进包袱里,实在带不走的,就又寻了一处隐蔽偏僻的地方埋起来。做好记号方便日后寻找。
一个月前,当他走进浔州城的时候,他还是一个连一件破棉袄都舍不得丢的乞丐。等他离开浔州城的时候,他有了一个包袱和一些碎银。
等他进入这片深山老林的时候,包袱里的碎银已经所剩无几,他在为了能不能撑到找到大哥而发愁。等他走出这片森林,身体里多了一滴蟒妖的魂血和一包袱足够他此生不愁吃喝的金银珠宝。
生活似乎朝着纪舒,露出了一丝曙光。
他背着金银走入下一个城池,找了一家看上去并不豪奢的客栈,要了一间并不简陋却干净舒适的客房,又要了一碗加了三份牛肉打了三个鸡蛋的牛肉面。
吃完喝完,将财宝枕在头下,躺在一张干净床上。原本他以为会很快进入梦乡,结果一张脸总是在他眼前绕来绕去。
随即他坐了起来,习惯性的双腿盘起,排除杂念,屏气凝神,打坐。只是此时此刻,他的身体里不会再有任何灵力波动。这打坐,最多也只能帮他沉静思想。
如果她真是那里的人,她就这样走了,那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应该会很惨,纪舒想,那些人的手段,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不过想到惨,纪舒嘴角露出一抹冷意,这世上惨的人多了去了。父母不惨?二姐不惨?自己不惨?
如果这一世,他还会对谁乱起怜悯之心,那真的就该去死了。连这老天爷都是该死的,这世上还有谁不是该死的。
寂静中他将昨晚的事情又重新整理了一遍。
不对,他默默的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昏了头,对这个世界来说,他已经死了。他的尸体已经死在了青州纪氏的祖宅里,那些人,把他的尸体丢进了火海里,看着他被烧成灰烬。那些人办事,如果不确定他的死,又怎么可能离开青州。如果不是断定这世上已经没有纪舒这个人,就算他的脸有了变化,他也不可能如此这般暴露于青天白日之下。
想到这,他觉得,他估计真的冤枉了豆豆。可是她是谁?一个孤身的女乞丐,身上有一把斩断天地的宝刀,看见巨蟒真身,没有恐惧。看见巨蟒变身,没有惊讶。
小乞丐?豆豆?孤儿?
纪舒冷笑,这女孩子所说,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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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但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现在纪舒身上有了钱,那么他只用了十天就站在了吴国都城崇州,皇城东南太学院门口,这便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他的大哥纪茗是吴国太学院的学生,在太学已经学习了两年,今年秋天就会毕业。毕业后,如果一切顺利,将正是踏入仕途,光耀门楣。可是——
此时的纪舒一袭青色长衫,越发的显得风姿清雅。他站在太学院大门对面巷子口,目光灼灼盯着太学院的大门。他的身边和附近,如他这样装扮人并不算少数。这是吴国的都城,这里整个吴国读书人的圣地,这是培养吴国朝臣的摇篮。
那么这里自然也变成了整个吴国读书人,但凡来到都城都要到此一游,好好膜拜的地方。
在这些人掩护下,纪舒并不显眼。最多有人觉得这少年的气质样貌不错,仅此而已。
至于那眼睛里的灼灼,任何人看见自己心目中的圣地,这种灼灼自然也变成了理所当然。
纪舒不敢直接打听大哥如今下落,先是在太学院门口蹲守了三日。没见到大哥的踪影。他又花了一点钱,想了一点办法,跟着每日给太学馆送菜的车队,混进了太学。
根据大哥曾经闲聊说的话,找到了大哥在太学院中居住的地方。
正如大哥所言,七八个太学生为一组,居住在一个院落里,每两人一间屋。而大哥就住在紫竹园甲屋。
今日紫竹园小院的门半掩,里面传出两个太学生读书声音。紫色的竹叶顺着小院白墙黑瓦的围墙探出身来,夏日微风轻抚,竹叶发出沙沙声响,伴随着学生的读书声,浓浓的儒雅之气,书卷之音,笔墨之香扑面而来。
这里就是大哥住了两年的地方。此刻的纪舒出穿着学院服,配合着与生俱来的家族传承的儒雅气质,他推开院门,径直往朝院内走去。
院子里两个读书的书生,仅仅只是稍稍抬了一下头,便继续读书。这院子住了七八个人,谁知道这位小师弟来找谁?他们不关心,他们只知道,能踏入太学大门,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只读圣贤书。
当纪舒跨入紫竹园的那一刻,他已经看见甲屋的屋门紧闭。但是如果就这样转身离开,那也太过不自然。可能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他直接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丙屋。因为丙屋的门时开着的。
走到门口,院子里读书的两名书生其中一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头问,“师弟你找谁?”
纪舒神色如常,对那名书生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师兄我找赵生。”
那书生神色略微思索,对纪舒道:“如果我没记错,整个太学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陈生倒是有一个。”
纪舒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微窘,“打搅师兄了,可能是我记错了。”
那书生面含春风的笑了笑,“没事。听口音你是南方来的。不知道来自何处?”
纪舒道:“我是浔州人。”
那书生微笑点头,没再说什么。
另外一个书生也放下了手中的书卷,面露惊喜,“你是浔州来的?”
纪舒笑道:“是啊,怎么师兄,你也是浔州来的?”
那书生道:“我祖籍虽不是浔州,但是我在浔州生活过两三年。我现在还时常想起,城北荀仓巷里老汤混沌。”
纪舒挠了挠头,目露迷茫,“不对啊师兄,荀仓巷我经常去玩,我不记得那里有混沌馆啊。”